第2章
陸十心在家歇了三天就去上班了，一到公司，立刻有同事向她打聽大師的事兒。
“靈嗎？老板從哪兒找來的啊？”
陸十心故作高深道：“信則靈。”
同事白她一眼，“那就是不靈呗。”
陸十心其實也不知道靈不靈，上回大師來看了一遭，就說了讓搬家，也沒看他顯個神通啥的。
不過老板信就是靈！
“小陸進來一下！”老板又在召喚。
陸十心趕緊過去。
老板告訴她：“我找到了個新地方，下個星期就搬，你通知一下大家。”
陸十心問：“搬哪兒去啊。”
老板說了地址，又說：“你再去找找大師，請他看看那個地方好不好。”
陸十心不願意了，“我？我人微言輕的···我去會不會顯得誠意不夠啊？”
老板道：“上次大師那話你也聽見了，我····我不敢見他啊！”
陸十心無語了，這是真做了虧心事兒啊！要不怕啥！
老板道：“小陸啊，這事兒關系到我們公司的生死存亡，我一直看好你，所以才把這件事托付給你，以後公司發展好了，你就是大功臣啊。”
陸十心這人有個缺點，就是吃軟不吃硬，你要她辦事兒，動之以情比曉之以理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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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還在眼巴巴地看着她，氣氛搞得挺壯烈，陸十心深吸口氣。
“大師，我又來打擾了。”陸十心笑得十分讨好。
大師問：“施主有何事。”
大師煩了！大師絕對煩了！
陸十心更加恭敬，“上次大師不是讓我們搬地方嗎，地方已經找好了，這次就想請大師去看看。”
她頓了一下，接着道：“酬勞和上回一樣，不過，您這邊兒要是另有規矩也好說，反正您說多少就是多少！”
大師說：“這件事你還是另找他人吧。”
這找誰去啊，老板就信他。
陸十心急道：“大師啊，我就認您！”別人她也不認識。
大師垂着眼，端的是莊嚴，“通寶。”
通寶，上回那個收錢的愣頭青，跑進來了，“師父。”
大師說：“送這位施主出去。”
陸十心被請出去了。
大師怎麽陰晴不定的！上回見面還挺和藹可親的,這回怎麽就這麽冷若冰霜了。
陸十心問通寶，“大師是不是今天心情不好啊？”
通寶說：“師父不為外物所動。”
陸十心又沒聽懂。
通寶解釋，“師父沒啥心情好不好的。”
陸十心慌了，那這是她哪兒得罪大師了？不能啊，她對老板都沒這麽畢恭畢敬啊？
她現在走了，大師是不是就再也不讓她上門了啊？
陸十心眼珠子一轉，忽然停下，說：“小師父，我肚子餓了，能不能吃個齋飯再走？”
她柔弱地捂着肚子對愣頭青眨眨眼，突然想起了西游記裏的女妖怪。
通寶一臉為難，最後還是說：“用飯可以，但是你用完就走，別去打擾師父了。”
小師父這麽單純，弄得陸十心良心不安，面上還是一臉誠懇，連連點頭，答道：“一定一定。”
通寶将陸十心帶到飯堂，叮囑她吃完自行離開就走了。
陸十心等他一走就一溜煙跑到了大師門口。
大師這回沒看書了，坐在了蒲團上。
陸十心輕手輕腳地靠近，剛想開口喊他，大師忽然睜開眼。
四目相對，大師目光清泠泠，陸十心一屁股坐地上。
大師低眉垂目，陸十心連滾帶爬地站起來。
她忐忑道：“大師·······”
大師起身，并未正眼看她，聲音一如往常的溫和，“施主走吧，不要做無用功。”
陸十心壯着膽子說：“師父，俗話說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您就再幫我們一把，以後絕不煩您。”
大師搖頭，“緣法已盡，施主另尋他人去吧。”
陸十心急了，她要是能找到其他人，她不就找去了！
“大師！您今天不答應·····我，我就不走了！”陸十心往蒲團上一坐，耍起了賴。
大師估計也是第一回 遇見這麽不要臉的，一時愣住了，站在一邊兒沒說話，也沒喊人把她轟出去。
陸十心仰頭看着他，大師還是一貫的平淡神情，眼神落在她臉上，一絲波瀾也無。
“你起來吧”，片刻，大師說。
陸十心試探道：“您答應了？”
大師沒有說話，只走到一旁，離她遠了一點，好像她是塊病菌似的。
大師說：“你這番業，會得來什麽果，可曾想過。”
什麽業？什麽果？陸十心一臉懵。
大師也不解釋，只說，“你先走吧，明日再來。”
陸十心趕緊站起來，這會兒想起來不好意思了，“大師對不起，我也是沒有辦法······”
大師轉身背對着她，“施主走吧。”
陸十心灰溜溜地走了。
第二天上班，她把事情告訴老板，“大師同意去看了。”
老板滿意，誇她，“小陸你是個能人啊！”
能人個屁！
老板看她神色郁郁，關心道：“你怎麽了，辦成了事兒要開心嘛。”
陸十心道：“我覺得自己特別凡夫俗子，特別煩人。”
老板開導她，“這世上的大部分都是凡夫俗子，做凡夫俗子有什麽不好。”
陸十心心道，你當然覺得好了，沒有這些凡夫俗子混口飯吃，誰給你辦事兒啊。
老板又說，“大師的境界和我們不一樣的，他眼裏根本沒有你我，你不要把自己太當回事兒，也不要怕自己哪裏得罪了他，不存在的。”
陸十心聽了有點兒豁然開朗，是啊，她算啥了，大師連她名字都沒記住，又怎麽會記住她做的事兒。
她現在在這愧疚羞恥完全是庸人自擾啊！
陸十心調整好心态，出發去找大師了。
去廟裏接到大師後，二人就去了新找到的大樓查看。
這回大師還是到處走走看看停停，這新地方還沒收拾，上家公司還留了不少東西在這兒，花盆兒，沙發啊，顯示器啊之類的。
大師在一堆雜物中慢步走着，都不用低頭看路，陸十心跟在他身後，這回感覺不像上回那樣發毛了。
轉了一圈，大師開口了，“搬吧。”
陸十心松口氣，應道：“好！我們就原樣兒搬過來！”
大師卻說：“原來東西都留在那裏不要動。”
陸十心傻了，問：“電腦也留在那兒？還有好多文件呢？”
大師說：“非要搬過來不可，可用雨水擦一擦，再搬，還有放置時間不超過九日的，可以搬。”
陸十心本想問問為什麽，可又一想，這問了也白搭，不過是多了幾個噩夢素材罷了。
她爽快道：“行，您怎麽說我們怎麽做！”
二人從大樓出來，陸十心請大師上車，打算先将他送回去，再回老板那裏複命。
陸十心這次換了個車來接他，本想問問他這車有沒有啥，誰知大師這回坐到後座兒去了，閉着眼，手裏拿着持珠，一粒粒的自指尖撚過。
陸十心偷偷從後視鏡看他。
大師唇薄眼長，眼尾的線條朝上飛，像燕子的翅膀尖兒，眉毛淡鼻梁高，如同毛筆一筆勾畫而成，不夠精細，卻自有一分疏曠，像古畫裏的人。
這大概就是佛像吧，陸十心看着這張臉，只覺得莫名平靜。
大師一無所覺，陸十心漸漸露骨，她現在有點兒能理解那個亵渎女娲的纣王了。
人的劣根不就是樂于毀損，向往禁忌。
大師忽然睜開眼，陸十心立刻目視前方。
大師道：“施主還是少開車為好。”
陸十心吓一跳，“啊，為什麽？”
難道這車也有問題？她又發毛了。
大師道：“施主心不靜。”
陸十心臉騰的熱了，讪讪道：“大師說的是，說的是·····”
大師又閉上眼，這回陸十心不敢再搞小動作了，她專心看路，争取改變大師對她的看法。
她心靜得很，她什麽都沒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