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別叫我辛辛
汪昊延潛心拍戲,一個多月沒露過面,其實之間也回來過,但都是匆匆錄完真人秀就又走了,只偶爾實在是想的不行了才給簡辛打個電話,有點苦行僧的感覺。
簡辛說了“別再招我”,但是汪昊延并沒打算就此放棄,純粹是怕一回家把簡辛弄得不想再住,他也知道簡辛的心結是什麽,除了他自己當年混蛋,還有就是簡辛他媽媽的原因。
上次短暫的見面已經能看出辛卉的身體狀況了,可以說經不起什麽波瀾,所以簡辛承擔的精神壓力已經很大,汪昊延要是再直沖猛攻無異于令簡辛為難。
簡辛給任阿姨漲了工資,他就暫時只周六白天去看辛卉,自從辛卉知道了他和汪昊延還有聯系,他對于回家就很怵。一方面辛卉總是磕磕巴巴地勸他,勸不行就罵,再者就是他自己覺得無地自容。
喜歡的時候願意為了對方和全世界抵抗,能讓自己放棄的也只有對方,裝着以為完結的感情晃晃悠悠過了一年又一年,再遇到才發現自己其實并未成長。
依然心動的像個傻逼。
《不見長安》在東北的拍攝已經接近尾聲,剩下的部分要去其他城市取景,和汪昊延扮演情侶的安玟剛出道不久,經常找汪昊延一起對詞或者向汪昊延請教。
一場夜戲,也是全劇的一場重頭戲,寧舟孤身逼宮,一是為救被男主挾在宮中的愛妻,二是為殺掉剛繼位不久的男主。整體上是一場難度很高的打鬥戲,情節上最後女二為讓寧舟回頭是岸自刎了。寧舟剎那癫狂,走火入魔。
汪昊延候在片場看劇本:“死了不更沒人管我了麽?編劇咋想的?”
荊菁給他往外袍上貼熱帖,說:“誰知道,男女主不能死,那就你們死呗。”
“我在這戲裏殺多少人了?”汪昊延心算了一下,實在數不清,他糾結過這角色這麽殘暴會不會被罵成篩子,但是一想最後結局很慘,觀衆應該能消消氣。
荊菁特別樂觀:“放心吧!你每次殺完人轉身就一臉深情地愛老婆去了,而且咱帥啊!廣大女性觀衆會原諒你的。”
“男性觀衆咋整?”
“男性觀衆也不看這種偶像劇,你老咋咋的什麽玩意兒,大東北待久了你還變味兒了?”
汪昊延脫掉羽絨服換上外袍,然後擠了一大坨護手霜擦拭,因為太冷還要握劍柄,他的虎口裂了很長的一道口子。
大殿前的長階被清理出一條路,兩邊都是厚雪,寧舟提劍緩步上前,衣角擺動。殿外的雕龍柱下,男主負手而立。
費原和荊菁在遠處看着,準備拍完就直接去機場。
“皇宮連侍衛都沒有,還得皇帝自己動手?”
“編劇說這是兩人之間的恩怨,要做個了結。”
“女二就這麽跑出來?早點直接跑不得了。”
“原哥,既然如此嫌棄為何非要他拍……”
寧舟身形搖晃,被劍刺中的肩膀不斷冒血,天氣太冷血漿迅速凝結。該女二的臺詞和自刎了,但是因為太冷安玟凍得有點流鼻涕。
導演喊停,藝人各自的助理急忙上前給披衣服,化妝師給安玟補妝,汪昊延灌下一大口熱茶說:“幸虧下水的戲不在這兒拍,不然得出人命。”
荊菁說:“因為這邊的河都結冰了,下去只能溜冰。”
拍完這一場,汪昊延和安玟暫時就可以休息一下了,他倆的最後一場戲日後再補。汪昊延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往機場趕,明天一早還要錄真人秀。
費原把日程表和工作清單傳給他:“第一期馬上就播了,上網宣傳宣傳,本來鏡頭就少。”
“少嗎?我感覺還可以啊,錄的時候都沒話說了。”
“別人十五到二十分鐘,你就十三分鐘,其中一半鏡頭還是貓的。”
汪昊延撸着一頭浪奔:“快別提貓了,我都想死簡愛了。”
也想死簡愛它哥了。
兩點多下飛機,汪昊延歸心似箭似地馳騁在回家的路上,整個一脫缰的野狗。他想着這個時間簡辛肯定睡了,也考慮了會不會把簡辛吵醒。
輕手輕腳開門進屋,所有房間都是黑的,簡愛發揮了動物特長,瞬間從窩裏醒來。汪昊延換好鞋後抱起簡愛一頓亂親,然後壓着步子走到卧室門口。
簡辛沒有鎖門,只是虛虛的關着。汪昊延仔細辨認了一會兒,雖然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但是感覺心安。
他只能睡兩個多鐘頭,五點就要起床去做造型,簡愛被強制要求陪睡,在他腹肌上踩來踩去,不過因為太累,絲毫沒有影響到睡眠。這也是一個月來睡得最好的一覺。
“你早啊。”
簡辛起床後和趴在門邊的簡愛打招呼,他進入衛生間方便,剛拿出來就感覺到簡愛跟進來坐在腳墊上看他。
“乖,非禮勿視。”
簡愛紋絲不動,簡辛心一橫就在強烈注視下解決了。“你是不是餓了?”簡辛先給簡愛補充貓糧,弄完才接着收拾。
“喵。”簡愛站在玄關處,壓根兒沒往飯盆那兒去。
簡辛叼着面包跟過去,低頭看見了一雙鞋,鞋不是他的,那肯定就是汪昊延的了。房間門關着,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簡辛快步走到門口,敲了敲沒人應。
擰開一看,房間沒有人,床上的被子亂得沒有形狀,床邊扔着行李箱。
汪昊延回來過,又走了,還回不回來?簡辛去病案室簽字的時候會想,查房的時候會想,中午吃飯的時候也會想,幸虧今天沒手術,不然可能會出事故。
到了下班時間,經過護士站的時候看見小護士在拍馬屁求換班,“跟我換跟我換,我抽屜裏的零食随便吃!”簡辛在一旁寫醫囑,覺得應該去趟超市,家裏東西都吃完了。
“今天晚上《男神集中營》首播!我得看汪昊延!”
“你還喜歡他啊,前一陣不是說他耍大牌嗎?”
“那是造謠!”小護士挺激動,“劇組都澄清了,他是因為生病所以才耽誤了一天,後來還帶病堅持呢,都是刁民想黑我家昊延寶。”
簡辛不太能理解這種單方面的澎湃情愫,簽完字就走了。雖然他一路上都在猜測會不會一進門就看見汪昊延坐在沙發上。
那樣的話他要說什麽?
直到買了一大包食材和零嘴回到家,才知道迎接他的依然只有簡愛。汪昊延一點動靜都沒有,好像沒回來過一樣。
簡辛躺在沙發上看電視,《行至天明》已經棄劇了,因為不喜歡男主許楊,想起來小護士說《男神集中營》首播,便拿起遙控假裝無目的地換頻道。
第一期總是用力很足,後期狂加特效,還沒到汪昊延出場,簡辛也不認識這個男神是誰,他拆開一盒薯片邊吃邊看,并且把露在外面的腳往毯子裏縮了縮。
“下節看點!魅力男神攜萌寵出鏡!高冷蠢萌無縫銜接!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汪昊延!精彩內容廣告之後繼續收看!”
“噗,什麽玩意兒……”簡辛吃完一整盒薯片,又開始喝酸奶,“簡愛,你上電視了簡愛!”
簡愛在汪昊延卧室玩兒,簡辛洗完手把它抱出來,等着廣告播完。簡愛應該沒什麽興趣,在沙發上走來走去不消停。
“開始了,弟弟。”
畫面出現的就是客廳,簡辛有種看監控的感覺,汪昊延衣服貌似是随便穿的,袖子挽着很居家的樣子,過了三五分鐘也沒幾句話,旁白吐槽:“這樣可不行啊。”
後來攝像師和汪昊延對話提問的形式還勉強可以,不過比起其他人還是弱了太多,簡愛出鏡算是加分,的确萌。
“平時是自己照顧貓嗎?顧得過來嗎?”
“盡量自己來,最近在外地拍戲就沒法自己照顧了。”
“聽說為了錄節目特意連夜趕回來的?”
“是,本來在劇組,大家多多支持《不見長安》噢。”
“聽說這是你第二次演反派?”
“哈哈你好多聽說啊,”汪昊延把真人秀快拍成室內訪談了,說:“我出道的第一個角色就是反派,大概四年前,我剛大學畢業。”
簡辛猛然怔住,汪昊延當時告訴他要去拍戲,怎麽會四年前才出道演了第一個角色?
費原還在公司加班,剛閑下來吃一份已經半冷的燒鵝飯,工作電話一晚上沒有停過,私人手機倒是安靜得很。鈴音一響,屏幕上的號碼有點陌生。
“原哥嗎?我是簡辛。”
“小簡?路路給你的號碼吧,有事兒嗎?”
簡辛不知道怎麽說,好像怎麽說都別扭:“我想問問,汪昊延四年前才拍了第一部戲嗎?”
“嗯…我想想,對,是四年前,他剛畢業的時候拍的。”
“可是那時候,他明明請了假去拍戲。”簡辛有疑問,又有對什麽未知事情的好奇,“快高考的時候。”
“他沒告訴你?”費原有些吃驚,“他那時候本來是去拍戲了,但是沒過幾天就回來了。”
“你的號碼成了空號,他聯系不到你,等回學校一看你已經轉學了。然後他就沒再回去,也不上學,每天就在市裏轉悠,每個中學挨個找你。”
簡辛頭腦空白,眼前似乎浮現出汪昊延在盛夏裏尋找他的焦急模樣。這時簡愛一腳踩在遙控器上,屏幕一黑房間變得安靜。
手機蹦出一條信息:簡辛,行李箱有土特産,給你和阿姨的。
簡辛壓抑下情緒,回:有密碼,打不開。
“我沒記着弄密碼了啊。”一天之內跑去外地錄真人秀的汪昊延有點失憶,回道:密碼應該全是零。
“打不開。”
“那你試試一。”
“打不開。”
“你再試試二。”
“我不試。”
“我密碼一般都是幾位相同的,你依次試下肯定能開。”
“我弄不開。”
“……”
汪昊延以為簡辛煩了,也就不再回,拍攝完節目組正臨時找酒店住,其他人疲憊的在座位上睡着,只有他對着手機患得患失。
下車前,簡辛回了一條。
“汪昊延,你回來弄。”
好在節目已經錄完,汪昊延以家裏有事兒為由提前自己撤了,顧不上是否疲勞駕駛,塞進一張從沒聽過的重金屬音樂就上路了。
他的心早就飛回了家,難怪簡辛那麽別扭,原來根本不是煩躁,是想他回去。
怎麽形容那種感覺呢,好像考試遇上一道物理題,看題幹都沒明白,公式也想不起來,在還有一分鐘收卷的時候,赫然發現背面印着答案。
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狂跳。
簡辛睡了一晚,上班前決定還是把行李箱打開,萬一裏面是酸菜,捂久了可能會變生化武器。全部輸入零,箱子果然打開了,裏面是一些山貨和補品。
耽誤了幾分鐘差點遲到,簡辛趕忙出門,電梯上升到了十二層,還有九層。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起來,使他更加着急,汪昊延的名字閃爍在屏幕上,又讓他有些慌亂,接通後應了一聲,能聽見汪昊延叫他的名字。
“簡辛,我們重頭來過,我重新追求你,好嗎?”
他攥着手機發愣,難以發聲,電梯門“叮”的一聲向兩邊打開,汪昊延站在正中央,認真地看着他。眼底的烏青和下巴上淡淡的胡茬都能看出汪昊延的疲憊,三天高強度的工作,只睡了兩個多小時。
他們兩個一裏一外,看着對方不動。一個多月未見,分開時都那麽難過,也是這樣隔着半米距離。
汪昊延語氣輕快,卻滿眼深情:“你好啊,我是汪昊延。”
“你好啊,我是汪昊延。”
“你好,我叫簡辛。”
“我還以為會和女孩兒一桌呢。”
“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
“你有點幽默啊。”
“我有牛肉幹,你吃嗎?”
“吃。”
“你怎麽給我吃完了?”
“餓了,明天還你一包不就行了。”
“其實我還有一包,給你吧。”
“艱辛,不是,簡辛?”
“嗯?”
“沒事兒,覺得你人挺好的。”
“你叫什麽來着?”
“汪昊延,可以叫我昊昊或者延延。”
“別叫我辛辛。”
“辛辛。”
“……滾。”
有的事兒可能真的翻不了篇兒,有的人大概也永遠成為不了過去。半晌,簡辛雙唇微動,聲音輕輕顫抖。
“你好,我叫簡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