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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19)

宿槿頭也不回進了國公府,青艾瞧她避開薛文奇也裝,就沒有揭穿她,只在心中暗笑。

吟歌瞧見宿槿不認識她,傷心了,抹着眼淚說:“好不容易熟了,又将我給忘了,嫂子,這病可能好嗎?”

青艾一本正經:“心病還需心藥醫,說不準。”

宿槿面無表情,老太君摟着她道:“忘了就忘了吧,怎麽性情也變了?”

青艾瞧着宿槿道,“這樣的病症我也見過。”其實只在電視裏見過,“就是将一段時間的人和事忘了,別的都記得,按理說,性情不應該變化,難不成阿姐幾年前就是這樣?文文靜靜的?”

老夫人嘆着氣:“打小就瘋野,沒少惹禍,哪裏文靜過,算了,瘋了也好傻了也好,能活着我已經知足了。”

青艾端詳着宿槿:“這就奇怪了,難道說,阿姐被移魂附體了?”

老太君點頭:“青艾就是聰明,說得在理,最近府中怪事頻出,先是宿風病倒,然後被刺,宿槿呢,多日下落不明,明日就去請白雲觀的玉虛道長來。”

宿槿指指青艾:“祖母,她是誰啊?”

老夫人道:“宿風的娘子,你的弟媳啊。”

宿槿一臉驚訝,指着吟歌道:“我以為她才是宿風的娘子,她好看些。”

青艾袖子遮面沖宿槿做個鬼臉,宿槿瞪她一眼,青艾捂了嘴偷笑,宿槿也咧了咧嘴。出了老太君屋門,青艾追了上去喚聲阿姐,二人來到僻靜處,青艾笑道:“阿姐跟薛文奇假裝就行了,回到家中還這樣,惹祖母和母親傷心,吟歌也哭了。”

宿槿嘆口氣:“我是真的笑不出來,心裏這坎過不去,我粗枝大葉的,這輩子沒有對誰那麽上心過,就連季槐也是一樣,都是他遷就我,可是對薛文奇,連心都掏出來給他了,瞧見他就心疼,這次真想一走了之,可是他一叫我一看我,我就挪不動腳步,青艾,原來我是個頂沒出息的人,拿得起放不下。我閉上眼睛就想,若那日,他刺死了宿風,萬死不能抵其罪。”

青艾笑笑:“那麽高的懸崖跳下去,都活了下來,老天都原諒了他,阿姐,常言說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既然活着,就好好在一起。”

宿槿抿了唇:“他的腿,會殘嗎?”

青艾笑道:“阿姐心中惦記,何不過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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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槿搖頭:“成親前,我就不再見他了。”

青艾笑出聲來:“就知道阿姐嘴硬心軟,宿風說讓我勸勸,我愁啊。”

宿槿也笑:“成親歸成親,這口惡氣我得出,何時我消氣了,何時再認他。”

青艾心想,成親後愛怎麽折騰,都是你們兩口子的事,這樣也好,讓薛文奇抓耳撓腮,我心中也痛快。

傷筋動骨一百天,三個多月後,薛文奇腿傷痊愈,到翰林院上任編修,與他同科的狀元名叫高朗,為人仗義出手闊綽,薛文奇跟他借二百兩銀子購置一所小院,将母親接了回來,請了媒婆到宿府提親。

老太君和老夫人都知道,這門親事願意不願意已不重要,只能點頭,老太君特意讓媒婆請了薛文奇上門,老夫人宿槿青艾都在場,老太君和氣問薛文奇腿傷如何,薛文奇微笑答道:“多謝祖母關懷,腿沒有落下殘疾。”

說着話起身走了幾步,又瞧宿槿一眼:“就是陰天下雨的時候會疼,又麻又癢。”

宿槿不理他,薛文奇這三個月日思夜想,這一眼再移不開去,誰跟他說話,他都笑着作答,只是眼睛始終只看着宿槿。

說了一會兒話,老太君颔首道:“倒是懂事知禮的孩子,我活着一日,看着你們一日,我死了,還有青艾,你若待宿槿有半分不好,我們家斷不會饒你。”

青艾在旁重重點頭:“對,新帳老賬一起算。”

薛文奇跪下說道:“祖母,我已經借錢置了一所小院,回頭用薪俸慢慢歸還,我家裏窮,給不了宿槿富貴榮華,就許她一生太平安樂,這輩子寵着她由着她,打不還口罵不還手,在手心裏捧着珍愛着。”

青艾心想,明知道這小子在家練了許多遍,聽到還是令人感動,唉,這些話這輩子休想從宿風口中聽到了,只能意會不能言傳,自己哄自己吧。

薛文奇說話的時候,兩眼盯着宿槿,宿槿蹬站了起來,指指他道:“這人花言巧語的,我不嫁。”

說着話就要走,薛文奇喚聲阿瑾,老太君拉住宿槿道:“不是告訴你了嗎?都過去八年了,高季槐死了,你跟這孩子定親了,這孩子叫薛文奇。”

宿槿低了頭:“我怎麽會跟這樣的人定親?”

薛文奇眼圈一紅,老夫人在旁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願不願意有什麽打緊,文奇啊,擇吉日成親吧。”

薛文奇忙恭敬說是,宿槿跺跺腳轉身出了屋門,他的目光一直跟随。

親事定在臘月,國公府并不刻意鋪張,一切随俗,倒是薛家準備得十分熱鬧,紅紅火火的,讓人忘了天寒地凍,洞房裏薛文奇瞧着宿槿,除了傻笑還是傻笑。

他今日一襲紅衣,更顯眉清目秀,粉白的臉若誘人的仙桃一般,紅唇鮮豔欲滴,宿槿吞一下口水垂了眼眸,心砰砰跳了不停,臉上卻異常冷靜。

薛文奇靜靜站立一會兒,解了衣衫裸逞于宿槿面前,他的身子不複初見時的青澀,修長柔韌,宿槿呼吸急促起來,薛文奇跪在她面前,喚一聲阿瑾,動手解她衣衫,宿槿僵坐着一動不敢動,心中的怨恨不甘,在他的氣息環繞下,分崩離析。

咬牙暗罵着自己,本來準備生了孩子再假裝想起來的,一夜沒過怎麽就心軟了?心裏罵着自己伸出手去,二人厮纏在一起,十分熟悉彼此的身體,又多日不見,積壓的思念發了酵一般,薛文奇瞧着她放肆恣意的模樣,笑了起來,巅峰的時候,宿槿大叫一聲季槐,狠狠咬住他肩。

薛文奇咬牙忍着,能忍住疼,卻忍不住心酸,宿槿松開他的時候,他淚流滿面:“阿瑾,何時才能想起我?”

宿槿不說話,推開他起身穿衣,側躺下去臉沖着牆,是不是有些過了?又一想,本打算不跟他洞房的,可是沒忍住,唉……

第二日拜見了婆母,宿槿十分恭敬,誠懇說道:“許多事我都不記得了,但是我會孝敬侍奉婆母,婆母別嫌棄我。”

薛母抹着眼淚:“你們兩個好好的,我就高興。”

婆媳二人說着話,說到高興處宿槿信口開河:“婆母是個大美人,想不想再嫁?宿風身旁有個跟随他多年的老伯,我們都叫他安伯,長相英偉……”

薛母臉都紅了,薛文奇輕咳一聲,過來牽了宿槿的手,笑道:“母親,我帶着阿瑾出去走走。”

薛母忙說快去,以為兒媳是公侯家出來的大家閨秀,不想如此瘋野口沒遮攔,想一會兒又罵自己多事,自己此生孤單無依,文奇能遇上心上人,兩情相悅,自己該為他們高興才是,至于兒媳性情如何,心中當她是女兒一般看待,不就行了?

羅家老夫人已于去年辭世,羅夫人曾經來過,請她回到羅府居住,同時認下文奇,文奇成親也在羅府,她婉言謝絕了,那會兒年紀小不懂事,對方是京城來的将軍,待她和氣,對她輕聲笑語,她輕易委身,恩愛數日後,對方一去再未回。

文奇也是同樣意思,他不想回到羅府,也不在乎是否能入家譜,他依然姓薛,只對羅夫人道:“嫂子為人寬厚磊落,若不嫌棄,就将我們家當做一門親戚,來往走動。”

羅夫人嘆着氣走了,成親前一日,依然送了厚禮過來。

薛文奇與宿槿去了二人曾經兩情相悅的別院,坦然對她說起往事,起初處心積慮,可後來面對明媚開闊的她,漸漸陷了進去,迷戀她的身子她的熱情她對他獨一無二,甚至有些霸道的關心,願意瞧着她笑聽她說話,期盼着與她厮守終身。

二人進到初次交歡的屋中,薛文奇在天光下解了衣衫,給宿槿看左側肋下的傷痕,苦笑道:“我不想殺死阿瑾在意的人,又怕他們害死我母親,我提前在身上紮了一刀,這個位置紮下去,人會重傷但不會死,我本想趁着宿風重傷時,去跟他們做交換,阿瑾,以後不會了,不會再輕易被人擺布受人威脅,家中小事會與阿瑾商量,朝堂大事都聽宿風的。”

宿槿手撫上他肋下的疤痕落下淚來,薛文奇期冀瞧着她:“阿瑾想起來了?”

宿槿搖搖頭:“你說的這些,我聽了心酸,卻依然想不起來。”

薛文奇笑看着她:“想起與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瑾在我身旁。”

宿槿瞧着他,猛然撲了過來,緊抱住他放聲大哭,哭了很久抹去眼淚,一口咬了下去,文奇疼得輕哼出聲,宿槿沿着他胸口一路咬了下去,文奇輕喚着阿瑾由她,宿槿胡亂扯了衣衫,坐在他身上,瞧着他問道:“當日,我們的初次?可是這般?”

薛文奇點一下頭,眸光黯淡下去,宿槿喚一聲文奇,他眸子又亮起來,宿槿認真瞧着他撫過他的眉眼,聲音有些低啞:“你,叫做文奇,我記得可對?”

作者有話要說: 宿槿亂點鴛鴦譜,好久沒提起安伯了,出來客串一下~

☆、警告

宿槿折騰薛文奇的時候,宿風在大明殿求見太後,褚文鴛聽到禀報,手中茶盞掉落在地,聽着瓷器碎裂的聲音,向來不辨喜怒的臉上,略略有些扭曲。得知宿槿回府的消息後,她一直在等着宿風前來,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四個多月。

齊遇死後,宮中換了內禁衛統領,是一個紅臉膛的虬髯大漢,褚文鴛一眼也不想多瞧,讓碧瑩試探過幾次,竟是軟硬不吃,說不清是宿風的人,還是安王的人。

那次被安王揪着衣領,褚文鴛頭一個想到的,是宿風,雖然恨他,可只有他,才能保護自己和皇上,對付虎視眈眈的安王。

起身梳妝更衣緩解着緊張,施施然來到大明殿,進去時宿風正翹腿坐着,瞧見她也不起身迎接,指指對面的椅子:“文鴛,坐吧。”

聲音竟是十分和煦,褚文鴛坐了下來,宿風瞧着她:“文鴛做這些,想要怎樣?”

褚文鴛剛說我沒有,宿風聲音有些發冷:“玲珑的事,安西營嘯,俞哙之子的乳娘,薛文奇,都是你做的,承認不承認,不重要。”

褚文鴛捏緊了拳頭,宿風聲音更冷:“就象尉遲勳和梅妃之死,我可以随便找出幾個小太監小宮女,想怎麽說就怎麽說,只要安王和大臣們相信,文鴛的下場,和行宮裏那幾個人一樣。雍朝必須有皇上,但太後,可有可無。”

褚文鴛咬了牙:“你究竟,安得什麽心?”

宿風唇角一翹:“我不願做皇帝,也不願讓我的子孫做皇帝,安王狹隘,是以,我選擇尉遲攸。”

褚文鴛瞧着他:“我不信,沒有人不願意做皇帝,時刻有人在觊觎皇位。”

宿風笑了:“文鴛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任何時候,都将權勢放在首位。”

褚文鴛深吸一口氣:“只有一次,我想放下權勢抛開一切……”

宿風擺擺手:“文鴛當日找到武靈關,我心中曾嘆服,可如今,文鴛耍這些小孩子過家家一般的心機手段,全無一絲太後風範。”

褚文鴛恨聲道:“我一個挂名太後,膝下幼帝不過傀儡,內宮之中到處是你和安王的眼線,我該怎樣才有風範?我若不做些什麽,早被世人遺忘了。”

“想要做個怎樣的太後,是文鴛自己的事。”宿風說着話站起身,“宿槿昨日成親了,這些日子,文鴛就稱病吧,沒事念念佛經修身養性,若實在寂寞,可以送幾名假太監進來,皇上懂事前,你可以放肆些。”

褚文鴛操起身邊幾案上的茶盞扔了過來,宿風躲了過去正色道:“文鴛若恨我,可以對付我,暗殺、下毒都行,只是,別動我在意的人,這是最後一次警告。”

褚文鴛站了起來:“宿風,你欺人太甚。”

宿風瞧着她:“太後閑的時候,多讀些史書。以往琴棋書畫的花架子,讓太後太過小家子氣。”

褚文鴛氣結,反唇相譏:“是啊,整個大雍朝,沒有那個女子能象尊夫人……”

宿風笑笑:“我以我家夫人為榮。”

這時門外跑進一個小人兒來,跑到宿風面前揪住他衣袍下擺,奶聲奶氣喚聲太傅,褚文鴛一驚:“攸兒叫他什麽?”

後面跟着的女官笑道:“皇上十分喜愛英國公,問奴婢他的老師該叫什麽,奴婢說是太傅,皇上就記住了。”

宿風蹲下身瞧着尉遲攸,笑道:“皇上長大了,明年該啓蒙了,皇上想要個怎樣的老師?”

攸兒指着宿風,宿風一笑:“皇上,臣才疏學淺,不足以為帝師,這樣,臣為皇上找兩位老師,一位是名士白霁岩,教皇上文治,另外一位就是內禁衛統領,當今天下第一俠士石摩勒,教授皇上武功,皇上以為如何?”

尉遲攸信賴點點頭,挺起胸膛說道:“朕以為,很好。”

宿風哈哈大笑起來:“很好,這才是帝王風範。”

尉遲攸揪住宿風衣袖:“太傅,陪朕到禦花園抓螞蚱去。”

宿風笑道:“皇上有命,臣不敢不從。”

說着話站起身,拉住尉遲攸的小手,回頭對褚文鴛道:“太後有閑暇動那些小心思,不如多在皇上身上用心,歷史上的兒皇帝很多,有雄才大略的也有昏庸無能的,是以讓太後讀史書,博古可以通今。”

褚文鴛瞧着宿風牽着攸兒的手走了出去,扶着幾案坐下來,身子一直在發抖,這樣的情形,讓她疑惑是在夢中,她當日冒着風雪跑到邊境去找他,他那樣絕情,毫不猶豫将短劍還了回來,她不能放棄尊嚴糾纏他,她回到京城,進宮做了皇妃,之前的幾年,她一直守着自己的心,誰料在他眼裏,一錢不值。

如今她成為太後,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可是她甚少喜悅,她咬牙苦笑,人的野心和欲望果真沒有盡頭,得到了就無視了,得不到的趨之若鹜,二十五歲的年輕太後,同時也是青春守寡的寡婦,自己這一生還很長,卻已經一眼望到了頭。

齊遇的事,宿風也是知道的吧,他是不是很鄙視自己?褚文鴛僵坐了好一會兒,站起身吩咐:“前往禦書房。”

禦書房的書很多,褚文鴛抽出幾本史書翻看一會兒,就覺枯燥無味,她雖從小讀書,卻多半是詩詞,轉了轉眼眸喚聲來人吩咐道:“請大着作郎過來,每日為本宮講史一個時辰。”

大着作郎的職責是編纂國史,講了幾日後苦着臉央求道:“太後容禀,秘書監新進了幾名進士,褚相責成微臣仔細訓教,微臣實在是忙碌,若太後準許,讓着作佐郎每日前來。”

褚文鴛點頭說可。

又過幾日,禦書房進來一位斯文俊秀的男子,瞧見褚文鴛就是一驚,繼而微笑道:“臣以為,太後都是白發蒼蒼的老人家,不想如此年輕美麗。”

褚文鴛斥聲放肆,男子依然微笑着:“臣是實話實說,并非有意冒犯太後,太後想聽什麽?”

褚文鴛沉吟道:“先講些有意思的,賢後賢妃什麽的,就算了。”

男子跪坐下來,溫聲道:“講大周女皇武則天好了。”

褚文鴛來了興致:“女皇?”

男子點點頭:“對了,臣姓胡,名式邧,太後喚臣式邧吧。”

褚文鴛擺擺手:“開講。”

胡式邧聲音溫和面帶微笑舌綻蓮花,又加講的內容十分符合褚文鴛心意,褚文鴛讓他一直講到傍晚,并賞以重金。

胡式邧從皇宮出來,坐了轎子繞過兩條街,來到一處小院,輕叩門扉裏面開了門,他彎着腰進去讨好笑道:“啓禀王妃,下官見着了太後,太後挺高興的。”

郎歆點頭:“很好,那麽,你覺得太後美嗎?”

胡式邧神往着:“美人很多,站在山巅的美人,只有太後一個。”

郎歆笑道:“很好,欲擒故縱,你比我懂。”

胡式邧沉吟道:“王妃謬贊了,下官确實久經花叢,不過太後不是一般女子。”

郎歆嗤笑道:“雖非一般女子,卻比一般女子更可憐,懂嗎?”

胡式邧搖頭,郎歆道:“不急,慢慢琢磨去吧,別輕易爬到鳳榻上去,要讓太後動情,知道嗎?”

胡式邧作揖道:“多謝王妃指點。”

郎歆笑一聲昂然向外,這胡式邧有些學問,不甘呆在秘書監撰寫正史,一心往上爬,那日前去安王府拜見安王,不巧安王出門狩獵,正好王妃從裏走出,聽見他央求門官,說聲等等,胡式邧瞧見她,一揖下去笑道:“嗟乎,美人如花隔雲端。”

郎歆捂嘴一笑,胡式邧微笑瞧着她,毫不掩飾欣賞贊嘆的目光,郎歆問過他姓名官職笑道:“記住你了,回去吧。”

然後進宮夜宴,太後多喝兩杯,說起和宿風的舊事,郎歆心想,原來太後喜歡這樣的,詩畫傳情簫聲達意。

過去好幾個月,郎歆都快忘了這個人的時候,近日幾次進宮都被告知,太後正在禦書房聽大着作郎講史書,郎歆突然就想到了胡式邧,相貌不錯,哄人高興不着痕跡,聽說風流成性久經花叢,這樣一個人,若送到太後面前,太後可會動心?

褚文鴛與安王交惡,卻一直對郎歆很好,對她十分關切,常常召她進宮說笑,郎歆一直提防着,覺得褚文鴛別有用心,是以,她要在褚文鴛身旁安插一個自己的人。

胡式邧出來相送,郎歆頭也不回道:“你若耍花招,我就告訴太後你的劣跡,還有王爺那兒,也不會讓你好過。”

胡式邧嘻嘻說道:“太後之美,如花,王妃之美,如畫,花會凋謝,畫不褪色,式邧願聽王妃差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郎歆抿唇一笑,回頭道:“行了,回去吧。”

出了小院乘了馬車回安王府,路過安富坊巷口,又瞧見那家“醫心堂”,這醫心堂開張三個多月了,從未見過有人進去瞧病,也未見大夫或者夥計出入,不知是何來頭。

郎歆想着問身旁的小丫鬟,小丫鬟笑道:“王妃有所不知,這家醫心堂的病人都是從後門進去的,進去前都戴了面紗,裏面的大夫坐在厚厚的黑色紗幔之後,誰也瞧不見誰,更奇怪的是,這家醫堂只治心病。”

郎歆愣了愣放下車簾,這心病,也有能治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新換的封面好漂漂,原來的封面是圖鋪裏求來的,很有個性,我也很喜歡,但崩了好幾次(是我太笨了估計),影響上榜,所以編編給換了,感謝編編,感謝美工,感謝原來封面的設計者大娃,鞠躬感謝~

☆、醫心堂

宿槿回來後,青艾忙将掌家的權還給了婆母,自己帶着阿巧和秋霜重開青風堂,又開始了忙碌充實快樂的生活。

過些日子看一切安穩,醫心堂也開張了,青艾兩頭各呆半日,月餘後有了心得,農耕時代的人們,沒那麽大壓力,心境踏實,來的多半是因家庭鄰裏矛盾,青艾就站在局外人的立場,給出些主意,更多的,是來者需要傾訴。

青艾心中有了底,就邀請齊夫人前來,齊夫人本就聰慧,又因此次變故,心性更加強韌開闊,青艾陪了她幾次,就覺她比自己更有耐心,擅長傾聽和安慰,青艾慶幸找對了人,齊夫人也感慨原來自己還可以有另一種活法。

齊夫人還有另外一個優勢,她娘家往上好幾代都在京城,幾代都是不大不小的官,來訪者雖帶着面紗,但許多人還是被齊夫人認出,不過青艾囑咐她,千萬不能揭破,聽了就忘,實在忘不了的,可以和青艾去說。

快到年關,這日青艾正在青風堂忙碌,齊夫人打發小丫鬟過來,說是醫心堂有貴客臨門,青艾看完手頭的病人,來到門外對排隊候診的人們說抱歉,午後再來。

匆忙到了醫心堂,下馬車前戴了面紗,從後門進去,對齊夫人微微颔首坐了下來,隔着帷幔只能看到隐約的身影,那女子語速很急很快,聲音略有些嘶啞。

她說道,我原本是正妻,她就憑着娘家門第比我高,後來居上,來了後我一直忍讓,可她卻不容我,收買我的下人,探聽我和夫君一言一行,我有了身孕,她就故意和夫君在後花園恩愛,又派人将我找了去,謊稱夫君邀我前去賞花,我高高興興去了,正聽到夫君在胡言亂語,那些話,從來沒跟我說過。

我知道腹中孩兒要緊,壓抑了不快回去,囑咐貼身丫鬟煮了安胎藥湯,喝下去夜裏就見了紅,夫君連夜找了郎中來,孩子沒保住,剛要審問丫鬟,丫鬟就跳井自盡了,跟夫君提起我的疑心,夫君說我多慮,說她心軟膽小,踩死螞蟻都自責半天,我恨死了這個裝模作樣的賤人,我每日都在袖中藏了匕首,瞧見她就想刺過去,可是,她一死,就會給夫君招來禍患。

本來夫君單日去她房中,雙日來我房中,可是賤人耍心機,不是說腹痛就是說害怕,勾引魅惑夫君,夫君來得就少了些,就算來了,她也總派人來敲門,說是犯了驚厥之症,讓夫君過去瞧瞧。

我夜裏一個人,常常夢見孩子在哭,爹娘和兄長都勸我忍耐,我快忍不下去了,我覺得快要瘋了。

時玉?青艾瞧向齊夫人,齊夫人點頭,用口型說是。

時玉敘說着哭了起來,抽噎着哭得凄涼傷心,齊夫人咬了牙:“這樣的男人,還留戀他何用?不如早去早了。”

時玉哭着,說話時斷時續:“小時候瞧見他頭一眼,就認定了,本以為高不可攀,誰想他來求親,成親後夫妻恩愛,只覺此生再無所求,他為了大局要我讓位,我也認了,如今這樣的情形,我巴望着他對我狠些冷淡些,我也好忘了他,可是,他總沖着我笑,跟我說些哄人的話,說我才是他心中認定的結發妻子。”

青艾心中嘆氣,郎歆本就難對付,這時玉又心思簡單,該如何去說?總不能教着她去害人,齊夫人氣憤不已,深吸兩口氣問道:“敢問小娘子,你家夫君既認定了你,為何在她房中多些?”

時玉抽泣着說道:“似乎,她在床笫間頗有手段。”

齊夫人道:“床笫間的手段可以學,她收買你的下人,你也可以收買她的下人,誰人都有弱點,她能跟你夫君裝嬌弱,你也可以,正所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時玉遲疑道:“可是,我不屑耍那樣的心機手段,再說夫君知道了,會厭惡我……”

齊夫人撫了撫胸口:“難不成你寧願将自己逼瘋,也不肯去對付別人,要麽離開他要麽去争,你只有這兩條出路。”

時玉不再哭泣,沉默了好久,說聲多謝,将酬金放在面前桌上,起身走了。

齊夫人對青艾一伸舌頭:“國夫人曾說要時刻保持冷靜,這次失控了,實在是太可氣了,這時玉本是個明朗爽快的人,幾年不見,竟成了這樣。”

青艾笑說無礙,她心中明白,時玉的處境讓齊夫人想起自身的遭遇,是以氣憤難當。

起身正要走,隔着紗幔瞧見一人走進,雖是着了常服,可舉手投足的做派,顯然是宮裏的,青艾又坐了下來,來人聲音柔和語速緩慢,娓娓說道:“我是一個下人,主人家高門大戶,我是貼身伺候女主人的,面上瞧着比普通人家的主婦還要風光,我二十二歲了,我想要嫁人生子,可我知道主人太多的秘密,只怕此生她都不會放我走,我只能在她身旁老死。”

齊夫人不做聲,青艾問道:“貴主人,是怎樣的人呢?”

來人笑笑:“美麗聰慧,富有心機手段,可嘆青春守寡,要維持低位又寂寞難耐,提防着別人算計着別人,對幾個貼身伺候的軟硬兼施籠絡着,對待其餘下人就象對待蝼蟻,輕則打罵重則随意處置,狠辣無情。她原來的情郎暴病身亡,如今又與一個男子暧昧糾纏,并不避着我,我知道得越多,就越心驚。”

青艾知道來的是碧瑩,心想,今日都趕一起了,齊夫人緊咬了唇,青艾拍拍她手問道:“那,你欲如何?”

碧瑩嘆口氣:“我唯一的出路,就是等着小主人長大,盼着小主人明曉事理,好将我放出宮去。”

青艾又問:“小主人幾歲?”

碧瑩苦笑一聲:“今年兩歲,我若等上十年,青春已老,唉……”

碧瑩幽幽長嘆,青艾道:“融四歲能讓梨,香九齡能溫席,貴小主人若有良好的教養,并與你親近,相信他懂事後會為你做主。”

碧瑩低頭半晌擡頭笑道:“我會試一試,以後還會來的,多謝。”

放了酬金起身離去,青艾瞧着齊夫人,手撫住她肩頭道:“今日累了,早些歇息。”

齊夫人點點頭:“青艾,我以後可能住在此處?”

青艾笑道:“自然,從雲菁過來那日起,這所院子就是雲菁的了,只是不可幽居太過,要常常出去走走。”

齊夫人也不客套,點頭說好。

和齊夫人一起用過午飯,回到青風堂,門外站着兩個人,其中一個是薛文奇,瞧見青艾過來,招呼一聲身旁同伴,對青艾笑道:“這位是我在翰林院的好友,我無意中跟他說起有女郎中,他死活不信,非要過來瞧瞧。”

青艾一笑:“這會兒瞧見了,可以回去了。”

剛要往裏走,高朗過來一把揪住她袖子:“青艾,你是青艾吧?我是高朗啊。”

青艾甩開他手,皺眉瞧向薛文奇,薛文奇将高朗擋在身後笑道:“難不成是故人?”

高朗沖青艾擺着手:“青艾別怕,我太激動了,本來以為你在宮中,正設法尋找呢,不想在此處開了醫堂,那年去外婆家住了幾日,回來就不見了青艾,一打聽才知道你兄嫂為了銀子,将你送到京城做宮女去了,我生氣啊,将你兄長揍了個半死,然後發奮讀書,就為着有朝一日能找到青艾,要不我才不來考這科舉,家中不愁吃喝銀子大把,青艾,我們家這些年暴發了,跟我回家鄉去吧。青艾記得嗎?我們雙方的父母為我們從小定了親的……”

青艾聽得目瞪口呆,我有家鄉?有爹娘兄嫂?還有一個娃娃親的未婚夫?愣怔中想起這具身體本來的主人,宮女青艾,她是該有家鄉爹娘的啊,可惜,她死了,自己被雷劈來的,她被雷劈死了,但願她轉世投胎個好人家。

剛搖頭否認,高朗繞過薛文奇站到她面前,激動說道:“青艾仔細瞧瞧,可認出來了?我是高朗啊,我一直等着青艾,青艾,我辭去這修纂,咱們回到滁州就成親。”

“成親?”身後有人說道,“文奇,這位是誰?要跟我家夫人成親?”

青艾回過頭,宿風正笑眯眯瞧着高朗,薛文奇忙道:“這位是今科狀元,翰林院修纂高朗,他一直在尋找未婚妻,大概是認錯人了,太過激動,我拉也拉不走。”

宿風來到高朗面前,将青艾擋在身後:“高朗?你,可認識我嗎?”

高朗點點頭:“遠遠瞧見過,英國公宿風。”

宿風拉過青艾:“瞧仔細了,這位是我宿風的夫人,你可以走了。”

高朗并不畏懼,挺了挺胸膛:“不管是誰的夫人,她就是青艾,我不會認錯,她是不是滁州人氏?之前是不是宮女?你們若不承認,我到戶部查去。”

轉眼瞧向青艾,低了頭悲傷說道:“青艾,你成親了?竟然将我忘了?青艾從小叫我朗哥哥,說是長大要做我的娘子,青艾,就算你成親了,也不能假裝不認得我,我太傷心了。”

宿風指指薛文奇:“将他帶走。”

薛文奇拖着高朗,高朗瞪着兩腿不走,薛文奇咬牙道:“來日方長,今日先走。”

宿風氣極反笑,回頭瞪着青艾:“朗哥哥?還來日方長?”

青艾搖頭道:“別瞪我,我不認得他。”

“是啊。”宿風咬牙道,“青艾來自千年之後,自然不認得他,可他怎麽認得你?”

有病人陸續到來,就瞧見她們尊敬的胡郎中,被一位男子當街拉扯着糾纏争執,要過去幫胡郎中解圍的時候,有好事者告之,那位男子就是當朝堂堂英國公。

作者有話要說:

☆、未婚夫

宿風不依不饒,青艾嫌丢人現眼,只得拉了他進了青風堂後院,命阿巧關了大門,問宿風道:“如何才能罷休?”

宿風坐下來喝口茶:“你承認了我就罷休。”

青艾點頭:“好,我承認,我記得,他跟我青梅竹馬,雙方父母早早為我們訂了婚約。”

宿風站了起來:“我就知道,胡青艾,原來你總說來自千年之後,就是為了今日打算。”

青艾笑道:“打算什麽?就算定過親,這都進了宮了,宮女不都是皇上的女人嗎?定過的親自然不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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