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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12)

,只是公爺不肯,嫌女子抛頭露面……”

郎歆捏住青艾的手:“那我過來就是,我們說說體己話,青艾順便為我把脈針灸,不再犯病就好。”

她如此執着,青艾不知說什麽才好,只盼着安王聽說了,能阻止她與自己來往。

送走郎歆,青艾回到屋中,想起京中這些人,方羽環郎歆褚文鴛,個個都居心叵測,宿槿的性子她倒喜歡,只是宿槿不愛理她,每日早出晚歸,青艾知道她是與那個叫做文奇的少年私會,青艾想着,還是要找機會與宿槿說說,此事一旦被外人知道,她日後如何做人?她是宿風一奶同胞的阿姐,自己也不算多管閑事。

此時分外想念蘇芸和月牙兒,她們三人彼此真誠關心,卻并不相互圖謀什麽,可嘆怨憎會愛別離,月牙兒那兒有宿風在,她頗為放心,蘇芸卻讓她放心不下,打定主意提筆給蘇芸去信,直言自己觀點,就算鄒仝主動提出納妾,蘇芸也該盡力阻止,她有與鄒仝幾月的夫妻情分,并非一無所有,而那個玲珑,該送走就送走吧,切不可手軟。

給蘇芸的信送走,青艾松一口氣,來到老太君屋中,和老夫人一起陪着老太君說話,聽她們說起舊事也不再沉默,而是饒有興趣問些問題,老太君一高興說得更多,喜姑過來斟茶,青艾悄悄問宿槿可在家,喜姑搖頭,一大早就出去了。

青艾想着夜裏到她房中等她,不想晚飯後老太君來了興致,拉上喜姑四個人打牙牌,青艾不停提醒自己輸贏淡定,勿要擾了老太君興致,打了一個時辰,老太君哈欠上來,笑說睡去了,老夫人今日輸得多,有些不悅,青艾不輸不贏。

回到屋中收拾書案,打開抽屜看到厚厚一摞紙張,抽出來一瞧,是宿風做銅人時為她畫的像,喜怒哀樂各色神情惟妙惟肖,有一張倔強抿着唇的,宿風在旁邊寫了一行字,兩情若想久長,就得朝朝暮暮。

青艾笑了,将畫貼在臉上,想起宿風的手掌,修長而溫暖,掌心有一層薄繭,拿着畫躺回床上,枕着宿風的枕頭,回味着他的氣息,想起郎歆說的,在愛人面前就該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二人相互包容相互寵愛,自己成親後似乎患得患失,太過小心了,又想起宿槿之事,決定等宿風回來,跟他一起商量。

很快又過半月,起了北風的時候,英國公府府門大開,宿風回來了。

青艾聽到阿巧禀報,也顧不上梳妝換衣,疾步就往外跑,來到二門外,宿風正往裏走,青艾不管不顧,一頭撲在懷中,吸着鼻子道:“可算回來了。”

宿風摟住她笑道:“見人就往懷裏撲,是青艾的習慣?”

青艾擡起頭瞧着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顴骨處微微發紅,忙搭上他手臂把脈,輕聲問道:“咳疾又犯了?”

宿風點點頭:“夜裏有幾聲咳嗽。”

青艾一把攥住他手臂就往屋裏沖,一邊走一邊說:“要趕緊吃藥丸,走的時候也不帶着,真是的。”

宿風邊走邊笑:“還沒跟祖母母親請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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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艾腳下不停:“吃過藥,洗個熱水澡,針灸後睡一覺再請安。”

宿風嗯了一聲,回頭吩咐道:“今日有貴客來,若到了,一定告知我。”

門官響亮應一聲是,青艾随口問道:“什麽樣的貴客?”

宿風唇角一翹:“我的師妹,炫歌。”

作者有話要說: 9月2號了,以後還是早上九點左右見喽~

☆、失控

為宿風備好藥湯,親自動手為他擦洗,一邊忙碌一邊問道:“月牙兒和俞哙可還好嗎?”

宿風嘆口氣:“如我所料,俞哙治軍太過魯莽,手下多有不滿,派去輔佐他的兩個人本是賢士,竟被他管束得惟命是從,不敢說半個不字。”

青艾道:“不如讓白先生去,俞哙最怕白先生。”

宿風坐直身子,認真說道:“青艾錯了,俞哙最怕的,是我。”

青艾笑道:“白先生都能做你的軍師,做不了他的嗎?”

宿風搖頭:“師兄想要閑雲野鶴兩年,只能另請賢明之士,不過月牙兒有長進,知道籠絡手下将士的內宅,有幾個忠心參将震懾着,這次嘩變才沒有鬧大,否則俞哙就要丢官了。”

青艾說出自己的疑問,宿風捏捏她臉笑道:“長進了,這次嘩變确實有人搗亂,為首的在審問期間畏罪自盡了,此人應是受人指使,安王正設法與成王聯絡,該不會動這些小心思,估計是褚文鴛。”

他既提到褚文鴛,青艾趁機問道:“褚文鴛好歹和你有過舊情,不是該顧念着些……”

宿風懶懶往她手臂上一靠,閉了雙眼道:“何來的舊情?對了,我不在京中,她可有為難你?”

青艾聽到沒有舊情,心裏雀躍着,沒有聽到後面的話,連忙追問道:“她不是癡戀你五載,還冒着風雪到邊境去找你,當日生下皇上面臨困境,首先想到的也是你。”

她一口氣将盤桓在心中許久的疑問說出,感覺輕松不少。

宿風靠她更緊了些:“她利用我刺激尉遲勳,我知道後,略略施展一下魅力,她就害了相思,同時跟太子藕斷絲連,我一旦失勢,她就進宮做皇妃,在她心裏,任何情感都沒有權利重要。”

青艾一把摟住他親在臉上,宿風回過頭與她唇齒相接,微微笑道:“這些日子,可想我了?”

青艾嗯了一聲,委屈道:“出門也不打個招呼,害人家擔憂。”

宿風堵住她唇,不再讓她說話,也不做任何解釋。

沐浴後換好衣衫,阿巧跑進來道:“門官來報,貴客半時辰後即到。”

宿風一聽高興得在地上轉了一圈才道:“青艾,快為我束發。”

青艾從未見過他這樣燦爛的笑容,孩子一般,發自內心的開心,為他擦幹了束好,宿風道:“青艾也快去梳洗,打扮漂亮些,要快。”

青艾忙讓阿巧招呼一應伺候的人過來,很快裝飾好了,宿風端詳着笑道:“不錯,走吧。”

二人匆匆忙忙來到府門外,不大一會兒街角過來一輛馬車,馬車尚未停穩,有一位姑娘掀開車簾跳了下來,活潑靈動嬌俏可人,揚着手喊着風哥哥,朝宿風跑了過來。

宿風也快步迎了上去,一把将她抱起來轉了幾圈,哈哈笑道:“吟歌長高了,都抱不動了,路上可順利嗎?”

吟歌點一下頭,趴在宿風懷中紅了眼圈。

青艾在一旁瞧着,酸氣直沖頭頂,我們新婚小別,他也沒有對我如此熱情,這位吟歌一看也十七八了,還說什麽長高了,抱不動了,合着以前常抱來着,再一瞧宿風滿臉帶着疼愛的笑容,正柔聲安慰,換了一個人似的,果真是個好哥哥。

青艾哼了一聲,阿巧忙捏捏她衣角提醒,青艾就覺裝都裝不過來,恨不能拔腳回屋去,可宿風還沒為彼此引見,青艾只得忍着。

不想宿風一見了吟歌,似乎将她忘了,拉了吟歌的手就往府門裏走,笑說道:“走,帶你見見祖母和母親。”

青艾定定立在原地,她也叫祖母和母親了?難道他要納了這吟歌不成?師妹嘛,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耳鬓厮磨,說不定宿風那些納妾的高論,就是為他師妹留的後手,青艾緊咬了泛酸的牙根,對阿巧道:“走,回屋去。”

阿巧說一聲可是,青艾回頭嚴厲道:“什麽可是,我倒要看看他何時能想起我來。”

都快回了自己的院子,阿巧小心道:“若是公爺今日眼裏只有師妹,忘了夫人,夫人就一日不出屋門了?”

青艾咬牙道:“不錯。”

阿巧更加小心:“那樣,就是不戰而降。”

青艾愣了半晌回過頭來,揪一下阿巧的小辮兒笑道:“好阿巧,說得有理。”

轉身快步往正堂而來,未進門就聽到歡聲笑語,青艾對門口站着的小丫鬟道:“通禀吧。”

青艾原來總對小丫鬟說不用這些虛禮,小丫鬟早習慣了,一聽吩咐愣了愣,打起門簾大聲道:“國夫人到。”

裏面的人停了一下,青艾擡步進去,大聲道:“給祖母母親請安。”

老太君招招手:“過來,坐我身邊來,剛還問青艾哪兒去了?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青艾鼻子一酸,瞧一眼宿風道:“也就祖母還惦記我。”

在老太君身旁坐下,老太君拉住她手,另一只手拉着吟歌的,笑說道:“這是宿風的師妹吟歌,小時候來京城玩兒,住過一陣子,我還想着去向老先生提親呢?誰知,唉……”

老夫人笑道:“母親別招吟歌傷懷。”

老太君不說了,青艾聽來,吟歌是為未能和宿風結親傷懷,擡眸瞧向吟歌,吟歌笑嘻嘻道:“風哥哥,這位是……”

青艾一笑:“我就是風、嫂、嫂。”

風嫂嫂三個字一個一個說起來,聽起來無比滑稽,宿風瞧她一眼,不說話。

二人起身互相行過禮,青艾笑問道:“吟歌一路上可辛苦?”

吟歌瞧一眼宿風,宿風道:“剛剛祖母和母親問過了,別讓她再說一遍,長途勞頓的,走吧,我帶吟歌歇息去。”

青艾說聲等等,瞧着宿風道:“公爺犯了咳疾,這些小事,就不麻煩公爺了,公爺也該回房歇息才是。”

宿風擺擺手:“吟歌的事怎麽能是小事,不親眼瞧着她安頓下來,我也不放心,走吧。”

青艾氣啊,十分生氣,想也不想說道:“你那麽在意她,等她安頓下來,一起歇息得了,咱們的院子也別回來了。”

說着話氣呼呼轉身出了正堂,沿路每一步都重重踩在剛落地的枯葉上,聽着咔嚓咔嚓的響聲,一點兒也不解氣。

回到屋中拿出針袋,抽出銀針來到書房,狠狠去刺銅人身上的穴位,蜜蠟被刺穿,有水銀流出,忙了整整一個時辰,戳壞了好多根針,流了一地水銀,青艾瞧着銅人身上千瘡百孔,剛覺解氣些,再一看銅人的臉,氣又呼一下冒了上來,我這不是戳自己嗎?後悔沒有将象宿風的銅人留下。

恨恨在屋裏轉了一圈,畫一張他的像,所有穴位統統針灸一邊,刺到肺部就下不去手了,坐着發一會兒呆,喚進阿巧吩咐道:“派人去打聽打聽,那個吟歌住哪所院子,另外,公爺這會兒在做什麽?”

阿巧瞧着那一地的水銀和滿身針眼兒的銅人,低頭道:“吟歌姑娘住了清苑。”

青艾猛站了起來,她和宿風成親後,清苑就一直在修繕,一脈流水上有小橋,青青翠竹環繞,她十分喜歡,宿風每日都要問起,她一直以為宿風着急修好給她住的,沒想到又是為了這個吟歌。

阿巧又道:“安頓好吟歌姑娘,公爺就進了宮,公爺跟老太君硬要了福姑,說有喜姑照顧老太君就行了,福姑已經搬過去了,正給小丫鬟們訓話呢。”

青艾就問跟前伺候的人有幾個,阿巧說八個,青艾數了數自己的,才六個,咬唇靠坐着,怎麽辦?去對付吟歌不是好辦法,只能對付宿風。

阿巧喚人進來收拾,青艾一擺手:“就這麽留着,公爺瞧見之前,不許收拾。”

阿巧問道:“奴婢瞧着,公爺十分喜愛吟歌姑娘。”

青艾惡狠狠瞧着她:“我知道。”

阿巧伸了伸舌頭:“若公爺從宮中回來,不進咱們院子呢?”

青艾咬牙道:“阿巧到二門候着去,公爺一回來,就跟他說我病了,頭痛欲裂生不如死,又死活不讓請郎中,且看他回不回來。”

夜裏宿風回來,聽阿巧一說,笑問道:“頭疼?氣的還是裝的?”

阿巧脫口說道,氣的。

宿風随她回到院子裏,書房的燈亮着,寝室內一團漆黑,宿風推開門,瞧見滿室狼藉,笑一笑,再一瞧桌上紮滿針眼的畫像,回頭吩咐阿巧:“這是故意留着給我看的?都收拾了吧。”

阿巧應一聲是,宿風擡腳回了屋中,接過阿巧手中的燈來到床前,床上被褥整齊,不見青艾人影,宿風心中一急,壞了,是不是玩笑開大了,她給跑了?逃跑這種事兒,她絕對幹得出來,欲轉身出門問阿巧,就聽黑暗中有人鄭重說道:“宿風,我有話要說。”

宿風一回頭,青艾正在外屋窗下坐榻上直挺挺坐着,舉起燈籠一照,青艾袖子擋了臉:“別點燈,這樣黑着,我好暢所欲言。”

作者有話要說:

☆、情深

宿風忙過去一把摟在懷中,揉着她臉笑說道:“真的生氣了?誰讓你見着師兄就撲到他懷裏哭,我很生氣,才故意當着你的面抱吟歌的。一抱吟歌,又想起你抱着師兄,就,故意沒有理你。”

青艾一把推開他:“你派人監視我?”

宿風搖頭:“不用我指派,就會有人每日向我禀報。”

青艾吸吸鼻子:“就是說,這府裏上下都當我是外人,我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

宿風咬牙道:“她們敢,她們是為了讨好我。我雖生氣,也将多嘴的人攆了出去。”

青艾咬牙道:“出遠門不跟我說,害我擔驚受怕,回來了就找一個師妹來氣我,我們兩個,誰過分?”

宿風道:“青艾過分,青艾先抱的師兄。”

青艾咬牙道:“我瞧見白先生,就若見了久違的親人,我在這公府裏憋悶委屈,不痛快,行屍走肉一般,都快發黴了,還得今日花會明日赴宴,受別人挑釁。我哭一哭也不行嗎?”

宿風揉揉她頭發:“青艾受的委屈,我都知道。”

青艾恨聲道:“知道有什麽用?若不是因為你,我早跑了,你呢?因為我無意抱一下白先生,就沒完沒了?”

宿風嘟囔道:“我不是嫉妒嗎?其實我出門後,十分思念青艾,這麽快回來,也是因為惦記着青艾,本來有些後悔沒跟青艾辭行,可是剛剛青艾嫉妒得失态,我心裏有些受用……”

青艾拔高了聲音:“你說什麽?你以欺負我為樂是不是?”

宿風手去扳她肩膀:“行了,青艾,我們是共患難過來的,就忘了吧。”

青艾僵着身子:“不行,你說你錯了。”

宿風長這麽大沒跟誰認過錯,沉吟着道:“是青艾有錯在先。”

青艾猛然回過頭來,宿風的手摸到一臉淚水,宿風沒見她哭過,心中一驚,摟在懷中不甚誠懇道:“我錯了,行了吧。”

青艾也知道他低頭不易,伏在他懷中道:“那,吟歌是怎麽回事?”

宿風道:“吟歌是師父師娘的獨生女兒,六年前突然就失去了師父一家的音信,這些年一直派人在找,前些日子找到了她,已是孤身一人,原來師母病重,師父帶着她們下山尋醫問藥,終是藥石罔效,師母一去,師父傷心之下也病染沉疴,沒幾個月就跟着去了,吟歌到邊境找我迷了路,四處流浪了五年,我的人找到她時,她險些被賣入青樓。”

沒想到那樣明媚動人的姑娘身世這樣孤苦,青艾環住宿風的腰:“我錯了,我該熱情待她的,不該計較你的言行。”

宿風親親她臉,這次很誠誠懇:“是我有錯在先。”

青艾抹了抹眼淚,吩咐人掌燈,燈光亮起來,宿風瞧着她紅腫的眼直笑:“那麽倔強的性子,也會犯小性。”

青艾低了頭,拉住他手道:“自打進了這公府,我每日無所事事,所有心思都在你身上,你呢,忙碌得早出晚歸,一開始是翹首企盼,盼着你早些回來,再後來,就疑神疑鬼,覺得府裏的小丫鬟都對你懷着心思……”

宿風捏捏她腮:“如何就這樣小器了?”

“是啊。”青艾嘆口氣,擡頭瞧着宿風,“我仔細想過了,再這樣無所事事下去,我就成廢人了,我還想行醫,專看女眷。

說完仔細瞧着宿風的神情,沒想到宿風痛快道:“行,青艾願意就行。”

青艾大喜過望,捧住他臉連親幾口:“怎麽如此痛快?”

宿風笑道:“青艾想要做什麽,總得自己想好,我也知道,青艾不甘心圈在深宅大院,一直等着青艾想好了開口。”

青艾又親了幾口,笑眯眯說道“我換個名字,不會讓人知道是英國公夫人,免得母親說我丢人現眼。”

宿風笑道:“想做就做,不用在乎旁人說什麽,母親那兒我去說。”

青艾嘻嘻笑起來,伸手去解他衣衫,宿風将她推倒在榻上笑看着她:“畫像上針刺過的地方,罰你都親一遍,真狠心,将我戳得跟篩子似的。“

青艾俯下身子,低頭沖那兩點紅梅狠狠咬了上去,宿風低哼一聲:“輕些。”

青艾知道他長途勞頓,又加犯了嗽疾,這夜将勞累的活計都包了,早上宿風醒來摟了她笑道:“我家青艾無師自通天賦異禀。”

青艾臉埋在他懷中,半天不敢擡頭,嘟囔道:“我不是懂穴位嗎?”

宿風捏捏她通紅的臉:“要不?到小院裏開個醫堂?”

青艾忙說不妥,宿風問為何,青艾道:“我不是說要隐姓埋名嗎?都知道小院子是咱家的。”

宿風親親她頭發,說聲你呀……

底下就沒了話,溫存了一會兒,方起身洗漱穿衣。

二人攜手正要出門,宿槿進來了,青艾忙回屋中讓座,宿風笑道:“褚文鴛難為青艾,多虧了宿槿。”

宿槿歪頭瞧着他:“想謝我?”

宿風問道:“想要什麽?”

宿槿垂了眼眸:“有一位舊識叫做薛文奇,能不能為他脫了奴籍,再恢複舉人身份,明年春闱他想要赴考。”

宿風坐了下來,已是沒了笑容:“可是別院裏住着的哪位?南風館逃出來的?”

宿槿警覺瞧着他:“你還知道些什麽?”

青艾也緊張起來,桌子底下牽一牽宿風的衣袖,宿風沒察覺一般,繼續盯着宿槿:“這京城都沒有我不知道的事,何況是我們家的院子裏。”

宿槿手朝腰間探去,宿風擺手道:“你若蠻橫,今日就是薛文奇的死期。

宿槿瞪着他,宿風也回瞪着,宿槿慢慢就紅了眼圈:“我開頭待他如奴,他在我面前一直刻意小心,後來慢慢的,我瞧見他就心疼,昨夜和他喝了些酒,他不勝酒力,在我面前哭了起來,哭自己低賤,哭自己不自量力,我不想讓他覺得自己低賤,我想幫他。”

宿風沉吟着喚聲阿姐,宿槿記憶中這是他頭一次叫自己阿姐,驚訝瞧着他,宿風道:“青艾原本十分喜歡那所小院,我提起過幾次前往,她都不肯,我起了疑心,喚來看守院子的人,知道了薛文奇此人,我還知道阿姐起初待他粗魯,後來慢慢就上心了,此人來路不明,阿姐就當一個解悶消遣的玩物罷了。”

宿槿說聲不行,青艾在旁解圍:“能不能查一下此人來歷?”

宿風瞧着她:“查過了,販賣他到南風館的人死了,線索一斷再無從查起。令人更加生疑。”

宿槿急急說道:“是一個純淨簡單帶着幾分呆氣的人,我保他沒事,你要不信,可以見他一面,我想着,他若明春高中,就嫁與他為妻。”

宿風瞧着她:“阿姐是認真的?”

宿槿鄭重點頭:“我以高季槐的名義起誓。“

高季槐乃是前英國公跟前的校尉,宿槿與他一見鐘情,二人成親次日,高季槐即奔赴戰場,在與衛人的戰役中,為護衛主帥被衛人擄去,被吊在湟中城頭活活燒死,燒成灰燼,宿槿總說連他的長相都不記得,其實她日夜難忘,是以拒絕再嫁,如今她能抛卻舊事,為宿風所願,

宿風當下痛快說道:“好,我應下了。不過,我要見薛文奇一面。”

“行了。”宿槿竟有些扭捏,“文奇被賣來賣去,吓破了膽,見了院子裏的仆人都臉紅,你這樣咄咄逼人的,再吓着他,你若不放心,他來求親的時候,再拷問不遲。”

宿風板着臉瞧着宿槿:“若讓我查出他有一絲可疑,立馬捏死他。”

說着話,手捏成拳就聽咔嚓一聲,宿槿忙道:“你就是多疑,他能有什麽呢?再說了,我也無利可圖。”

宿風搖頭:“可我有。”

宿槿問何時能辦好,宿風道:“明日。”

宿槿不滿道:“今日不行嗎?”

“今日不行。”宿風瞧着青艾,“我今日要陪着青艾四處走走。”

青艾一喜,宿風吩咐宿槿道:“你去陪着吟歌,作為對我的報答。”

“說到吟歌,對了,”宿槿瞧一眼青艾,對宿風道:“我來的第二樁事兒,就是,你能不能不要納吟歌,青艾不錯,別讓她傷心。”

青艾定定瞧着宿風,宿風笑道:“誰說的?”

宿槿嗤笑一聲:“府裏下人們都在說,這吃穿用度規格都超過青艾去了。”

宿風擺擺手:“行了,空穴來風,吟歌這些年受了不少苦,我待她好些補償她,你們就當家裏多一個妹妹,過一兩年,待她心中安穩了,再尋一門好親。”

宿槿笑說原來如此,起身走了,宿風牽起青艾的手:“想去哪兒?”

青艾靠着他手臂笑眯眯道:“想去各處瞧瞧藥鋪。”

“行了,都答應你了,還着急。”宿風揉揉她頭發,“我們到城外騎馬打獵去吧。”

青艾笑說道:“只騎馬不打獵。”

宿風笑說聲好。

用過早飯二人換了獵裝出了麗正門,騎馬十多裏來到一處樹林,樹葉枯黃滿地衰草,二人卻興致滿滿,騎馬進到密林深處,就聽有人在說話,男子的聲音笑道:“玉兒今日高興了?”

有女子爽朗笑道:“嗯,比憋在府中不知舒暢多少倍,瞧見那惺惺作态的公主就覺可惡。”

男子笑道:“你們二人要和睦相處才是。”

“怎麽?”女子聲音裏帶了怒氣:“你被那狐貍精迷住了?”

男子忙說沒有。

女子嗤笑道:“我聽說了,王爺在床上對人家說,歆兒近日玉體生香,令本王欲罷不能……”

男子帶了些怒氣:“你派人偷聽?”

女子不在乎道:“偷聽怎麽了?不偷聽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說假話哄我。”

二人争執起來,青艾和宿風對視一眼,悄悄撥轉馬頭出了林子。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牢騷吐槽幾句,就有好幾位親冒頭出來鼓勵我,很感動_

☆、青風堂

半月後,居賢坊街口開一家醫堂,門外左側懸挂葫蘆,右側挂一塊招牌,上寫“名醫高徒,女氏郎中,專治婦科”,門楣上懸挂黑底金字的匾額,宿風親自題寫,青風堂。

青艾哈着手擡頭瞧着匾額,宿風陪在一旁瞧着她明媚的笑臉:“高興了?”

青艾嗯了一聲,宿風手裹住她手:“回去吧,太冷。”

青艾站着不動:“再看一會兒。”

又看了好一會兒才進去,宿風喝幾口茶起身走了,等了一日沒有病患前來,傍晚時分青艾垂頭喪氣讓阿巧關門,正下門闩的時候,街角匆匆來了一位婦人,瞧見阿巧忙懇求道:“請問,此處果真是女郎中嗎?”

阿巧點頭說是,婦人忙道:“我要看病。”

婦人跟着阿巧進來,青艾瞧着她,面色蠟黃雙目浮腫,搭上脈搏,脈相虛浮如水漂木,和氣問道:“可是小解不利?”

婦人忙點頭道:“好幾個月了,一會兒跑一趟茅廁,夜裏起來十多次,覺得憋脹卻解得很少。”

青艾又問:“家住何處?以何為生?”

婦人嘆口氣:“城外一個小村莊,家裏是佃農,孩子又多,吃了上頓沒下頓,今日進城來替人跑腿送信,聽見人們議論新開一家醫堂,是女郎中坐診,我想着來瞧瞧。”

青艾笑道:“蒼耳可認識?”

婦人笑道:“自然認識,野地裏到處都是。”

青艾點點頭:“家中可有烏糖?”

婦人搖頭:“沒聽說過。”

青艾回頭對阿巧道:“回家中廚房拿幾塊烏糖來。”

阿巧答應着去了,青艾笑對婦人說道:“蒼耳子和烏糖熬水喝,一日三次,另外,每夜睡前必須清洗下/體,并換亵褲,亵褲用皂莢洗淨後在日頭下暴曬。”

婦人紅了臉:“洗那裏的話,羞死人了。”

青艾肅容道:“怕羞的話,就不停去茅廁。”

話音未落,婦人跳了起來,漲紅着臉道:“這會兒就得去。”

青艾指指西南角的月洞門,夫人提着裙子跑了過去,不一會兒回來,陪着笑臉道:“郎中這兒的茅廁,比我們家屋子還要講究。”

這時阿巧拿了烏糖過來,青艾吩咐阿巧為婦人沖泡一杯,讓她喝了下去,笑說道:“這樣一來,半道不用小解,可以安全回家了,走吧。”

夫人千恩萬謝走了,青艾眉飛色舞說道:“沒想到頭一天就有病患前來,來的人肯定會越來越多。待忙不過來的時候,讓秋霜也過來。”

阿巧噘嘴道:“光有人來,一錢銀子沒賺着,還倒貼大一袋子烏糖,這烏糖可是餘杭郡烏商縣進貢來的,廚房裏也不多。”

青艾戳戳她腦門笑道:“小氣,我們只是做菜,她拿去能治病。”

阿巧蹙眉道:“夫人開醫堂,難道要倒貼銀子?”

青艾搖頭:“這婦人家中窮苦,蒼耳子随處可見,是以讓她蒼耳子加烏糖,若是出身達官顯貴的病患,我自然要開藥方的,開了藥方就得抓藥,不就是銀子嗎?對了,阿巧這幾日無事,将百子櫃的藥材名稱和位置背下來,背全了,我就教你抓藥。”

阿巧眼眸一亮又黯淡下去:“夫人,阿巧不識字,連自己名字都不認識。”

青艾笑道:“閑着的時候,我教你。”

阿巧喜出望外,高興得眼淚都下來了,噗通磕下頭去,不停說謝謝夫人。

青艾忙扶她起來嗔怪道:“你這丫頭,我不過舉手之勞,那裏就值得你這樣。”

阿巧搖頭道:“我們家一家三代就沒個認字的,我若認字,那就是光耀祖宗的事。”阿巧說着,又小心翼翼問道,“那,夫人,能叫阿巧寫字嗎?”

青艾道:“自然能了,認字不也包括寫字嗎?”

阿巧挂着淚珠又笑了:“那我不就成了女秀才?”

青艾瞧着阿巧激動的神情,心想,我是不是該做個女先生,教女子認字?算了,先安心做郎中才是。

晚飯桌上,青艾悄悄觀察老夫人,并無不悅之意,反而帶着些難得的笑意,老太君笑道:“改日我也到青艾的醫堂去瞧瞧,我小時候最愛去百子櫃中偷吃山楂。”

衆人都笑起來,青艾道:“祖母偷吃的時候,別被我們抓到啊。”

老太君得意道:“小時候一次也沒被逮住過,這些大人太笨了,我覺得有些遺憾,不夠刺激。”

笑聲中吟歌來了,跟各人打過招呼坐下,自從那日初見,吟歌變了一個人一般,不怎麽說話還略略有些拘謹,老太君笑道:“不等宿風和宿槿了,我們先吃。”

吃到一半宿槿回來了,臉頰上染了兩點墨汁兒,青艾手指刮了刮臉頰,意思是你擦一擦,宿槿誤會了,以為青艾羞她,漲紅了臉低了頭入席,自從文奇恢複舉人身份,不分日夜刻苦攻讀,她每日都去作陪,剛剛要走的時候,文奇突然就将她摁在了書案上,文奇原來總是被動,這次不知為何主動瘋狂,令她意外而迷亂,二人糾纏好一會兒,是以回來得遲了。

這時老夫人瞧見她臉上的墨汁兒,喚一聲宿槿,宿槿恍惚着應了一聲,老夫人道:“到哪兒瘋去了?還不洗臉去?”

喜姑已擰了帕子來,低聲道:“為大姑娘擦擦臉。”

宿槿問道:“我臉上怎麽了?”

喜姑面無表情:“有墨汁兒,衣裙上也有。”

老太君笑道:“臉上身上都是墨汁兒?我們年輕的時候,從書房裏出來,也總這樣,有一次被婆母瞧見,臉拉得那叫長。”

沒人敢笑,老夫人已緊繃了臉,一拍桌子道:“宿槿,若有合适的男人,就該成親,成日在一起厮混算做什麽?前幾日出門碰見劉夫人,說是京城都傳遍了,你宿槿養了面首,我起初還不信,今日瞧來,都是真的?”

宿槿兩手握成了拳頭:“我只做想做的事,不管旁人說什麽。”

“你……”老夫人指指她,“你們都做想做的事,都不顧國公府的名聲,想想當年,這公府何等威風,如今呢?子孫不肖……”

青艾覺得婆母是在說她,脖子一縮陷入冥想,這時吟歌喊一聲,師兄回來了,自從青艾那日失态,吟歌就不叫風哥哥了,只叫師兄。

老夫人停了下來,青艾聽到宿風的腳步聲,也不敢回頭,就聽宿風說道:“母親也知道,宿槿心裏很苦,就由着她吧。”

老夫人淚都下來了:“這樣的名聲,以後還怎麽做人?”

宿風沒說話,老太君道:“什麽名聲不名聲的,總不能為了名聲,将自己憋屈死。”

老夫人這次沒有順從,哭着道:“母親,她是女子,不比男子天地寬廣,女子總得嫁人生子,她這樣,就沒有退路了。”

老太君道:“淑娴啊,兒孫自有兒孫福,槿兒重情重義,并不是個亂來的孩子,只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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