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落落是不是根本不像你們口中所說的那樣,再過不久就完全恢複了?她……咳,沒有被毀容或缺胳膊少腿兒什麽的?”君梵摸着鼻子問。
竟然明目張膽地咒她!
葉木憤然地瞪過去:“當然沒有!”
“哦”,他看似松了一口氣,點點頭,眉間的褶卻擰得更深了,“那為什麽老爺子極力反對我去羅馬?又為什麽落落對替別人養兒子這種事絲毫不介意?連結婚證都同意讓你這個哥哥代她領?當真是因為我顏值高?”
葉木:“……”
這問題太針針見血,一時間她根本組織不出合适的言語來回答。
思忖片刻,她哼了一聲,圓潤地把問題丢了回去,“那你呢?既然懷疑她毀容又缺胳膊少腿,為什麽還執意要跟她結婚?”
葉木微眯了眼,涼涼地看着他,犀利地問:“你不會是因為現在喜歡男的,所以才無所謂的吧?”
君梵:“……”
狡猾的丫頭!
他偏頭笑了下,“你就那麽希望我喜歡男的?”
別有深意地看着葉木,未幾,拖着長長的調子“哦”了一聲,恍然大悟般,“你不會是對我有什麽想法,所以才希望我喜歡男的吧?”
葉木:“……”
我特麽……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陽穴,穩了穩處在崩潰邊緣的情緒,拒絕再跟他打口水戰,擡腳繼續往回走。
豈料下一刻身後卻傳來了那人帶着威脅的聲音,“你要走了,那我就只有飛一趟羅馬親眼确定落落沒有缺胳膊少腿了。”
葉木腳下一頓捏緊拳頭轉身眉心擰成結,“就不能弄個假的?”
君梵也皺起眉,斟酌了番假證的可行性他搖頭否決,“我不想哪天再去費那個勁跟老太太解釋我們為什麽弄了個假證糊弄她。”
聞言葉木立刻高舉起手,“我來解釋。”
君梵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瞬,長嘆了口氣,“若非忙的要死我也不會聽從老爺子的拉你來湊數,也是,兩個男人來辦結婚證是挺奇怪的。算了,我還是推了幾臺手術飛趟羅馬吧,不然老太太又要絕食抗議,年紀大了我也不忍心。”說着又無奈地嘆了口氣,從口袋摸出手機準備訂票。
葉木:“……”
看着君梵那一臉惆悵糾結的樣子,葉木忽然覺得今天不配合他領這個證就那麽十惡不赦呢?
“行,你贏了!走走走,趁小爺改變主意之前趕緊的!”
結婚證啊?
為什麽不拿,拿了他們就是夫妻,受法律保護,她就不信他當真那麽有魄力,眼都不帶眨地把自己老婆丢去海裏喂魚,或者挂在牆上當靶子扔飛镖玩兒!
看着葉木握着拳頭,越過自己大步流星地往登記處去,君梵反倒怔住了。
假的結婚證他昨天就托人弄好了,原本只是想拿去羅馬的事吓唬她一下,沒想到她真當真了。
也罷,就真領了吧,領了她就是他妻子,她要再敢跑……
咳,他絕對不是怕她再次跑了,他是為了奶奶,對,為了奶奶。
*
登記處人不是很多,兩人互不搭理埋頭填完結婚協議書,簽名畫押。
拍照的時候,葉木不怎麽配合,表情始終很僵,沒點兒喜悅的感覺,妥妥趕鴨子上架的樣子。
還被熱心的工作人員疑似是被強迫來的,廢了番功夫解釋。
鋼印按下去那一刻,葉木終于牽了牽嘴角,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在工作人員的祝福聲中,兩人接過新鮮出爐的紅本本。
照片上的君梵,面帶微笑,眉目柔和下來,好看的人神共憤。
葉木,貌美是貌美,只是那滿臉的嫌棄之色,倨傲得跟女權社會電影裏蔑視男性的女王一樣……
君梵啧了一聲,手指點了點紅本本上葉木的臉,“你這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離婚證呢。”
葉木:“……那你笑的還真發自肺腑吶!”
君梵:“……”
才給兩人發了證,臉上祝福的微笑還沒散去的女同志,腦門兒慢慢挂起黑線。
長得好看的男人果然不靠譜,才拿了結婚證還沒一分鐘,嘴裏就冒出了離婚證!
況且,“離婚證上面是個人照。”女同志嚴肅地提醒。
君梵一怔,頂着女同志鄙視的目光,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開玩笑呢,開玩笑。”
女同志扶扶黑框眼鏡,回了個呵呵,轉頭變臉似的又笑容滿面地服務別人去了。
君梵:“……”
葉木哼了一聲,扯過君梵手中的結婚證,兩本一起擺在眼前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我回去交差了,你該幹啥幹啥去。”
擡頭卻見那人突然深擰着眉一動不動地看着前方,順着看過去,一對男女正簽結婚協議書。
而君梵的目光就落在那位春風滿面,大腹便便的男人身上。
葉木不可思議地擡起手在君梵面前晃了晃,“眼神挺毒,那人瘦下來應該是個美男子!”
君梵:“……想什麽呢?”
他指着自己的臉,“你分辨不出我這是什麽表情?”
“誰知道呢!”葉木聳聳肩。
君梵眼角一跳,嘶了一聲擡手欲往葉木腦門兒上敲,落下來時卻是推着她往外走。
“他前妻張莉是馨瀾酒店的財務經理,有個女兒叫琪琪,先天性心髒病,年初感染病情惡化入院,他嫌張莉生不出兒子,逼着她離婚才肯拿錢給孩子治病,上個月……”
他忽地停下,沉沉地嘆了口氣,葉木心底不由得咯噔一跳,小心地問:“沒救過來?”
君梵沒回答,越過葉木直直地走了出去,從門口來的光把那道微微弓着的背影映襯的蕭索得厲害。
以前,柯苒她媽總是希望她們兩個長大以後去學醫,能從死神手裏搶生命的那種。
但她和柯苒都不願意,這就是原因。
葉木從不覺得自己有那麽強大的內心,能眼睜睜看着一個生命從自己手中流逝,卻束手無策。
最後只能跟那些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人,說一句“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
忽然間好想抱抱這個男人,就像葉陽剛學會走路,磕了碰了委屈兮兮地哭鼻子時,把他抱在懷裏哄那樣。
然後她便真的沖了上去,好在看見他在門口攔住一個女人,并架住她的胳膊往外拉時,及時剎住了腳。
什麽情況?葉木愣了一瞬追上去。
兩人站在臺階下說着什麽,那女人看起來三十出頭,情緒十分激動,幾次想往登記處裏沖,都被君梵攔了下來。
走的近了,才聽清這女人叫張莉,就是那位才遭受喪女之痛,裏頭那渣男的前妻。
越走的近,越驚心,葉木上前一步一把奪下張莉手裏的包,打開一看,裏面除了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別無他物。
果真如她所說,生無可戀,來拉裏頭的人去跟女兒作伴的。
兩人費了一番唇舌把張莉勸住,她失神地盯着登記處看了看,喃喃地說了句“我真是傻啊”,蹲在地上抱着頭大哭起來。
葉木鼻子酸酸的。
當醫生告訴她葉沐可能永遠不會再醒來時,她也是這樣蹲在醫院的走廊上無助地嚎啕大哭。
老天眷顧,葉沐醒了。
葉木吸吸鼻子蹲下,攬着張莉的肩膀一下一下的拍,“哭吧,哭完了送你回家。”
許久張莉終于哭得累了,擦了把紅腫的眼睛,對葉木說了句謝謝,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見狀葉木忙伸手拉了一把,卻在張莉站穩後,驚訝地咦了一聲,片刻後松開她的右手腕改握住她的左手腕。
“怎麽了?”君梵不解地問。
葉木搖搖頭,指了指對面的醫院,“我也說不準,還是去趟醫院吧。”
*
張莉進了B超室,兩人便在外頭等着。
君梵是心血管外科醫生,心外科和婦産科不在一棟樓,除非有聯合手術平時也少有交集。
幾個出出進進喊着“君醫生”熱絡地跟他打招呼的護士,他也不認識,只禮貌性地點點頭。
走廊兩旁的椅子上,坐着不少孕婦,或丈夫陪着,或父母陪着,也有獨自一人的。
對面四維彩超室的門打開,年輕的準媽媽才走出,守在一旁的小夥子已經等不及迎了上去。
夫妻倆手牽着手往外走,一邊對着彩超圖片研究着寶寶究竟長得像誰,面上洋溢出的幸福感染着在場的每個人。
唯有君梵,盯着小兩口離去的背影,心底某處冒出了一種難以名狀的遺憾。
他錯過了兒子在他媽媽肚子裏孕育的每一個瞬間!
君梵咬了咬牙,死死地瞪着葉木的後腦勺,本來已經決定跟她扯平了,現在看來,哪裏扯的平,這賊丫頭分明欠他太多!
感覺到來自後方的注視,葉木回過頭,君梵被抓了個現形,卻沒表現出任何一絲的尴尬。
反而雲淡風輕地問:“你還懂脈象?外頭許多中醫都沒這本事,你年紀輕輕,挺能耐。”
葉木怔了怔,想說她不懂,可她确實摸出張莉有孕。
要說懂吧,她又确實不懂,柯茹的确教了她許多,但她只能分辨得出這一種脈象而已,不是每次都摸得準,烏龍也沒少鬧。
實話實說似乎有點詭異。
只好呵呵了幾下,敷衍道:“茹姨可是有名的中醫。”說完掃了眼周圍,即刻轉移話題,往君梵那邊湊了湊,她壓低聲音道:“紅顏禍水啊你,就連孕婦都不能幸免,都盯着你看呢!”
聞言君梵皺了皺眉,側目看着葉木,半晌兒輕嗤了聲涼涼道:“國外長大的就是與衆不同,等下帶你去買本詞典吧,好好學學咱國家博大精深的成語究竟該怎麽用!”
只可惜還沒等下,突然接到科室裏的電話,連招呼也沒顧得上跟葉木打,轉身走出一陣疾風,眨眼便沒了身影。
望着身側空出來的位置,葉木忽地生出一種自己本來就是一個人站在這裏的錯覺,心頭莫名泛起一陣涼意。
那年她一聲不響地離開,他又是作何感想?
又過了會兒張莉終于走了出來,臉上不似已剛才那般絕望無神,甚至有了一絲的笑容,看見葉木直接上前給了她一個擁抱,“謝謝你,你挽救了我孩子的命!”她由衷道。
那言外之意聽得葉木背脊嗖地發涼,“你……”
張莉忙搖頭,“不會了,不會了,我不會做傻事了!”
想想自己之前的行為,她恨不能給自己一個耳光,兩個多月來,她宛若活在地獄,整天渾渾噩噩,根本就沒留意到生理期有任何的不正常,更何況醫生說過她再孕的幾率非常低。
只差一點,她就毀了她第二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