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BBC紀錄片：《沙漠裏的奇跡：足球回家》
時間：2022年12月9日晚
地點：多哈, 哈裏發國際體育場
紀錄片用了三分鐘回顧了英格蘭對陣烏拉圭的比賽。
從賽前球場外興奮的兩隊球迷，到上半時烏拉圭的前鋒萊昂-費雷拉的兩個進球，其中包括了烏拉圭1：0領先英格蘭後英格蘭這邊馬上用魯本-洛夫圖斯-奇克換下安赫爾-戈麥斯的時刻，再到臨近上半場的比賽結束，本傑明-漢密爾頓助攻隊長哈利-凱恩把比分扳成英格蘭1：2烏拉圭；值得一提的是紀錄片的鏡頭還給到了幾秒中場休息時在球員通道裏烏拉圭前鋒萊昂-費雷拉疑似與英格蘭主帥克裏斯汀-陸發生沖突的模糊畫面；下半時的比賽更加驚心動魄，首先是VAR吹掉烏拉圭的第三球, 英格蘭死裏逃生，之後克裏斯汀-陸用菲爾-比斯利換下隊長哈利-凱恩，這似乎成為了全場比賽真正的轉折點, 但英格蘭卻開始了接連的浪費機會, 甚至派崔克-安柏滿臉是血創造的點球也被本傑明-漢密爾頓射丢，此後格倫-米契爾因傷下場，英格蘭再上一名前鋒搏命，扳平比分的進球來自烏拉圭後衛犯下低級錯誤，派崔克-安柏助攻，雅各布-哈丁推空門把球射進。而在全場比賽的補時階段，上半場助攻，下半場射丢點球，整體而言本場比賽的表現并不盡如人意的本傑明-漢密爾頓一人完成了從後場到前場的推進并且完成了吊射, 英格蘭10號的射門打在門框彈回被派崔克-安柏以倒鈎的方式補進。
最終的比分是英格蘭3：2烏拉圭, 英格蘭人驚險逆轉。這場比賽，兩隊都出現了多張黃牌, 且兩隊都有數人受傷。在半決賽裏, 英格蘭将有三員大将停賽。
然而, 所有一切，在這場比賽結束後的那幾分鐘裏似乎都不重要了，也暫時不需要被考慮。多哈的夜晚，哈裏發國際體育場內，英格蘭球迷的歌聲震撼全場。
這是很多年以來，英格蘭第一次打進世界杯四強。看臺上，無數英格蘭球迷舞動着聖喬治旗眼含熱淚地高歌。
盡管周圍都是英格蘭人的歡聲笑語，陸靈還是故作正經、若有所思地注視着派崔克-安柏，是了，這小子可是有個鬼知道從哪兒來的該死的按鈕。
“那你剛才被裏安抱住、被他們所有人抱住的時候，都被碰到按鈕了？他們難道沒有被你莫名其妙的‘I LOVE YOU’震驚到？”陸靈放開派崔克，冷不丁地問。
派崔克差點笑出來。但他忍住沒笑，畢竟笑出來就不酷了。他嚴肅道：“我的按鈕只有你或者我自己碰才有效，就像指紋、瞳孔識別。”
“Bollocks!（胡說八道）” 陸靈的聲音微微上揚，她笑着推開了派崔克。她可不會在這裏跟他調情。
派崔克再次眨了個眼，然後很神氣地從主教練身邊走開。
陸靈轉頭看到，他馬上被子翔和Jake緊緊抱住。他這時朝她回了下頭，表情相當得意，仿佛在說，“看吧，我的按鈕沒反應。”
陸靈沒理這個蠢蛋，繼續走向其他球員。她先抓住喬丹的手，贊揚了門将全場的表現，尤其感謝了他最後時刻的幾個撲救，确保英格蘭本場比賽走向勝利。接着，是替補上場的裏安。如果沒有裏安和菲爾，英格蘭絕不可能撐過最後二十分鐘，更不談扳平和逆轉。裏安雖然沒有直接參與那兩個進球，但他絕對是這場勝利的功臣之一。陸靈放開裏安後，目光一一掃過草地上每一個紅衣球員，當然，還有那些被換下去的，那些沒有上場的，還有看臺上站起的歌唱着的鼓掌着的英格蘭球迷，還有整個教練組、醫療組，是他們每一個人的付出和不放棄，才有了這場勝利。她的目光最終落到英格蘭10號上。這家夥正好回頭，他看到她，走了過來。
他們先拍了下手掌，然後交握住擁抱。
本傑明的另外一只手觸到了她的白襯衫，原來她像場上所有球員一樣，出了很多汗，很多很多汗。他聞到了她頭發上的香味，脖頸間的香味，還有不知道是她的還是自己的汗味。在這個有點涼的多哈的夜晚，勝利的夜晚，艱苦的夜晚，所有這些氣味組合成了一種神奇的古怪的味道。這種味道刺激了他的淚腺，他第一次在球場上有想流淚的沖動。
本傑明竭力抑制，他先放開了她。他嘗試跟她開玩笑，“你知道，我的兩張黃牌，都是因為撞翻人嗎？”
陸靈笑了下，雖然這并不好笑。她仍然在為這樣一場勝利開心，但她必須要考慮下一場了，考慮球隊所要面對的現實。下一場，本、喬伊和子翔全都上不了。JT和派特都有輕傷。以及，哈利的問題……她想到這，尋找了一下哈利的身影，她暫時看到的是積極的內容，哈利正在跟派特撞肩交談。
本傑明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他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麽，又有哪些憂慮。
陸靈轉回頭，突然想起件事，她看着本傑明，問道：“對了，你射丢點球之後，我看到菲爾過去跟你說了話，他說了什麽？”
本傑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驀地笑了出來。
陸靈很少看到他笑得這麽燦爛，也是一愣。
本傑明臉上的笑容依然特別大，眼睛閃亮亮的，他看着她說：“菲爾說‘肯定有蠢人在想如果哈利在場上早他媽扳平了而點球也不會被漢密爾頓射丢，幹死那些蠢人，他們怎麽也不會明白如果哈利仍然在場上，可能根本就創造不出那麽多機會，甚至派特也無法制造那個點球。’”
“他真的那麽說？”陸靈目瞪口呆地問。
“是的，我當時的反應就像你一樣。”本傑明再次偏了偏頭，正看到菲爾在朝看臺上做動作喊話。毫無疑問，接收對象是缇安娜。
陸靈也看了過去，她看到了“大男孩兒菲爾”或是“硬漢菲爾”或是“智者菲爾”或是“超級爸爸菲爾”。“他很聰明。”陸靈喃喃道。菲爾的話不僅一語道破重點，還設身處地，用自己的“不走運”安慰了本傑明。“那管用了嗎？”
“我想是的。”本傑明笑着低了低頭，“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這場比賽我們不能輸。”他說着停頓了片刻，擡起頭，看着她，有些猶豫，“中場休息的時候，萊昂在球員通道裏……”
“嘿——”陸靈拍了拍本傑明的肩膀，“萊昂沒有機會跟我說什麽。別想這個了，找你的隊友慶祝去吧……”她說完轉了個方向走向了另外一邊。
本傑明應了一聲，看着她走向萊昂-費雷拉。
不過她忽然回了回頭，微笑着說，“本，我很為你驕傲！”
本傑明一瞬間也笑了。
萊昂是被布魯諾勸慰着站起來的。
箭毒蛙說：“哭是沒用的，眼淚不會改變比賽結果。”還是一副很冷漠的樣子。之後就走向別的隊友，想必會重複這句話。
萊昂沒做聲。臉上的淚水，風一吹，就幹了。只剩下眼角的幹澀與疼，全身的疼，還有心裏的疼和腦中的空蕩蕩。他恨場上每一個穿紅衣的人，他恨英格蘭球迷的歌唱，他恨這個夜晚。他更恨自己。當他擡起頭，他看到克裏斯汀向自己走了過來。
陸靈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在比賽哨聲響起的一剎那已經跟烏拉圭的老帥握過手，倆人并沒有交談。老實說，這是一場劍拔弩張、賽後雙方球員和球迷甚至可能起沖突的比賽。實際上，中場休息時，她就差點和對方的前鋒起沖突。但對方前鋒不是随意的一個人，是她執教生涯以來合作過的最重要的球員之一。她甚至應邀參加了他的婚禮。
在那個視頻裏，FIFA頒獎典禮播放的視頻裏。萊昂笑嘻嘻地說：“克裏斯汀，我從來沒有忘記過那年冬天我們在哈靈頓的第一次相見，我是個幸運的家夥，能在職業生涯很早期就遇到你這樣的教練。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感謝過去所有的美好時光。我會永遠記得我的藍白歲月，不僅是榮譽……還有你在哈靈頓的草地上被我無數次‘戲耍’，哈哈哈哈哈……開玩笑啦，你是最好的！”
陸靈走到了萊昂面前，朝他伸出了手。“我很遺憾。”她試着誠懇一些。
萊昂遲疑了一下，握住了那只手。他沒有說話。他有很多情緒，一百種，一萬種，但他說不出一句話。不管是“我很抱歉”還是“去你媽的”還是“這只是一場比賽”還是“老板，我的心都碎了”還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烏拉圭為了勝利”……
陸靈看着烏拉圭人，平靜地說：“萊昂，關于我在球員通道裏說的話，不是真的，我永遠不會後悔那個冬天發生的事，實際上，我很确定，那一定是我執教生涯最得意的一個簽約之一。這場比賽，你踢得很好。我們只是有各自的工作。”如果他仍然是她的球員，她可能還會說，其實你不必“不擇手段”，你是一個足夠好的球員，是烏拉圭歷史上最好的球星之一，你的實力足以震懾對手。但他不再是她的球員了，以及，這不是合适的時候。沒有人在經歷了一場這樣的失敗之後，想要聽到這樣的話。
而且，換一個角度，陸靈想，如果萊昂不是這樣的“不擇手段”，他大概也不會有這樣出色的足球能力，甚至可能無法從佩納羅爾走出來。你擊敗對手的方式，與你是什麽樣的個性，某種程度上是關聯的。
良久，萊昂點了下頭，輕聲說謝謝。他們簡單擁抱，爾後，再次錯開。
陸靈跟所有球員和所有教練組成員一起繞場感謝完現場球迷以後進入了球員通道。這個夜晚對她而言，遠沒有結束。首先是電視采訪。
beIN的演播室裏，主持人和兩位嘉賓剛剛簡單評價了幾句這場比賽。之後，主持人聽到耳機裏導播的聲音，連忙截斷了失望的烏拉圭名宿弗蘭的話，對着鏡頭道：“我們先來看一下克裏斯汀的賽後采訪。”
尼古拉斯-弗洛雷斯靠在轉椅上轉了個方向，大屏幕上出現了克裏斯汀-陸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