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馬克-科爾森把屁股往前挪了挪, 他後背上全是汗，貼在Polo上，又貼在教練席的椅背上，難受得很。場上戰況激烈，烏拉圭在下半時一上來，繼續保持了非常高的比賽強度。
馬克作為球員踢過頂級聯賽, 作為教練也經歷過不少苦戰，他很清楚一球落後的情況下，當時間還剩45分鐘, 你會認為你們完全有機會追平比分甚至反超。但是随着比賽時間的推移, 如果那個進球遲遲不來，焦躁與絕望的情緒就會蔓延。蔓延在場上的球員之間，蔓延在教練席上的每一個人和看臺上的每一個支持者的臉上、心裏。那就像是一個死刑犯獲得了一次絕佳的上訴機會，律師甚至信誓旦旦告訴你你有可能被無罪釋放，你開始滿懷信心，翹首企盼，每天禱告，可是随着刑期越來越近好消息卻越來越少……
不，不。馬克晃了下頭, 英格蘭的命運仍然掌握在自己手中。球迷們可以向神求助, 但不是球員，不是教練。至少不是現在。
馬克的目光短暫地聚焦在前方主教練的背影上。她中場休息時跟他說的話, 在他腦中嗡嗡作響。
“哈利必須下來！”
那時候, 馬克是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的。但他試着去理解。他首先告訴自己, 無論她的決定多麽驚世駭俗，她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幫助英格蘭贏球。
“克裏斯汀，你是說我們半場就換人嗎？”
她搖頭，“不，經過中場休息，哈利的體力有所恢複。我可以讓他再打十分鐘。”
馬克口幹舌燥，眉頭緊皺，“菲爾換哈利嗎？的确，我們試過雙前鋒，效果不太好，但這一場比賽情況特殊，我們需要進攻……”
有些事實，馬克是能看到的。哈利-凱恩在過去的多年比賽裏，已經從一個可以打滿全場而且活動範圍很大的高中鋒，變成了一個活動範圍縮水、機動性嚴重下降的有局限的前鋒。盡管技術和意識還在，但身體上無法持續跟上比賽的節奏。實際上，上半場，子翔的黃牌，哈利就有責任。但是，難道哈利在克裏斯汀心中都成為拖累球隊的球員了嗎？
她沉靜地看着他，坦白道，“我犯了錯誤，馬克。安赫爾是不該首發的，我原本想讓魯本上去取代矮小的安赫爾增加邊路的高點，但這又錯了，如果那時候我選擇菲爾，我們就可以打哈利和菲爾的雙前鋒。”
馬克打量着主教練的臉。你原本以為她太自負，不會承認錯誤，但你若再想想，這才更符合邏輯，正是因為她太自負，所以她一定會承認錯誤。馬克點點頭，快速思索她的話。
如果上菲爾和哈利雙中鋒，那其中一個就可以拉出來！
雙塔戰術，可以讓哈利的體力慢點流失，也可以讓派崔克降低消耗。這雖然會減少中場的人員，看上去影響了防守，但菲爾是替補上場，且上場比賽一分鐘沒打，以他充沛的體能，完全可以暫時以一當二，畢竟瓦解烏拉圭的防守體系更加重要。這樣反倒能減輕英格蘭自己的防守壓力。
所以，中場休息時克裏斯汀囑咐魯本暫時要更多地頂到鋒線，遠離需要傳接球的區域，而同時，哈利會往左路拉得更多。
下半場開場以後情況也的确如她所料，哈利體力恢複後，做得很不錯，兩次接到腳下球，都能成功地過渡出去，英格蘭因此完成了推進。可惜沒有取得進球。
但是，這一次，哈利失敗了。
子翔把高球送向前場左路，哈利沒能及時起跳。
馬克看了一下計時牌，下半時打了七分鐘。
場上，派崔克正在向左路，哈利的身邊策應，而且本傑明、雅各布都在向左路靠攏。
哈利這次不但沒有接到球，甚至沒有成功幹擾烏拉圭高大右後衛裏貝羅的起跳。這個球被裏貝羅充分發力地頂到了英格蘭整條中場線的身後。
胡戈-班德拉斯拿到了球。他在英格蘭的左路開始啓動，然後突然變線向中路，輕易晃開了子翔的防守。
馬克意識到，子翔因為已經身背一張黃牌，不敢輕易做動作了，且這還是在他的右腳側。
這個球，班德拉斯給到了中間的布魯諾-厄爾加斯。中間，萊昂-費雷拉牽扯了英格蘭的兩名中衛，特別是他的跑位方式直接壓制住了文森特的上搶。
馬克看着布魯諾在中路帶球，這個小個子的烏拉圭人的腳下頻率實在太快，JT的上搶被他用一個急速的撥球晃開。
現在是布魯諾與萊昂，2V2面對格倫和文森特。
馬克覺得自己的心跳在這一刻停止了。
也許所有英格蘭的支持者都如此。
若是1：3就他媽完蛋了啊！
格倫嘗試貼上去，但還得提防布魯諾可能給萊昂的傳球線路。那是一瞬間的對抗。格倫的腳下一定不如布魯諾快速，可他有腿長的優勢，而且格倫從來不會輕易丢掉重心。
布魯諾做了一個向右邊傳球的動作。随即，馬上右腳向自己左邊猛烈扣過去，也就是格倫的右手邊。這個動作，變向的角度極其誇張，箭毒蛙頭上的一縷金發如同閃電一樣，劃了個折線，即将從格倫身側鑽過。
格倫一直沒有吃晃。在最後一刻，他才扔掉重心，伸出腿去……
有一名球員此時擋住了馬克的視線，馬克連忙探頭躲開那人的遮擋。他看到格倫倒在地上，布魯諾突破成功，并且小角度射門……
球他媽的進了！？
馬克感到自己的整個身體正在直直往下墜去，像是要墜入地底，不，墜入深海。他死氣沉沉地看着烏拉圭人瘋狂慶祝。
中線另一邊的烏拉圭教練席，猶如爆炸一般，球衣、訓練服和水瓶都被扔向空中。
英格蘭助教僵硬地、絕望地把目光投向邊線附近的克裏斯汀-陸，卻驚訝地發現，她異常激動地跳了起來，好像下一秒就要沖到場上去。
主裁判哨子響了。
馬克猛地站了起來。
場上，主裁用一只手捂住右耳的耳麥，做出征詢VAR的動作。
英格蘭的球員把西班牙主裁馬特烏團團圍住。
以及，格倫倒在地上，英格蘭的隊醫沖入場內。
到底發生了什麽？馬克在心裏劃着十字，希望是好的結果。
過了一會兒，馬特烏決定自己到場邊的回放屏幕去确認。
馬克看到克裏斯汀回身狠狠握了握拳。他注意到，她的臉漲得通紅，眼睛裏噴射出來的東西讓人想到困獸。
大概過了半分鐘，又或者是一分鐘。對于馬克來說，這實在太漫長了。他往前走了幾步，就站在克裏斯汀的身側，他看到她的臉沒那麽紅了，眼中亦有忐忑。
馬克在這一刻意識到，人總有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時候，哪怕是克裏斯汀。而她其實只是個很年輕的教練，四冠王并沒有真的把她變成神。她仍然會犯錯，也有可能輸球——不，上帝，不要是這場。馬克側過頭時，看到大壯漢鮑比顫顫抖抖地在胸前畫着十字。馬克舔了舔嘴唇，轉回頭，想寬慰克裏斯汀兩句，卻發現……
那畢竟是克裏斯汀-陸。
英格蘭主帥快步沖向替補席，揪了一個人起來。
菲爾-比斯利。
是時候了。馬克奮力握了下拳頭。無論是他媽的1：3還是1：2。
菲爾像是彈簧或是火箭一樣，從替補席蹿到了邊線。
英格蘭7號沿着邊線開始進行最後的熱身。
而此時，主裁判的最終決定也出來了。
“好像是個犯規？英格蘭運氣不賴。”說話的是一個年輕高挑性感的亞裔姑娘。人們對她并不陌生，她是當下最火的超模，安妮塔-喻。也是內森尼爾-勞倫斯的女朋友，場上英格蘭左後衛子翔的妹妹。她懷裏還抱着一個小男孩兒。那是她18個月的兒子，丹尼爾-勞倫斯。
內森尼爾朝女友微微笑了一下。他看着屏幕上的回放，這也許是運氣不錯，但是也是格倫-米契爾的能力所致。格倫在倒地前，正确的判斷和腿長的優勢，讓他先于布魯諾碰到球，并且導致布魯諾狠狠踢到了他的小腿。
那個球，布魯諾的反應很快，球偏離的方向也不大，所以布魯諾依然追上把球打進。由于一切發生得太快，所以必須通過VAR才能判定，那是個犯規在先。主裁判在技術的協助下做出了正确的判罰，烏拉圭沒能擴大比分。
不過，格倫還倒在地上。
“格倫之前受傷的是哪條腿？”內森尼爾詢問着。身邊馬上有人告訴他，就是被踢中的右小腿。
內森尼爾看到場上烏拉圭球員們依然在糾纏着主裁，以及烏拉圭的教練組也在向第四官員提出抗議。但這無濟于事，裁判已經做出了判罰，而且無可指摘。
“寶貝，你不高興嗎，英格蘭剛才離死刑一步之遙。”內森尼爾轉頭問女朋友。
安妮塔笑笑，“我相信我哥哥，噢，還有克裏斯汀和派崔克。”
內森尼爾剛要說話，但他注意到一件有趣的事。當他再看向安妮塔，似乎，安妮塔和丹尼也注意到了，因為他的小子，手指正指向那個方向。
在邊線附近，菲爾-比斯利像發了瘋一樣地來回沖刺，像磕了藥一樣地在原地起跳。此時，他還把烏拉圭的教練組成員推離第四官員。
第四官員的手上拿着牌子，他舉了起來。
紅色的數字是7號。
綠色的……則是9號。
內森尼爾還來不及說什麽，他就聽到一向對足球缺失興趣的女友的驚訝之聲。
接下來，球場裏，所有人都被這個換人驚住了。
英格蘭在第55分鐘，換下隊長哈利-凱恩，換上菲爾-比斯利。
這可有意思了。另一個包廂裏，皇馬主帥，beIN本場比賽的嘉賓，尼古拉斯欠了欠身。
帕斯有些嘲諷地說：“英格蘭是不是換下了打進唯一進球的隊長？”
尼古拉斯挑了下眉，“這不重要。”但也許，很重要。他接着道，“帕斯，你瞧，足球有時候是一項很諷刺的運動……上半時表現不怎麽樣的兩個人，本傑明-漢密爾頓和哈利-凱恩，分別完成了助攻和進球。”
正因為他們拿到了數據，特別是，哈利-凱恩完成了那個關鍵的、維持住英格蘭希望的進球，所以，這個換人必定會引起巨大的争議。大家可是都能看到，哈利-凱恩并沒有受傷。
更不提，哈利-凱恩是英格蘭的隊長，是英格蘭隊裏最受尊重的球員之一。
電視鏡頭上，哈利-凱恩的肢體動作看上去非常驚訝。他攤開手，向場邊詢問着，但确實看到自己的號碼出現在第四官員舉起的電子換人牌上。
尼古拉斯看到英格蘭隊長幾近氣憤地扯下袖标，遞給派崔克，然後快步走下場。
很快，鏡頭掃到了看臺上的英格蘭球迷，他們臉上抹着紅白色的油彩，表情滿是錯愕，一個滿口爛牙的瘦削老頭脖子上挂着英格蘭的圍巾，在跟旁邊的同伴讨論着什麽。尼古拉斯想，他們多半不反對換上比斯利，但多半反對換下凱恩。
而對于尼古拉斯而言，一個猜測被證實了。那就是，她從來都很清楚哈利-凱恩的問題。至于為什麽直到這場比賽才拿下……
足球從來不是只關乎純粹的技戰術考量。你要打的不是只有一場比賽，因此必須考慮更衣室裏的化學反應，但是，你也必須要做出某些決絕的決定。
足球史上著名的主教練，個性各異，的确有的擅長人員管理，有的相對較差，可在成績上絕對“成功”的主教練，無一不是人員管理大師。只是強硬，沒用的，只是當個管家，沒用的，只是跟球員們打成一片或是保持合适的距離，更是沒用。而本質上，你的人員管理又與你的足球哲學，即你的技戰術能力，相通，互為邏輯。
也許她一直在等待一個恰當的時機。可是，有時候，根本就不會有“恰當的”時機。
現在，她只是必須這麽做了。
很多主教練經歷過這個。尼古拉斯自己在埃弗頓時期就有類似經歷，再比如，那年歐冠曼聯對陣皇馬的比賽裏，拿下沒傷沒病的隊內頭號球星韋恩-魯尼的阿萊克斯-弗格森爵士……
這還是俱樂部，很多時候，你可以通過更多的手段，也會有更多的時間，來處理掉你不想要的“元老”球員。
在國家隊，事關世界杯，手段和時間都要更微妙。
比賽恢複進行。尼古拉斯瞥見屏幕上，鏡頭還在追着被換下的英格蘭隊長。
剛才，哈利-凱恩擁抱了菲爾-比斯利，但他沒有看克裏斯汀-陸。克裏斯汀-陸也沒有看哈利-凱恩，倆人只是在即将擦肩而過的時候，簡易拍了下掌。
勉強的讓尼古拉斯身邊的帕斯和弗蘭大笑。
尼古拉斯沒有笑，他轉回頭，隔着玻璃，俯瞰着球場。英格蘭7號，興奮地在場上左顧右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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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件事，就是平行世界不會在這裏寫了。世界杯寫完後，我将在我的微博文章裏寫平行世界。反正那就是個我自己故事的同人，且都與這個快三百萬字的世界不在一個世界架構裏，所以應該不涉及版權問題。
提前說一下，如果你只是喜歡pana這個CP或是nina這個CP或是“我只想看比賽看技戰術分析”，平行世界可能會讓你失望，但如果你喜歡陸靈或是喜歡看我鬼扯，我們不見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