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覺醒
就在這時,海因裏希忽然背一挺,兩只手死死地抓住了敖澤。他凹陷的綠眼睛睜得很大,大得敖澤能看清楚裏面金色的紋路,裏面閃爍的光好像兩團瘋狂旋轉的金色火焰。
海因裏希的臉熱得發紅、發燙,脖子上暴出一條青筋,仿佛有藍色的蟲在他白皙的皮膚下蠕動。
敖澤一把将海因裏希昂得高高的頭攬進懷裏,用手掌輕柔地撫摸着他濕漉漉的頭發。俯身在他耳邊輕聲安撫:“沒事,沒事。”
海因裏希滾燙而濕熱的額頭很快就打濕了敖澤的前胸,他如小獸一般痛苦的嘶吼聲回蕩在地下室狹小而封閉的房間。
敖澤将手指微微張開,如玉的指根沒入海因裏希的金發,輕柔地梳理,一下、又一下。在肉眼可以看見的範圍,敖澤指尖旁的空氣輕微扭曲了。随着敖澤的動作,海因裏希的嗚咽由大轉小,終至無聲。
懷裏的人緊繃的身體逐漸變得柔軟下來,敖澤才終于停止了動作。他将海因裏希翻轉過來,把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用袖子仔細擦去了他額頭的汗珠。懷裏的人像一只精疲力竭的小獸,已經陷入了昏睡。
只是海因裏希的睫毛輕微顫抖着,在夢裏也并不安穩。
敖澤想起替海因裏希疏通血脈的那一天,他因為身世而黯淡的綠眼眸,還有那如同覆蓋着金色薄霧的血液中無數道黑門。這本是種無解的西方詛咒,如果沒有他的神力的話。
可後來,當利刃般的尖角抽出身體,巨翼逆風而行,海因裏希的興奮和開心也不是假裝的。他從來沒有像那天一樣雀躍過。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敖澤握住了海因裏希緊握成拳的手,如果他的疏導打開了什麽禁忌之門,那就讓他們兩人一同來承擔這個後果。
“Mutt……” 海因裏希如玫瑰花瓣形狀一般的薄唇微動,敖澤俯身過去詳聽,海因裏希念叨的是:“母親……”
我的父親是一頭火龍,母親是一條美麗的白龍,他們是路德維希·馮·達亨和他的妻子艾麗莎殿下的侍從和女仆。親衛們在古堡的大廳裏發現了我的母親,她白色鱗片上染滿了鮮血,可是肚子下面還護着剛剛出生沒多久的自己。
可是,原來竟然不是這樣。
海浪拍打着礁岸,燦爛輝煌的水晶燈,女仆為懷孕的艾麗莎殿下送上精致的甜點。海因裏希能看見邁森瓷器邊緣精致的花紋,能聞見奶油蛋糕的香甜。
然後便是血腥味,鋪天蓋地的血腥味。
殺人的不是深海三眼巨怪,而是路德維希殿下的親弟弟。
古堡被摧毀,水晶燈摔得粉碎,女人忍痛将早産的蛋交給女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出門和丈夫迎戰。
當窗戶和門縫被魔法封禁時,女仆在走廊上奔逃;當利刃插入胸膛時,女仆轉身跳入地窖;當火焰與魔光困住了巨獸,女仆捂着被刺穿的腹部逃回了大廳。
她變回原型,用身軀擋住馮·達亨家族下任家主的唯一血脈,而法陣外,盧卡斯·馮·達亨朝閃着雷電的天空下了一個詛咒——
“路德維希·馮·達亨和艾麗莎·馮·達亨一脈永絕于此,倘有遺漏之血脈,将在此夜化為煙灰。”
白龍用自己腹中孩子的性命擋下了詛咒,雖有部分魔法遺漏在了身下的蛋殼上,也已經無能為力。
大雨中,路德維希的親衛隊扇着巨翼趕來,古堡裏,卻除了這顆蛋外,再也沒有一個生命。
一道驚雷在夢裏劃過,海因裏希終于睜開了眼睛。他出透了一身汗,卻也宛如脫胎換骨了一樣。
原來他根本不是什麽小鎮傻樂的小土豆,而是身上背負着血海深仇的苦菜花。不僅是自己的親生父母的仇,還有叔叔嬸嬸的哥哥和嫂子——也就是女仆和侍從——以及他們那個沒能出世的嬰兒的仇恨。
海因裏希再次閉上眼睛,讓黑暗包裹着自己。在脆弱的時候,無論是高級生物還是低級生物都一樣,本能的想隐藏自己。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自己不過是個在中歐小鎮的閣樓裏看小說,在菜園裏和泥土、昆蟲為伍的青年。他不想當什麽貴族的後裔,更不想要這種無法償還的負罪感。
黑暗與混亂中,自己的手被人牢牢抓住了。海因裏希渾身一緊,血管裏一種暴戾的力量才叫嚣,然後他又放松下來——這樣有些清涼的溫度,是敖澤。
敖澤彎下腰,在海因裏希的身邊輕聲說:“有什麽事情告訴我,我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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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說有一堆龍族精英進入了華夏,還到了S市,還入住了S市除妖辦?” 林小月嘴裏的浪味仙掉到了桌上。
“是的,現在我能夠感受到他們的氣息了。” 自從醒來後,海因裏希的力量似乎完全覺醒了,連綠色的眼眸都多了些金屬的光澤,但是他的表情仍舊和以前一樣軟萌,只是多了些戰鬥欲望。
醒來後他和敖澤聊了很久,他知道,龍生中有很多事不得不面對。起碼有三只龍因他而死,即使是為了他們,他也要戰鬥到最後一刻。
“對,他們以血脈為祭,用了龍族的秘法,追蹤海因裏希的下落。雖然龍尾廟自來有結界,我和南朋在大家入住前也妥善的布置過了,他們還是知道了我們大致的方位。” 敖澤道:“他們查到了海因裏希,海因裏希卻也因此覺醒了血脈,我們也算有失有得。”
“龍族……真的那麽可怕嗎?” 白翠花問。
“龍族的數量很稀少,這次來華夏的肯定不會超過十頭,但他們每只天生都有強大的魔能。” 海因裏希認真分析:“如果不算敖澤大大和南朋的力量,我們幾乎沒有勝算。” 其實他也不知道其他龍的實力到底怎麽樣,只是在嬸嬸的睡前故事裏,龍族騎士就是絕對力量的化身。
“唉。” 林小月嘆了口氣,把頭擱在桌上:“我不過是個能請神上身的普通人罷了,為什麽要我卷入這樣龐大的事情裏面啊。”
“組長說,S市除妖辦新來了很多人,室外的陳設也變了,現在又迎接龍族。敖澤你說,他們到底有什麽陰謀?” 白翠花問。
“他們應該在布陣。” 敖澤手指蘸了點茶水,在桌上畫起了方位圖:“S市除妖辦背靠扶陽山,前方開闊有明堂,左右有靠,在風水上是極佳的陰地。S市除妖辦四面合攏,建築由槐木打造,又有五百年歷史,多年來聚攏吸收了無數陰氣,讓除妖辦本身成為了一個極好的布陣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