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紙紮村(8)
然而随着那盞燈籠被挑下來,周圍空間的光線竟然瞬間暗了下來。
本來是正午,太陽剛剛還在頭頂上方炙烤着大地。
一剎那,這個空間的時間仿佛被按下了一百倍速的快進鍵一般。
太陽消失不見了蹤影,天色瞬間便黑了下來。
還好,月亮爬上了枝頭,灑下了朦朦胧胧的白光。
安燃心裏不由得一驚,下意識地往陸燼身旁靠了靠。
她擡腕看了看表,時間竟然直接到了晚上八點。
對于周圍極端詭異的變化,陸燼好像沒什麽特別大的反應。
牛福來把燈籠塞到他手裏:“後生,你給看看,咋個回事嘛!”
陸燼接過燈籠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了不對。
這盞燈籠,有着和它體型不成比例的重量。
只有一種可能。
“哦,這燈籠是得重新紮。”他淡然地說了一句。
然後蹲下身,把燈籠放在地上。
伸手輕輕地把上端的箍環拆開了。
當安燃看清了燈籠裏面的東西時,頓時感覺胃裏一陣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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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人頭。
臉朝上。
已經風幹了,皮肉都變成了黃褐色,皺皺巴巴地包裹在突兀的頭骨上。
如果不是那一頭時髦的棕黃色卷發,還以為是古埃及出土的木乃伊。
而那顆頭的嘴裏,還叼着一根燃燒殆盡的白色蠟燭。
安燃一下子明白了,自己昨晚第一次見到這些燈籠的時候,為什麽會覺得哪裏怪怪的。
因為這裏的每一盞白燈籠裏面,都隐約透出一團黑乎乎的顏色!
這時候牛福來湊了過來。
“哦,原來是芯子出了問題啊!”他一副恍然大明白的表情。
“也是喽,都已經兩年沒換過了,油耗光了,自然點不着喽!”他兀自念叨着,然後又走進院子。
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樣東西。
是李麗的人頭!
原來,雜草叢中李麗的屍體,被他撿回來了!
“來,小後生,幫我把這個芯子換上!”牛福來說着,把李麗的頭遞給了陸燼。
李麗那張消瘦的臉上,此刻還保持着死前最後一刻的樣子,籠着極度的驚恐。
嘴巴張得老大,眼珠突兀地瞪着。
陸燼微微皺了皺眉,不過還是接了過來。
他擡頭看了看身旁的安燃。
“姐姐,我們一起吧!”
安燃明白,他是想讓她也獲得支線任務的完成度從而得到積分獎勵。
點點頭,蹲了下來。
“你把舊的取出來,我把新的放進去。”陸燼安排道。
安燃伸手,小心翼翼地把燈籠裏面的風幹人頭取了出來。
牛福來很是時候地遞過了一根嶄新的白蠟燭給陸燼。
這根蠟燭的手感很特別。
比普通蠟燭更細膩,更油潤。
陸燼稍稍湊近鼻尖聞了聞,一股淡淡的腥味便彌散開來。
他的臉色沒什麽變化,但是兩腮跳了跳。
“別愣着了,趕緊把蠟燭安上啊!”牛福來催促道,“這蠟燭可金貴着哩,這娘們又瘦又小,做不了幾根!”
此刻,安燃真想跳起來一拳頭錘爆牛福來的鬼頭。
在警官學院學習的時候,體能是必修課。
她自認,像牛福來這樣的,幹倒三四個不成問題。
陸燼似乎看懂了她眼睛裏的怒氣,輕輕按了按她的手,朝她微一搖頭。
湊到他耳邊,把聲音壓到極低:“你沒有道具,傷不了他。”
安燃的胸口一起一伏,努力壓制着內心由恐懼幻化而成的極致憤怒。
陸燼又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他按照之前那個“芯子”的樣子,把蠟燭插進了李麗的嘴裏。
然後把人頭放進了燈籠裏。
封好箍環。
“叔兒,你再點一個試試。”他依舊和顏悅色地說着。
仿佛在唠着最普通的家常一般。
牛福來喜滋滋地把蠟燭點燃。
“哎,好了!亮了亮了!”他高興地叫了起來。
當他把那盞紅得妖冶的燈籠重新挂起來的時候,安燃心裏感覺一陣惡寒。
那詭異的紅色,分明就是用李麗的血染成的。
而那燃燒人油蠟燭帶來的搖曳亮光裏,此刻還能恍惚看到李麗那猙獰又凄慘的臉。
【叮——恭喜主播完成支線任務。分數統計将于稍後發送!】
直播間裏一片叫好聲。
【人頭燈籠,人油蠟燭,這創意,絕絕子啊!】
【九敏!吓死鬼了!】
【媽媽快看,原來那顆頭是不是隔壁王叔叔的?】
【陸燼小哥哥做任務好飒啊!好愛想抱走腫麽辦?】
【陸燼快來麻麻懷裏,抱抱小可愛!給你刷一座地獄之城!】
【燃姐人美膽大,我先打賞為敬!你們随意。】
回去的路上,安燃心裏很不舒服。
雖說對于各種各樣的屍體早已見怪不怪,但是自己身邊剛剛還活生生的人,轉眼之間就被大卸八塊,被如此淩虐踐踏,着實讓她的心髒難以承受。
盡管這裏并不是現實世界。
“陸燼,在這裏死了,在現實裏,就也死掉了?”
陸燼微微點頭:“或者說,馬上就要死了。”
他側過頭看着她:“等一場直播結束之後。”
他說着,輕輕呼了口氣。
“你知道,我們這些人為什麽會被選中?”
安燃微微搖頭,盯着他墨黑的眸子,等答案。
“其實,被選中參加直播,雖然生死一線危險重重,但從另外一個角度看,也是一次生的希望。”
安燃感覺他一本正經說話的時候,語氣和表情的老道,更加跟他的外表嚴重不符。
盡管并沒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陸燼不等她問,接着說:“因為被選中的人,其實都是現實中的……将死之人。”
聽到這話,安燃不由得心頭微微一顫。
“你的意思是……”她心思聰慧,似乎明白了。
她患有先天性心髒病。
随着年齡的增長,病情越來越嚴重。
前不久的一次檢查中,醫生告訴她,已經發展成了艾斯曼格綜合症。
可能還有兩三年,又或者一兩年。
她沒敢告訴爸爸媽媽。
他們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日子該要怎麽過。
她才二十四歲,生活才剛剛開始。
她郁郁寡歡了幾天。
幾天之後,就想通了。
人生無常,大腸包小腸。
她能做的,就是讓自己短暫的生命更精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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