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女皇]盛世紅妝

第6章 婉兒惑

婉兒該起來了，她要去伺候皇太後，一夜沒睡，眼底帶着淡淡的青色，但是無礙她的美貌，倒是顯得有些惹人憐愛心疼。她不喜人服侍，穿衣描妝皆是自己動手，換好衣服的婉兒來到妝臺前。

她一下子就被妝臺上那水跡描畫的“婉兒”二字驚到，那手字跡她熟悉無比，這不會是誰的玩笑作惡，這是皇太後的字跡！婉兒無論如何都不會認錯，因為她曾經無數次臨摹皇太後的字，她對那個尊貴的女人無比關注。

婉兒拿起那個玉佩，觸手冰冷徹骨，那股寒氣從她的指尖竄入血肉之中，直達心髒。皇太後，是你嗎？你想告訴婉兒什麽？婉兒這樣想着，手中更是緊緊握着那個玉佩。

但是時間不容她多想，皇太後要早朝，她要快點去到皇太後身邊才是。婉兒将玉佩好生放好，對鏡描畫好妝容，踩着優雅的腳步走向了長生殿中。

然而，婉兒沒有想到，當她到了長生殿時，皇太後早已坐在妝臺前，一個宮人正在收拾東西，皇太後已經描妝完畢。婉兒心中一頓，這是第一次，自她來到皇太後身邊，日日都是她服侍皇太後，而今日，她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皇太後從銅鏡中看到了婉兒的面容，她染着紅脂的唇瓣張開，右手擡起撫了撫頭上的金簪，似乎很滿意今日的妝扮，這才轉過頭來看着婉兒說：“婉兒怎麽不多休息一會兒，前兩天婉兒照顧本宮辛苦了，本宮也要體恤婉兒不是？”

婉兒斂去一切的神思，穩步來到皇太後身邊，扶着她的手臂，噙着一抹淺笑道：“婉兒謝過太後體恤，只是服侍皇太後是婉兒修了萬世才得來的福氣，婉兒可舍不得将這份福氣讓了他人。”

“原是這樣，婉兒也有着小心思。”皇太後笑着，仿佛覺得這樣有些調皮開玩笑般的婉兒很有趣。

“自然是有的。”婉兒扶着皇太後走出長生殿，将前往大殿早朝，只是行動中，婉兒便注意到今日皇太後腰間垂挂的玉佩，外形很是眼熟，但是她記得顏色不該是紫色的，因為她的那塊玉佩所取用的玉材正是皇太後這塊玉佩剩餘的一小塊，應該是翠綠色的。

婉兒想，會不會是皇太後有兩塊外形相似的玉佩？但是下一刻她就否決了自己的猜想，像這種送入宮中之物，除非上位者要求，否則絕少有相同的玉佩，就連相似都很少。

她跟在皇太後身邊這麽久，管理着這長生殿中的一切，皇太後有什麽配飾她比誰都清楚，她可以肯定皇太後懸挂的這塊玉佩就是她知道的那塊翠綠玉佩，只是為何變了顏色？

皇太後側頭瞥見了婉兒眼中透露出來的思索、猜測、懷疑、不解，她笑容有點深，另一只手似是不自己覺般擦過腰間玉佩。

果然呢，這個女子敏感得厲害，留不得了。不管她到底有沒有懷疑她是不是皇太後，會不會相信她是皇太後，都留不得，因為心不齊就一定會生亂。她倒是有些羨慕那個女人還有這麽一個女子伴在身側，也好，她這就送二人團聚。

這日早朝平靜地過去了，朝臣們都送了一口氣，只是他們的內心當中對于那個高高在上的女人有什麽看法，大約也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皇太後現在還什麽都不能做，因為她還不清楚這個朝代發生的一切，她急需要學習了解，她還要搞清楚與這個身體相關的一切人事物。不過，她知道，這個女人身邊有兒子有女兒卻如同沒有一樣，唯一親密的人，大約就是那個婀娜多姿的上官婉兒。

皇太後嗤笑幾聲，她太了解這種情形了，因為她早已經歷過這樣的一世，上一世，她的母皇絕情絕性，視天下為玩物，就連她還有她的兄弟姐妹，在她母皇的眼中，也許還比不上手中執着的一杯佳釀。

她的兄弟姐妹一個個地死掉了，而她的母皇也死了，死剩她自己一個，活在偌大的王宮中，她殺了好多人，沐浴在血液裏，最終她也死了。不過，現在她又活了過來，又再次來到披着繁華外衣的肮髒地方。

這回，她倒是要換一個活法。

皇太後在考慮着一件大事情，她在計較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她将滿腹的心機都掩藏在雍容華貴的面龐背後，然後開始沉寂下來，觀察、學習、代入，總會徹徹底底掌控這個身體所有的一切。

她很穩妥，因為腦子裏有着太多太多，盡管複雜難解，但是她還是能夠弄明白一些，所以面對這些時日她要做的事情，皇太後一件也沒有落下。

而婉兒呢，在那一日面對皇太後略顯詭異的舉止，越發濃厚的違和感，婉兒按照原定計劃，要去找一個人，她向皇太後告了假，離開了皇宮。

婉兒來到洛陽城外某山的一處寺廟，書曰令蒼。這裏有一位婉兒的故人，婉兒曾有一年随皇太後出游，路上救了一個和尚，那人倒是好奇怪，一直在說：“終于等到了，終于等到了。”然後就交給婉兒一個銀鈴香囊，交代她若是遇了不可解的問題，便打開香囊。

婉兒那晚想了許久，終于是打開了那個香囊，她也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麽會記着那個和尚，記着他的話，也保留着那個香囊，甚至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這件事情。

打開香囊後有紙一張，上面描畫的是地圖，婉兒找了個山夫為她帶路，兜兜轉轉地來到了這個寺廟。

令蒼寺廟古樸至極，婉兒猶豫一下，終于推開了那顯得殘破的門進到裏面，幽靜無聲，院中鋪滿了落葉，裏頭很簡單，一眼就可以望盡。婉兒便走向那個看似是大殿的地方。

和尚念經的聲音傳入婉兒的耳中，她閉目聽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怎麽的，竟然覺得有些平和安寧的感覺，她聽到裏頭的念經聲停了，裏頭的人說：“施主，你終于來了。”

門被打開，露出來的不正是那時婉兒所救的那個和尚嗎？婉兒朝他合十一拜：“大師，婉兒惑矣。”

和尚看上去四十來歲，面目平和，眉眼舒展，他也朝婉兒合十，笑若閑雲清風，他道：“施主，何惑？”

看着和尚的笑容，還有他輕淡的聲音，婉兒覺得這個和尚哪裏是當日那個瘋癫異常，嘴裏直嚷着“終于等到了。”的人呢？婉兒搖了搖頭，她說：“大師，你不一樣。”

和尚笑了：“有何不同？不過因人而異，因時而異，因地而異。施主，眼前種種，幻花空翳。惑，皆因施主用肉眼看。施主是否仍惑矣？”

婉兒不太明白，修道之人說話都要這樣似答非答，可有可無嗎？不過那句“用肉眼看”婉兒大約明白一點，她打量着和尚，他對她合十一笑，持着他世外之人的氣派，婉兒想了想，合十一拜，“謝過大師點撥。”

婉兒攏了攏披帛，擋住這山間料峭，順着那條青石小路離開這個令蒼寺廟。下山的路很好認，山夫早就離開，婉兒獨自一人下山，只是臨回頭時，婉兒覺得恍惚陣陣，竟是找不到上山的路。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她夢了一場嗎？

婉兒回到了皇宮中，她再也沒有聽到皇太後熟悉的叫喚聲，也再也沒有見到皇太後熟悉的字跡，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她做的一場夢，婉兒覺得好迷茫。

更加令婉兒擔憂的是，她被皇太後疏遠着，她已經意識到皇太後将她排除在外，長生殿中有了另外一個得寵的宮人，她被排擠，宮人們搶去她手中的工作，而皇太後見到也是不置一詞，常常讓她“好好休息”。

婉兒內心深處有着極大的惶恐，但是沒有絲毫的悲傷，冥冥之中，她似乎知道這個皇太後根本就不是她熟悉的那個人，所以她沒有被舍棄抛卻的悲傷，只有着懷疑、困惑、恐懼，因為有一個念頭，在她的腦海裏生了根，漸漸地發芽成長。

而皇太後呢，她只是在等待着機會，她如今不能有異樣，也不知道有什麽勢力可以用，她急切地需要培養自己的班底，抹去武氏的一切痕跡。至于婉兒，她現在還沒有時間理會，但是她知道自己是一定會處理她的，但是怎麽處理才不置于太過奇怪，她要好好想想。

這期間，皇太後暗地裏計劃着許多事情，她覺得自己一定會成功，她有一個宏大的願望，她想改變這個朝代。但是她不知道，這個朝代不是她從前的時代，一個女子當政，總是惹起了無數人的抗拒，一股勢力早就在暗中蓄勢，随時都有可能擺上明面，與皇太後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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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武後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