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處

第14章 闌珊

“啊疼疼疼疼疼！”

沈安淮捂着屁股，一點點挪回了放着軟墊的木椅上。

“茶點你放着，小心一點，我們自己來就好。”

“哎呀沒事，倒是嫂子你現在要多小心呢。”

聞言，許澹雅微微一笑，輕撫已高高隆起的小腹。沈安淮見狀，想靠近些看一看，是否能感受到胎動，卻因操之過急的挪動又開始捂着屁股嚎叫起來，惹得容琋夫婦笑聲連連。

“澹雅，你不必管他。這都已經多長時間了，再過不久就到中元了，還嚷嚷着疼。”

“夫君，傷筋動骨，必須得好生修養。”

“嗯，澹雅說得對。不過看來，應該是沒有大礙了。”

“诶我說你們兩個，都快當爹娘的人了，能別這麽膩歪了行嗎？”

“我說這位沈公子，你和你家那位好像也沒少膩歪吧？前兩天我好像還看到，某人纏着我弟弟，讓他背着自己在別院的梅園散步呢。”

“啊啊啊啊容琋你什麽時候看到的，給我忘掉！”

“容珣總是在笑，但很少會在他人面前笑得那樣開心。唉，印象太深，怕是忘不了咯。”

沈安淮佯怒啧了一聲，倚在一旁嗑起了瓜子。容琋笑着哼了一聲，将一管黑棕色包裝的藥膏從懷裏掏出，推到了沈安淮面前。

“這什麽？”

“金創膏。前陣子不是去了趟西域嗎，問了一下那邊的名醫，說是這個挺管用的，你試試。”

“嘿嘿，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謝啦。喏，這塊糯米糕，謝禮。”

“诶我說，我這金創膏可至少買得了百餘塊糯米糕了。”

“這糯米糕可是今早容珣給我專門去東市口的頌鮮樓買的，新鮮着呢。”

“哎喲喂，你看你，都把我弟弟禍害成什麽樣了，還起個大早為你跑趟頌鮮樓？來，澹雅，我掰了一點，這塊上面的桂花多，你嘗嘗。”

“我說你們，故意氣我？等容珣晚上回來的，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哎喲！嘶，我的屁股……”

“哈哈哈哈哈哈哈！”

屋內歡聲笑語，祥和一片。屋外瑞雪揚灑，銀裝素裹。瓊枝玉葉，粉裝玉砌，皓然一色。偶爾能聽到府邸外有小兒歡鬧着嬉戲而過，伴着聲聲爆竹漸遠。

容珣回來時已近子時，紛飛的鵝毛大雪仿佛也已入睡一般，只有冬日的冷風絲絲縷縷地吹過。雖然手中掌管的活有很多一部分在容老爺的安排下轉給了容琋，但如果不将手頭僅剩的這一點做好，怕是要兩人一起逐出容府了。加之又近年關，總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處理。

将擋在大氅內的食盒輕放在門邊，轉身抖落一身雪塵後，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房門。屋內燭火已滅，萬籁俱寂，只能聽到床榻上睡着的人淺淺起伏的呼吸。小巧精致的食盒還冒着一縷熱氣，帶着撲面而來的麻辣香。

待身上寒氣漸消，容珣搓了搓手，确認手不再冰涼後小心地靠向床上熟睡的人，手指輕撫他的發絲，在他微微泛紅的臉頰上溫柔地輕啄一口。

容珣一笑，起身将食盒提來，雙手緊緊抓住把手和一側，避免食盒翻灑。像是作法一樣，向左繞了三圈，又向右繞了三圈。床上那人顯然是聞到了這股誘人的麻辣香，眉頭皺了皺，終是沒能忍住，眼睛一睜，撅起了嘴來。

“容珣，你誘惑我！”

“是誰這幾天一直說想吃辣來着？不過既然他睡着了，那就只好我自己獨享了。”

“是毛血旺！東市口湘菜館的湘味毛血旺對不對？我就知道你最喜歡我了！”

沈安淮幾乎是從床上跳起來的，吧唧親了容珣一口，便奪過食盒放在桌上，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容珣連忙掌了燈，生怕因為屋內漆黑，而燙到沈安淮。

忽然，他發現燈臺附近放着一個棕黑色的小管，是之前在房內未曾見過的。沈安淮也發現了容珣在看着藥膏，便開口解釋了它的由來。沒想到容珣聽罷眉頭一簇，推開手邊的窗，直接将拿藥膏扔了出去。

“下次他送的東西，直接扔掉。我的人，我會自己照顧好。”

“人家容琋也是出于關心，你不必如此的。”

“是嗎？我不管，整個容府只有我才有資格這樣照顧你。”

“好好好，我的小容珣只有三歲，我聽他的，不然明天容府就要被醋給淹沒咯。”

沈安淮無奈地攤了攤手，看着眼下換成容珣噘着嘴，這幅可愛的樣子，讓他忍不住想靠在容珣懷裏，将那如彎月般好看的眼眸盡收眼底。

想想就覺得很幸福。接着搖曳的燭火，沈安淮笑着打量着容珣為他帶回的夜宵。

“米飯只有一碗？筷子……也只有一雙嗎？容珣，他們家的毛血旺可好吃了，你不吃不會哭嗎？”

“你吃得開心，我就不會哭了。我要的小份，晚上夜宵不要吃太多。而且你的傷還沒徹底痊愈，還是不能吃太多辣……嗯？”

“知道啦，知道啦！那你也嘗嘗不就好了嘛，嘿嘿。”

容珣忽然覺得一陣裹着辛辣感的溫熱物體貼在自己唇上，一張嘴，那片剛才沈安淮吹了半的鴨血便滑進了嘴裏。入口即化的鴨血帶着麻辣刺激着味蕾，溫度正好，不熱不涼。

“怎麽樣？第一口給你吃了，我好不好？”

沈安淮單手托腮，傻笑地看着還愣坐在身邊的容珣。

“嗯，好燙，快給我吹一吹。”

容珣忽然緊閉雙眼，吐出一點舌頭，用右手在嘴邊扇着風，看起來一副被燙到了的樣子。

“啊啊啊？容珣，你沒事吧，很燙嗎？我吹過才喂你的呀，怎麽還是燙到你了？”

沈安淮連忙放下筷子湊近，緊張地一點點在容珣的嘴邊扇風吹起，正要起身去倒杯水時，手腕處卻被有力地抓住扯了回去。

不等沈安淮發問，沈安淮已被摟進了懷裏，容珣一臉壞笑，望着眼前這個一臉驚詫的人，擡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唔……容珣你，你又騙我！”

“你說想吃辣的。現在我也很辣，要不要也嘗嘗我？”

桌上的美食還在冒着熱氣，一大碗辣香四溢的毛血旺滿是紅豔豔的色澤，順着泡着辣湯裏面的食材，幸福地冒着泡。

月色朦胧，星辰河漢。燈樹千光，花燈如晝。上元夜的集市，熱鬧非凡。街邊小販吆喝聲接連不聽，放花燈的河邊也是人山人海。

街邊的花燈亦是別有雅趣，有題字謎猜謎底的，有揮毫留話猜是何名章名景的，贏着開懷一笑，輸者請酒便是。

沈安淮猜了幾個燈謎，中者甚少，便有些意興闌珊。容珣緊随其後，掏腰包請酒，也跟着猜了幾個，也不知是天生聰明還是運氣極佳，都讓他猜對了去。不光沒賠，還賺了幾杯酒。

“剛才放花燈，許了什麽願望呀？”

容珣揉了揉沈安淮的頭發，想找些話題令他解解悶，不再去想燈謎的事。

“不告訴你，說出來就不靈了。”

沈安淮倒并未多在意燈謎之事，對着容珣做了一個鬼臉，又開心地笑了。

沽蓮閣就在集市附近。上元佳節，這裏比往日要更加熱鬧，因為這裏位置不錯，晚些放煙花的時候，也剛好能看到。不過容珣帶沈安淮來這裏，并非要和這些客人争個位置。跨過最後一個雅間旁側的門檻，有一架小巧的木梯，爬了幾步，往上一翻，便來到了沽蓮閣的屋頂。

論觀景，這屋頂的青瓦檐上才是真正的雅間。視野開闊，熱鬧的長街，漂着花燈的河畔，盡收眼底。

“剛才花燈上的願望，我看到了哦。”

“不是吧容珣，我寫那麽快，你也看清了？”

“兩句詩，是寫的很快。但……”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好啦好啦，就是這兩句，居然被你看到了。”

“但是我沒有看清是哪兩句，沒想到我話沒說完，你居然自己搶着告訴我了。”

“容珣你又戲弄我！”

一抹微醺一般的紅爬上沈安淮的臉頰，容珣哈哈大笑，攬住了他的肩。沈安淮啧了一聲，撇撇嘴，将頭靠在了容珣的肩上。

“這次我受罰，害得你也發燒了那麽久，這種時候我就會讨厭這情蠱，覺得因為它總會害你一起受罪。對不起，以後我會小心謹慎一點，再也不惹出什麽是非來讓你爹責罰了。”

沈安淮閉上了眼睛，全心全意地感受着來自容珣的溫度。而容珣只是一直笑着看他，眉眼彎彎，煞是好看。半晌未聽見回應，擡頭一望，對上了那雙盛滿溫柔的好看的眸，沈安淮忽然覺得心裏的小鹿在亂撞了。

“只要有你在，就好。不要那麽在意情蠱，有沒有它，我都一如既往地伴你，愛你。”

沈安淮笑着吐了吐舌頭，一直凝視着容珣俊俏的側臉。容珣伸出手，将沈安淮的手拉了過來，十指緊扣，合掌而握的溫暖在兩人掌心傳遞。

“怎麽一直看我，我有那麽好看嗎？”

“好看，真好看，容珣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子。”

“那沈安淮便是唯一一個，讓我心動，讓我牽挂，讓我想永遠将他留在身邊的男子。”

“哈，又說這些話撩撥我？小心今晚回家我大戰你三百回合，讓你明天下不了床！”

“經常被我戰到下不了床，結果纏着我讓我給他喂粥喝的，是誰呢？”

容珣說罷，笑眯眯地低下頭，輕咬沈安淮的耳垂。而沈安淮幾乎整個人都在冒煙了，臉頰早已緋紅一片。

随着嘭一聲巨響，漂着花燈的河畔那邊升騰起了幾個光點，随即在夜空中炸裂。此起彼伏的煙花噼啪炸響，帶着鼎沸的人聲，歡笑的言語，一起将上元夜繪成一副畫卷。

燈火闌珊處，并肩笑看繁華世間。親吻攜手，歲月靜好。

全文終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完結了！又填完了一個坑~

青梅竹馬多年後重逢，陰差陽錯在一起。一步步确認，一天天靠近，一點點敞開心扉。其實最好的日子也莫過如此，一個人在鬧，另一個人，在看你鬧。與你共看山河萬千，世間繁華。與你并肩攜手，歲月靜好。

這是第二次嘗試古風耽美，選擇了沒試過的HE，可能還有很多不足之處。由衷感謝看到一路看到這裏的所有人。今後還會嘗試更多有趣的嘗試，就算這只是個人愛好，就算讀者只有一個人。只要喜歡一天，我就會繼續寫一天，為了自己，也為了有愛之人。

再次感謝！下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