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醉1
醉1
雖然已經過了十二點,覃望山還是選擇回家。緩緩擡起的欄杆、叮咚一聲打開的電梯門、入戶指紋鎖的藍光、半掩的卧室門。他越過一道道障礙,終于回到那個人身邊。
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卧室內漆黑一片,只有電子鐘發出微弱的熒光,指示着時間是1:27。這已經是新的一天,中秋節已經過去了。
左立睡得并不踏實,一直不停地翻動着。最近他産生了輕微的入睡障礙,甚至在睡前喝了一小杯高度白酒來助眠。一開始,覃望山以為他并沒有睡着、或者是自己的動靜吵醒了他,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左立只是因為淺睡眠而不停地在翻身。覃望山走到床前,蹲下來仔細地看着左立朝向他的半張臉,手放在枕頭邊,輕輕碰了碰他的頭發。
覃望山聞到了淡淡的酒氣。這種味道讓他産生了破壞的沖動。他很想打開窗簾、打開燈,嘩啦啦一聲,讓月光照進來、讓世界亮起來,讓他不再受夜的蠱惑。但他到底沒有動,只是靜靜地、一瞬不瞬地看着睡夢中的人,跟着他的節奏一起呼吸。
也許是覃望山滾燙的氣息撲到了左立的臉上,也許是他本就要醒了,左立眼睛微微睜開,怔怔和覃望山對視了幾秒鐘,然後又閉上眼,聲音裏帶着濃濃的睡意:“……你從哪裏回來?”
“電影院。”覃望山剛看完午夜場的電影,是送完姜昕才回來的。左立下意識皺眉,翻過身,用背對着覃望山,又睡過去。他含糊地吐了幾個字,覃望山沒太聽清,似乎是在問“好看嗎”。
“不好看。”
這句話覃望山是在心裏回答的。他注視着自己放在左立枕邊的手,往前探身,試圖看清他的表情,然後用很輕很細的聲音問他:“左立,你還記得我們倆第一次見面嗎?”
左立的眼珠子動了動,沒有回答,也沒有醒過來。過了一會兒,他發出均勻的呼吸,終于安穩地睡去。覃望山再一次碰了碰左立的頭發,站起來走出房間。門內是黑的,門外也是黑的,好像夢游一樣。
睡夢中的左立是聽到了覃望山的問題的,他很想說我當然記得,但是太困了,聲帶怠于發出聲音。在夢裏,大腦用畫面的形式回答了這個問題。夢只有黑白灰三種顏色,在初見的KTV包廂裏,左立坐在角落看着覃望山推開門走進來,一口氣喝掉了吧臺上一連八個深水炸彈。目光漫不經心,動作表情卻帶點江湖氣,和他西裝革履的打扮不太相宜,左立的腦海中立刻浮出衣冠禽獸四個字。夢裏的覃望山沒有忽視他,而是直接朝他走過來。
在去參加那次生日聚會之前,左立是已經下定了決心要答應丁少聰了。像丁少這種富二代,不過是貪圖一時的新鮮感,玩一玩、鬧一鬧,也就過去了。可對于他這種人來說,富二代的幾句話、無足輕重的舉手之勞就是人生中的重要轉折,就可以改變命運。他想得很通透,也覺得感情這東西很無所謂,可就是那一晚、只一眼他飛快地推翻了自己原來的計劃,上了覃望山的車。
夢裏的覃望山向他伸出手,沒有說話,可是他們互相看懂了眼神。好像他們集體魂穿回了初相識那一天,當着所有不知道未來将要發生什麽的人,牽着手從那個喧嚣的包間裏逃離出來。
多麽美好又多麽不切實際。
左立早上準時被自己的鬧鐘吵醒,一只手蓋在眼睛上又眯了兩分鐘,才緩緩坐起來。屋外有人說話的聲音,他記起來昨晚覃望山似乎是回來了的,好像還跟他說了會兒話,但談話的內容一點兒也沒有印象了。身側的枕頭沒有任何壓痕,覃望山昨晚應該睡在客卧的。他起身下床,把卧室門打開一條縫,沒有看到覃望山的身影,卻能清晰地聽到他的聲音。覃望山說:“我來解決,你放心。今天上班之後我就聯系葉老師,你把晚上的時間空出來,我帶你去見他。”
“嗯。軒軒我讓許暢去接吧,最好是約在津廣大廈,大家都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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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望山一邊講電話,一邊往卧室走,正好和從主卧探出一個腦袋來的左立對上視線。這姿态有如偷聽,左立覺得有些尴尬,幹脆大大方方直接問:“一大早,誰的電話啊?”
左立從不打聽覃望山的事,都是他說就聽一耳朵,不說也就不問。他們關系之中的分寸感,左立一向很注意拿捏。覃望山說:“一個離婚官司,女方發現男方在轉移財産,也涉及到公司的股權變動。”
左立似懂非懂,問:“像陳哲那樣嗎?”
覃望山搖頭說:“跟陳哲那個不一樣,正兒八經的離婚官司。”
左立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是我認識的人嗎?”
覃望山點頭:“算是吧。”
覃望山沒有直接把名字講出來,左立就不再打破砂鍋問到底了。覃望山握在手裏的電話又響了起來,他看着手機屏幕沒有作聲,擡起頭又看左立一眼。左立往後縮了一步,說你接吧,我洗漱去,擡手就要關門。
覃望山喊他一聲,亮出手機給左立看,來電人是丁少聰。
丁少聰是橫在他和覃望山之間的敏感話題。誰都不能忽視他的存在,只是誰都不知道該怎麽提起才對。昨晚算是徹底撕開了遮羞布,總要有個說法。
左立問覃望山:“你打算怎麽跟丁少談?”
覃望山反問左立:“你希望我怎麽跟他談?”
要說對于丁少聰完全沒有愧疚,其實也不是,但是這種愧疚極其微小,畢竟從頭到尾左立都沒有刻意去騙過什麽。而且他也明白,丁少聰再喜歡他,也是把他當成可以明碼标價的交易品,他能夠付出多少,想要得到多少,是否可以稍微吃虧,全都計算的清清楚楚。
于是左立道:“你覺得該怎麽談就怎麽談吧。本來也與我無關。”
覃望山說好,那就我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