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亂5
亂5
左立跟原來的房東退租,又趕着周末搬家,急急忙忙因此損失了半個月的房租。他東西不多,來回搬了兩趟就七七八八了,收尾的時候給覃望山打電話,讓他來找自己一趟。
覃望山照例是說在忙。這也不是謊話而是實情。為了陳哲的案子,所裏成立了專門的大案團隊,雖然挂着師父周業勤的名頭,但實際上他是主要負責人。這個案子标的金額高、牽扯面廣、案情複雜,覃望山的全部精力都撲在上面,同時還要打起精神和劉玉松周旋。
劉玉松覺得是覃望山搶了自己的案源,為這個已經和主任鬧過好幾次,對覃望山恨得咬牙切齒。他私底下又找陳哲談過幾次,但是陳哲認定了覃望山,劉玉松也毫無辦法,只能暗暗咽下這口氣,在別的地方找茬兒。
左立聽到覃望山冷淡的語調,一下子就轉了心思。他堅持說:“不,你今天一定要來。”
覃望山問他有什麽一定要來的理由,左立說:“我搬家了,得請你喝一杯。”
“搬家了?”覃望山的聲調高了一點:“這麽快。”
左立說:“是啊,覃律師推薦的中介靠譜,幫我找了這麽好一個房子,我得重謝你。”
“重謝?”覃望山笑了:“你打算怎麽謝?”
左立聽岔了意思,拉長語調說:“我沒什麽你能看得上的,有的也就早給你了。不過該謝還是要謝。”
聽着這陰陽怪氣的話覃望山沉默了一下,然後說:“好,我一定到。”
一個人住的時候左立很少開火,大多數時候是煮面或者熬粥對付一口。但這不代表他不會做飯,事實上左立的手藝還不錯。忙碌了一天半,他終于搬完家、歸置好東西,又專程去附近的超市采買,買了平日嫌麻煩不太會弄的菜,填滿了房東的雙開門冰箱。他在廚房裏收拾東西時接到覃望山的電話,說自己會晚到一點。
早到晚到左立不在乎。電視裏放着無聊的綜藝節目,左立在廚房忙碌,認真對付一水池的螃蟹。剛好是開漁吃蟹的季節,梭子蟹又肥又美,他買了一大兜子,準備一半清蒸,一半辣炒。
備完菜時間還早,左立又開始打掃衛生、布置餐廳。弄完這一切,他忙出一身臭汗,又去洗了個澡。房東留下了一瓶未開封的沐浴露,左立拆開來用,聞到一股淡淡的橘子味道。這種味道他從覃望山身上聞到過一次,但也只有一次。
從浴室出來收到覃望山的信息,說他半個小時之內就到。左立算好時間把菜下鍋,覃望山到的時候他正好在炒蟹,聽到門鈴響,系着圍裙抄着鍋鏟急急忙忙去開門。覃望山的确是剛剛忙完的裝扮,一身正裝,手裏還拎着電腦包。左立讓覃望山自己換鞋洗手,然後去餐廳等上菜。
幹辣椒的嗆鼻氣味讓左立連連咳嗽。不知什麽時候覃望山從外頭鑽了進來,站在左立的身後。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位置也剛剛好,如果覃望山伸手,恰好可以摟住左立的腰。一瞬的猶豫過後,覃望山的手穿過左立的肩膀,把油煙機開到了最大檔。
Advertisement
察覺到身後有人,左立沒有轉身,只是平靜地吩咐覃望山拿碗盛飯。覃望山低頭拉開碗櫥,拿了兩個碗出來,又問左立飯勺在哪裏。左立用拿鍋鏟的手指了指窗臺,那裏擺着他新買的消毒架:“喏。”
覃望山盛好米飯,左立的辣炒蟹也正好出鍋。所有菜都已上桌,左立又拿出來半瓶紅酒。他對覃望山笑:“是上次剩下的半瓶,我舍不得扔。”
覃望山沒說什麽,眉眼似乎柔和了一點:“嗯。”
酒杯是房東家的,黑色的腳杯,杯口鑲着一圈金邊兒,暗紅色的液體盈在杯子裏,看起來昂貴奢侈。左立舉杯,對覃望山微笑:“覃律師,我敬你一杯吧。”
覃望山已經脫掉了外套抽掉了領帶,扯開幾顆襯衫扣子,袖口也卷了起來,姿态甚是放松。他也舉杯,杯身微微傾斜:“左醫生今天太客氣了。”
左立抿了一口酒,開封過後被氧化的紅酒變得平平無奇,單寧的氣味和果香幾乎消失不見,失去了初嘗時候的驚豔和新鮮感。他低頭拿筷子給覃望山夾菜,只稍微擡了擡眉毛:“以前是我太不客氣了。”
覃望山聽出左立話裏有話,但卻琢磨不透今晚唱的哪出。左立不挑明,覃望山也只是等着。碗裏放了兩只螃蟹就堆滿了,都是左立夾給他的,一只是辣的,一只是不辣的。兩只螃蟹一公一母一上一下趴着,覃望山覺得很難下手。
左立擰着眉毛剝蟹吃,見覃望山不動手還要問一句:“要不要我幫你弄?”
覃望山立刻放下筷子:“好啊。”
左立本來只是客氣一句,不成想覃望山順杆爬,不得不替覃望山拆蟹。拆蟹頗費工夫,還要不同味道各拆一只,分作兩堆堆在骨碟裏。他把碟子推給覃望山:“嘗嘗。”
覃望山各吃了一口,點頭說:“不賴。”
左立得到表揚也沒表現出開心,他慢條斯理地搽着手:“螃蟹好吃,吃起來費神。做的時候興沖沖的,剛出鍋的時候尤其覺得香,下嘴就後悔,吃完一只就不想再拿第二只,但是聞到那個味道,又忍不住犯賤要伸手。”
“吃螃蟹吃出禪意來了。”覃望山笑他:“螃蟹是你自己買的,自己做的,也是你自己說要給我拆蟹。現在又這麽一大堆牢騷。”
左立認真看着覃望山:“正因為是自己選的,才有資格後悔。”
“你後悔了?”覃望山冷靜地擡頭看他。
左立點頭:“後悔不該買螃蟹。”
覃望山微微皺眉:“不想吃丢掉就是了,不值得後悔。”
左立看着覃望山,忽然笑了一下,笑出點興沖沖的勁頭:“你看我這個新房子怎麽樣?”
覃望山潦草地環視一周:“不錯。”
“我覺得這套房子可太好了。”左立用手托着酒杯輕輕搖晃:“房子好,地段也好,價格好,房東更好。”
“地段價格我明白,房東又怎麽個好法?”覃望山不解地問。
“你知道這套房子多少錢租給我的嗎?”左立坐直身體,睜大眼睛賣乖:“才四千塊一個月!房東簡直是大善人,專門接濟我這種窮鬼,還不算好嗎?”
覃望山哦了一聲,表情淡然:“那你的運氣不錯,能租到這麽好的房子,的确值得慶祝一下。”
左立喝完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他羅裏吧嗦地講:“一開始沒覺得自己運氣好,後來又覺得的确是運氣好,真的是撞了大運。但運氣好是靠不住的,什麽時候運氣不好了,就馬上要被打回原形了。羅陽跟我說這套房子的房東出國了,想找個人看房子,所以租這麽便宜。但是你想啊,萬一他哪天突然回國了呢?或者是覺得租的太便宜要反悔呢?我可就灰溜溜的無家可歸了。”
覃望山說:“你白紙黑字簽了合同,他要是反悔,要付違約金的。”
“租房當然可以簽合同。”左立透過玻璃杯看覃望山,被放大變形的好看的臉長在标致的脖子上:“但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簽合同,都有違約金可以拿。”
覃望山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倒也不必這麽杞人憂天。”
左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瓶子裏見了底。他喝一口酒,嘴角還帶着一點暗紅色:“我好像沒有給你地址。”
覃望山愣了一下,然後明白過來左立指的什麽:“我想你在做飯應該沒空看手機,就問了羅陽。”
左立點點頭,又說:“你知道拖鞋在哪兒,也知道洗手間的準确位置。”
覃望山解釋:“一眼就看見了。”
“也是。”左立拿筷子夾菜:“你知道碗在哪兒,卻不知飯勺在哪兒,因為我移動了位置。我猜啊,要麽房東是你的朋友,要麽房東就是你本人,對不對?”
覃望山沒想到左立這麽敏銳,倒也沒繼續分辯的必要,大方承認:“是我的。”
猜測被證實,左立仰着脖子抑制不住地笑:“覃律師,你幹嘛還收租金,直接送給我住不好嗎?”
覃望山看他:“我怕你不收。”
“多好的人吶。”左立啧啧贊嘆:“做好事還要照顧讨飯人的自尊心。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啊?”
“左立。”覃望山喊他的名字,來不及勸他少喝點,看着他把杯子裏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左立放下酒杯,站起來,挨着餐桌沿兒往前挪,一寸寸挪到覃望山身邊。他慢慢地低頭、靠近,熱熱的呼吸撲到面上、頸間,想要和覃望山接吻。
覃望山微微偏頭,讓了過去。左立偏不讓,伸手推開碗碟,坐到餐桌上去。他的一只手搭在餐椅上,俯身向覃望山索吻。覃望山從敞開的衣領裏看到左立的鎖骨和藍紫色的靜脈血管,這次沒有躲開。左立輕輕舔着覃望山的嘴唇,手指撫摸他的喉結,然後順着手臂向下,停留在小腹的位置。覃望山似乎無動于衷,但身體的反應卻難以無視。左立輕笑一聲,熟練地解開皮帶扣,輕輕磨蹭着。
覃望山重重喘一口氣,按住左立的手:“有事就說事。”
左立把手抽回來:“我們兩個的關系……這個不算正事?”
覃望山正色問他:“我們算什麽關系?”
左立卻聽出一點譏諷之意。他的眼睛裏迅速充滿了水汽,扭開頭不給覃望山看,輕聲說道:“不管什麽關系,我們之間就到此為止吧。”
覃望山并不意外,但還是沉默了。半晌他松開左立的手,說:“你想好了?”
左立吸一下鼻子:“想好了。”
一股怒氣猛然而生,這個人果然還是耐不住了。覃望山忍住想要質問左立的沖動,把“是打算做丁少骢的金絲雀還是要改邪歸正和女同事雙宿雙飛”的話咽回肚子裏,他是個要體面的人,分道揚镳也不肯讓人難堪。最後只毫無起伏地說:“白紙黑字簽了合同,房子你可以繼續住,不必有負擔。”
左立甩手,從餐桌上跳下去,背對着覃望山:“你走吧。”
覃望山看了一眼餐桌上沒怎麽動的菜,碟子還有左立給他拆好的蟹,起身:“用一下洗手間。”
從洗手間出來,餐廳裏左立不見了人影。卧室的門洞開,裏面也沒有人。覃望山擡頭,很快發現了左立的背影。他抱着胳膊在陽臺上抽煙,煙霧缭繞,人影變成淡淡的一筆水墨,随時随地可以隐去。
一支煙三五口就吸完了,左立回頭喊住走到門口的覃望山:“覃律師,真的不打一炮再走嗎?別的不說,你床上功夫還是不錯的,我怕我以後會忍不住想。”
覃望山站在廳裏,和他隔着沙發和落地玻璃門,露出冷漠的表情:“我不喜歡拖泥帶水,你找別人吧。”
左立懶懶地吐出一口煙圈,眼角一抹紅:“那真是可惜了。”
左立的語調隐藏着一絲顫抖,樣子也和平時不一樣。覃望山忽然又有些不确定了,他往回挪了半步,問左立:“你喝多了?”
左立立刻笑起來:“我倒希望我喝多了,醉了才好說真話啊。”
覃望山被弄糊塗了:“我不明白。”
“覃律師,你還不明白嗎?”左立靠住欄杆往後仰,好像要飛一樣的姿态:“你太好了,我太貪心了,所以只能這樣了。”
覃望山還是看着左立,眼神深邃,似要把他看透、射穿。左立被他看得生出一股愠怒:“你還要我說的多明白?覃望山,我喜歡上你了,想要得寸進尺,所以只能跟你一拍兩散,你聽懂了嗎?
作者有話說:
攜覃左伉俪給大家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