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顧南奚花了一個半月的時間, 将設計圖趕了出來。
而此時的溫城正式進入了寒風蕭瑟的冬季。
溫城的秋天很短暫,來不及看一眼滿山紅楓,就刮起了刺骨的冷風。
顧南奚從車上下來, 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明明天氣預告說今天豔陽高照的, 她才選擇今天送設計圖過來。
找到塑料姐妹所住的別墅, 顧南奚按了按門鈴。
迎接她的是一個戴着墨鏡戴着帽子, 且披頭散發的女人。
顧南奚驚了驚,又退了幾步确認門牌號,确定自己沒找錯, 才出聲問道:“請問範婉婉在嗎?”
“進來。”
聽這聲音好熟, 顧南奚走了幾步, 脫口而出:“婉婉?”
“沒錯,是我。”範婉婉幹脆摘掉了帽子跟墨鏡。
比起那次來找她時的光鮮亮麗, 現在的範婉婉可謂狼狽不堪。
眼圈周圍,以及臉頰鼓起的紅腫很明顯是人為造成。
以兩人的塑料情, 就算顧南奚開口詢問情況, 估計範婉婉也不會覺得她安好心, 所以幹脆直切主題:“你要的設計稿我帶來了, 先看看吧。”
“不看了。”
什麽意思?
當然她還沒有缺心眼到覺得範婉婉看都不看她的設計稿就非常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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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我不要了。”範婉婉看了眼顧南奚。
顧南奚堆在臉上的假笑驟然收斂:“範婉婉, 你再說一遍。”
範婉婉歇斯底裏地吼道:“讓我再說幾遍都一樣!不要了就是不要了!”
幹嘛呀?自己還沒吼她, 她倒先發制人了。
範婉婉的眼淚說來就來,一邊哭一邊數落狗男人:“我都被那個狗男人打成這樣了, 還要你的設計稿幹嘛?前頭還答應跟我結婚,後頭就帶別的女人招搖過市,我哪裏比不上她?”
顧南奚無可奈何,只能上前拍了拍她的後背, “這種垃圾就丢到回收站清空掉好了,以後會有更好的。”
“針不紮在你身上,你當然感覺不到痛,這些風涼話誰不會說?”範婉婉像是找到了發洩渠道,炮仗一樣說個沒停,“你是顧家的大小姐,從小就是衆星捧月,又有傅以曜這個早就定下的未婚夫為你撐腰,你怎麽能理解我的苦處?我在外看着風光,可是爹不疼娘不愛,将我當件商品丢出去做交易,還是一宗失敗的交易,我現在走出去就會被人指着脊梁骨笑,要不是我太惜命,現在你看見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顧南奚:“聽着是挺慘的。”
“當然慘。”範婉婉抹了抹眼淚繼續控訴,“那個狗男人在外面女人換了一個又一個,卻從來不碰我,我是醜八怪還是傳染源啊?他幹嘛躲我如蛇蠍?”
“你難道不該慶幸?他說不定是傳染源。”
“你怎麽知道?”
“濫|交的男人,你說呢?”
範婉婉怔了怔,表情忽然一言難盡。
顧南奚:“好了,看在你這麽慘的份上,今天你這副鬼樣子,我就不出去宣揚了。”
誰讓她人美心善?設計稿的事情也就這麽算了吧。
顧南奚收拾了東西要離開,範婉婉別扭地叫住她:“你還是把設計稿給我看看吧。”
“不是不要了嗎?”
“看在你今天還比較善良的份上,我實話跟你說吧,我找你設計并非出于什麽炫耀的成分,而是真的喜歡你的風格。”
“真的?”
“其實不只是我,圈內那些姐妹都挺喜歡的,但是呢,一是拉不下臉說喜歡你的設計,二也是怕你拒絕,所以至今都沒人敢開口找你。”
自己的能力被肯定,顧南奚的嘴角立刻翹了起來,她又重新坐下,然後将自己的設計稿拿出來給範婉婉。
因為範婉婉的性格,顧南奚是以張揚的方向給她設計的。
“戒指我采用的是排鑲的設計,能産生鑽石比實際更大的視覺效果,裸鑽選用的是龍泉之眼,它的顏色跟純淨度都是上乘,很适合做鑽戒。”
“項鏈的吊墜我直接采用你的名字FWW,以流暢的線條跟輪廓完美诠釋,這就是範婉婉。”
顧南奚才介紹了兩樣,範婉婉就直接了當地說道:“我要了。”
這個善變的女人。
範婉婉幾乎是以搶奪的方式将設計稿占為己有,“你把卡號發給我,我把尾款打給你。”
顧南奚剛出了範婉婉的別墅,就收到了錢到賬的短信。
開心得飛起!
她決定去請傅以曜吃大餐。
**
沒過幾天,他們這個圈子有了一則傳聞,說是範婉婉的未婚夫有暗病,大家對她的談資又多了一項,明裏暗裏全是嘲笑。
而此時的範婉婉正在顧家好吃好喝。
餘慢慢滿臉不爽:“你為什麽在這裏?”
“主人家都沒開口,你就閉嘴吧。”
“現在外面都在說你的未婚夫有性|病,你還不拉着他去澄清?”
範婉婉像看傻子似的看向餘慢慢:“我他媽替他澄清?這就是我讓人傳的啊。”
“什麽什麽?你不是三拜九叩求他跟你結婚嗎?哦,我知道了,你是想用這招吓退觊觎他的女人吧?小砸婊。”
“為什麽你這種智商的小傻子能跟顧大小姐做朋友啊?”
“你說什麽?”
“我表達得這麽清楚,你都聽不懂?還不承認自己智商堪憂。”
餘慢慢哭着控訴:“奚奚,你趕她走,她太讨厭了。”
顧南奚瞟了眼範婉婉,範婉婉乖乖閉嘴了。
現在外面的人都在嘲笑她,也只有這裏安靜點。
只不過消停了沒幾分鐘,餘慢慢又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麽要傳這樣的消息啊?”
範婉婉被逗笑了:“你這反射弧也太長了吧。”
“不說就滾。”
範婉婉漫不經心地開口:“報複渣男呗,看他還怎麽跟別人搞。”
“你就不怕他報複回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範家上趕着送女兒。
範婉婉抱住顧南奚的手臂,谄媚地笑道:“所以來抱大腿了啊。”
顧南奚将她的手臂拉開,“我跟你并不熟。”
“別這樣嘛。”範婉婉又纏上去,“你要是不理我的話,我可能會被大卸八塊。”
顧南奚:“我覺得警察局更适合你。”
範婉婉擺出可憐兮兮的哭臉:“不要嘛,我現在只需要你的保護。”
顧南奚睨她一眼:“放手。”
範婉婉只好怯生生地放了手。
今天是一個圈內姐妹的生日,她們三個都收到了邀請。
邀請顧南奚跟餘慢慢的目的可能很單純,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邀請範婉婉就顯得意味深長了。
所以她才來抱團。
有什麽比跟顧南奚站在一起更顯底氣?
顧南奚跟餘慢慢上了一輛車,範婉婉自己上了一輛車。
都是從一個出發點出發的,到的時間就差不多,所以進來時能給人造成一種錯覺。
她們是一起來的。
本來準備好的冷嘲熱諷,看見這副畫面,頓時戛然而止。
今天的壽星趁機向顧南奚打聽:“南奚,你跟範婉婉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啊?”
顧南奚看了眼滿臉哀求的範婉婉,中肯地說道:“她是我的甲方。”
“甲方?”
範婉婉上前挽住顧南奚的手臂,語氣親密地開口:“南奚給我設計了一套特別精美好看的首飾,下回戴出來讓你們見識見識。”
壽星的臉上是不加掩飾的驚訝:“南奚,你給她設計?”
不僅是她,其他的姐妹們也豎起了耳朵,多少人不敢啓齒的夢想就被範婉婉捷足先登了?
“嗯。”顧南奚應道。
範婉婉的臉上充滿了志得意滿,你們就羨慕嫉妒恨去吧。
就在這時,範婉婉傳說中那個得了暗病的未婚夫怒目橫對地沖進來。
目的明确,直奔範婉婉而來。
男人上來就想動手,其他姐妹被吓得驚叫後退,而範婉婉臨危不懼,手持玻璃瓶,直接砸在卡座上,用尖銳的一方對着他:“你他媽以為你是誰?再動我試試,不捅得你不能人道,我名字倒過來念。”
餘慢慢小聲嘀咕:“倒過來還不是一樣。”
男人被她這個樣子弄得微愣,但很快反應過來,男女之間的力量本來就相差甚遠,他根本不怕她。
忽然“噔”地一聲,像是誰開啓了錄像模式。
男人怒不可遏地四處尋找,就見顧南奚拿着手機對準他。
對象是顧南奚,男人殘留的理智迫使他冷靜下來,只是語氣依然生硬:“顧大小姐,這是我跟範婉婉之間的事情,你連這種閑事都要管?”
“本來是不想管,可是我這個人呢,很讨厭打女人的渣男,尤其是一而再再而三動手的,就将你作為典型案例讓廣大女性朋友看清楚,什麽叫面目可憎,什麽叫識人要清!”
“我只不過是知道你有暗病的事實,不想跟你結婚而已,你就一怒之下對我動手,現在還要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打人,你真是宇宙最渣!”範婉婉聲情并茂地為自己叫屈,還将黑漆漆的髒水往他身上潑。
“你胡說八道什麽啊?”男人又急又氣。
範婉婉還很大方地對周圍的姐妹們說道:“你們如果有跟這個渣男接觸過,或者認識的人跟他有段過去,最好都去檢查一下。”
她點到為止,該懂的人自然懂。
男人更急了:“範婉婉,你給我閉嘴,別以為我不敢動手。”
範婉婉冷嗤道:“你打啊,反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南奚你記得将他面目可憎的樣子拍下來。”
顧南奚:“拍着呢。”
場面僵持不下,直到一道打趣的聲音響起,“這裏似乎很熱鬧。”
人群中走進來兩個男人,走在前面的人看似玩世不恭,實則銳眼鋒利,餘慢慢乖巧地叫了聲:“大哥。”
而後面的那道颀長挺拔的身軀正是傅以曜。
傅以曜走到顧南奚身旁,攔住她的腰,低沉地問道:“有沒有吃虧?”
“沒有,就是手舉得有些酸。”
傅以曜很自覺地接過顧南奚的手機,問她:“要拍什麽?”
被圍在中央的男人又窘迫又憤怒,本來以為拿捏範婉婉很容易,卻沒想到她不知道怎麽巴結上了顧南奚,現在還來了傅以曜跟餘辰。
餘辰将範婉婉手裏的玻璃瓶拿開,語氣充滿心疼:“美女的手怎麽能拿這種可怕的東西?看,都流血了。”
話音剛落,便将她的手指放到嘴邊,将周圍的血吸|吮幹淨。
範婉婉頓時面紅耳赤。
有誰能告訴她這是什麽情況?
餘慢慢也是震驚得目瞪口呆,這還是她大哥嗎?
還有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顧南奚,她問傅以曜:“什麽情況?”
傅以曜:“我也不知道,不過應該是有人替她出頭了,沒你什麽事了。”
傅以曜收起顧南奚的手機,垂眸看了她一眼,“穿得這麽漂亮,在這裏浪費了,還是跟我去約會吧。”
被傅以曜拉着上了車的顧南奚還是懵圈狀态,她還以為今天自己是救世主呢,結果功勞就這麽被搶了?
顧南奚不解地問:“慢慢的大哥喜歡範婉婉??”
“應該是看上她了。”
“這丘比特的箭來得也太快了吧?”
傅以曜:“看上她是個能應付家裏的結婚對象。”
顧南奚:“?”
“這都是別人的閑事,你要是有空,不如關心關心我。”
“關心你什麽啊?”顧南奚剛說完,就看見他湊過來的俊臉。
然後是帶着蠱惑的低沉嗓音:“想要老婆的關心難道不是每個已婚男人的夙願嗎?”
顧南奚臉頰微紅:“別拖所有已婚男人下手。”
“的确,并不是所有已婚男人都像我這樣得不到老婆關心的。”
“傅以曜,你越來越油腔滑調了。”
傅以曜輕笑一聲:“沒辦法,哄老婆是本能。”
被他直勾勾地盯着,顧南奚臉上的熱意又濃烈了幾分,“我們現在去哪兒?”
“酒店。”
顧南奚的雙眸争得又圓又大:“去酒店幹嘛?”
傅以曜低着眸看她,語調略顯輕佻:“去酒店除了開房,還能吃飯,你想什麽呢?”
被猜中了真實想法的顧南奚耳根通紅,嗔怒道:“傅以曜,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
故意誤導她往黃色的方向猜。
傅以曜笑得不置可否。
**
從落地窗俯瞰而下,便是美麗的江景。
回想兩人那次假約會也是類似的風景,顧南奚不禁感慨,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他們的身份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中途顧南奚去上了趟洗手間,回來時就見傅以曜手裏拿着一張類似房卡的東西。
她羞怒道:“你不是說來吃飯的嗎?”
傅以曜将房卡放下,不疾不徐地回道:“剛才有人塞給我的。”
顧南奚愣了愣,怒火直沖大腦:“塞給你你就收?看來你很想來酒店開房啊?”
“是挺想的。”傅以曜曲臂撐着腦袋,嘴角噙着若有似無的笑,“只不過是跟你。”
翻滾的火氣頓時像被水熄滅了般,只剩袅袅青煙。
顧南奚手指蜷縮,指尖燙燙的,不知道往哪裏擺。
傅以曜就這麽直勾勾地望着羞紅了臉的顧南奚,刻意将聲線放得低沉:“不然我們現在就去?”
顧南奚驀地擡眸,看見傅以曜眼裏的戲谑,就知道被耍了,兇巴巴地瞪他:“我看你很想吃巴掌。”
傅以曜的眼角眉梢漾開淺淺的笑。
就在這時,窗外忽然煙花綻放,濃烈的色彩映在半空,璀璨無比。
顧南奚也忍不住看向外面,開口道:“現在竟然有煙花?”
“可能臨近年關了,管制沒那麽嚴。”
很快顧南奚就發現了今天煙花的特殊,煙花是以字的形式燃放。
緊接着餐廳響起了小騷動,其中一桌的男士單膝跪在同桌的女士面前,在嬌豔的玫瑰花中取出戒指。
毋庸置疑,今天的煙花就是為求婚而準備的。
像是為了配合男士的求婚,全場都安靜了下來,所以關鍵的六個字非常清楚地傳入了顧南奚的耳中。
“我愛你。”
“嫁給我。”
顧南奚臉上的笑容漸淡。
忽然想到這才是正确的步驟。
表白,求婚,最後才是結婚。
而她跟傅以曜是省略了所有步驟,直接跳到了最後一步。
求婚儀式就算了,傅以曜連表白都沒有過。
顧南奚頓時有些失落,她能感覺到他對她的好,但是這份好到底是出于喜歡她這個人還是長久以來的習慣?
回到家裏,顧南奚有些頹然地倒在床上。
人一旦開始鑽牛角尖,就會想東想西想很多。
想着這麽多年都沒見傅以曜對她有什麽,為什麽會突然拉她去注冊結婚?
是不是像餘辰那樣,不過是應付家裏的?
顧南奚就這樣胡思亂想了一夜,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