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惱人的禮物
蘇英和老方返回的時候,老汪仍在睡夢裏,蘇英長舒了一口氣。老方提着牛奶進屋,正是下午在超市購買的那兩箱。
老方走了,蘇英和衣躺下,瞪着天花板不敢相信今天發生的一切,不停的問着自己:“竟然有人提供這麽優越的條件無償照顧老汪?真的假的?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事啊?”
摸摸身邊酣睡的老汪,聽着他均勻的鼾聲,她相信這是真真切切的現實。
勞累了這麽多天,終于躺在舒适的床上睡覺,蘇英很快進入了夢鄉。這麽多年來,她喜歡做夢,期盼在夢裏回到年輕歲月,回到他的身邊。
那個五一節,李揚興沖沖的對她說:“跟我們爬山去吧?”
“多不好意思啊,人家會笑話我的。”那時候,他們的愛情仍在地下沒有公開,她腼腆而羞澀。
“沒有人笑話的,泰山可好玩了,一起去,好不好?”他央求着,“別猶豫了,答應我吧。”
最後,他們去了泰山。她像兔子一樣在陡峭的臺階上蹦跳着,渾身使不完的勁。他提心吊膽跟在後面,全神貫注盯着她,生怕她踩蹭磕着碰着。
攀登到南天門,已是午夜,人影攢動,冷風刺骨,他們租來黃大衣擠在一起取暖,耐心等待着漫漫長夜之後噴薄而出的紅日。
“做個游戲吧?打手?”他提議着。
“剪子包袱錘,誰輸了誰挨打?”她同意了。
他出手很慢,總是輸。她出手很快,總是贏。
她興奮的手舞足蹈,揚起巴掌打他的手背,每次都能打中,清脆的“啪啪”聲不絕于耳。
“你咋總是輸啊?能不能贏一次啊?”當贏家也有膩煩的時候,她撅着小嘴開始埋怨。
沒想到,一出手她就輸了。她伸出手,放進他的手心,戰戰兢兢準備挨打。
李揚托起她的小手上下顫動幾次,她因為過于緊張迅速把手拿開,接着又小心翼翼把手放回去,輕聲說:“好害怕啊。”
Advertisement
他“噗嗤”笑了,快速翻過手,在她驚愕發呆忘記縮回手的那一刻,把她擁進了懷裏。
伏在溫暖的胸膛,聽着熱烈的心跳,她恍然大悟:不是他贏不了,而是他根本就不想贏。
這時候,老汪忽然不停的扭動身體,把蘇英從夢中驚醒了,一股惡臭撲面而來。
蘇英迅速打開燈,跳下床,給老汪處理污物,擦洗屁股。一切收拾停當,他還沒有醒。
重新躺下,她遲遲沒有睡意。剛才的夢勾起她太多的回憶,那些美好的痛苦的早已镌刻在大腦,烙在心房的記憶啊,如同洪水猛獸,一旦閘門打開就無法控制一瀉千裏。
時光飛逝,再有半年,他們就畢業了。最後一個寒假來臨前,他們相約到學校附近的植物園拍照。
雪後初霁的植物園,美得像國畫一樣。放眼望去是一片皚皚白雪,紅彤彤的太陽挂在天上,沒有絲毫的熱度;松樹披着厚厚的積雪,像北極熊,像怪獸,活靈活現呼之欲出;灌木叢被大雪覆蓋的嚴嚴實實,仿佛是披上魔毯,隐身不見了;麻雀成群結隊的飛落雪地上,纖細的小腳跳來跳去,尖尖的喙在雪地裏啄來啄去。
他們在雪地裏站着、坐着、趴着,盡情拍照,把聖潔的愛情和雪景永恒的記錄在膠片上。
“英子,你的紅棉襖在雪地拍照真好看,這就是紅裝素裹分外妖嬈。”李揚指着照片啧啧贊嘆。
“你那黑衣服才好看呢,是黑白分明相得益彰。”
“挑一張最好的拿給父母吧,你說這張行不行?”
“你咋不早說啊,早知道要拿回家,我好好梳洗打扮一下啊,要不咱重新照吧?”
“小傻瓜,你的照片都好看。其實,把你本人帶回去最好看。你和我一起回去,怎麽樣?”
“不行,不行,還是你先回去吧,我害怕。”
“害怕啥?有我呢,再說醜媳婦早晚要見公婆,是不是?”
“那不一樣,如果你的父母不同意,我的臉往哪裏擱啊?還不得撞南牆。”
“不會的,他們都聽我的。”
“反正我不去,再說我們都還小。”
“那好吧,聽我的好消息,別忘了給我寫信。”
沒有跟着李揚回去是明智的,他的父母果然不同意倆人的愛情。她猶豫了,他更加堅定不移。
半年的時間飛馳而過,他們畢業了。
“你跟我回家吧,我已經托人找好了工作單位。”
“現在跟你回家,他們一定很生氣,我不想看着你夾在中間難受。““沒關系,只要你在身邊,什麽苦都不怕。”
“我還是先回老家,奶奶還需要我照顧。”
“那,我們怎麽辦?”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等我們到結婚年齡,立刻登記,那時候生米做成熟飯,誰也攔不住。”
“嗯,好吧,我聽你的,等着你,你可不能忘了我。”李揚抱着她,親着她的頭發。
可憐兩個年輕人,他二十歲,她十九歲,還沒有體會社會和生活的風雲突變和殘酷無情,竟然天真的認為,只要有愛能夠天長地久。
每當回憶起自己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其在朝朝暮暮”,這擲地有聲的誓言,毫不畏懼的精神,都讓蘇英忍俊不住,她自嘲道:“真可笑啊。年輕就是膽子大,天不怕地不怕啊。世間哪有堅如磐石的愛情啊?哪有海枯石爛不變的人心啊?沒有。”
她禁不住想起了老方,這個知道他們故事的人,究竟是誰?為啥要幫她?為啥屢次忍不住抱她?難道他是李揚的兄弟親戚?
她不知道,苦思冥想也沒有任何頭緒。頭疼,惱人的頭痛,這個老毛病已經伴随她多年,只要緊張就發作。
第二天,蘇英早早起床,給老王喂好飯,由着他在床上玩玩具。然後洗刷完畢,準備上班。
七點鐘,老湯準時敲門,蘇英囑咐幾句,快速下樓了。一路之隔的距離,步行只需5分鐘,不用騎自行車,摔壞的車子不必急着修理了。
踏上工作崗位,就是馬不停蹄的配藥、輸液、量體溫、測血壓,整整一個上午沒能喝上一口水,去一次廁所。
曉雪她們都說蘇英瘦了,黑了,但是精神狀态很好。她們關切的詢問,誰在照顧老汪?蘇英含糊其辭的說,送去了一個親戚家。
一眨眼就到了中午,蘇英換下衣服,旋風般下樓,跑步回去,不能耽誤老湯回家。
此刻,老汪正坐在落地窗前看風景,老湯已經穿好鞋子等着出門。
蘇英紮上圍裙進廚房做好午飯,剛伺候老汪吃飽喝足,他哈欠連天,扶上床便沉沉睡去。
中午時間很短,沒法午睡,蘇英坐到沙發上稍微休息。
忽然,她的眼前一亮,茶幾上放着一個精美的女士坤包,黑亮的皮子,別致的款式,大方又高貴。她拎起來,看見那個令女人尖叫的标識。她知道,這個包能換自己半年的工資。
坤包旁有個白色盒子,裏面是一塊紫色智能手機,品牌也是曉雪她們經常挂在嘴邊的大牌。
盒子下壓着一張紙條,寫着:英子,送給你的,請務必接受。還有一輛自行車,已經放地下室。祝工作順利,心情愉快。
“肯定又是老方。”蘇英掏出摔爛的撥打老方的電話,竟然無法接通。她不死心,連續撥打,都是無法接通。
“氣死我了,這瘋子又犯病了。”她氣的咬着牙,在客廳裏轉圈,“這是又想幹啥?不是明擺着傷害我的自尊心嗎?”
老湯準時來了,下午要帶老汪去街心公園散心。
蘇英把女包和手機胡亂塞進袋子提到了醫院,她想抽點時間送到整形醫院去。
計劃不如變化,下午病號很多,莉莉主持召開了護士長會之後,下班時間到,她必須要回去接替老湯了。
“曉雪,下班後有沒有約會?”蘇英悄悄把曉雪叫到值班室,問道。
“沒有啊,蘇姐您有啥事?”
“辛苦你到素影美容院一趟,把這個包放下就行。”
曉雪接過沉甸甸的袋子,好奇的看了一眼,問:“裏面是啥啊?貴重不?”
蘇英臉一紅,說:“你拿出來看看吧,一個女包和一塊手機,确實挺貴重的,最好交給方總本人。”
“哇噻,蘇姐,這個老值錢了,她送你的嗎?”曉雪驚呼着,面部表情十分擴張,“手機也是新款,最時髦的。”
“小點聲,別咋呼。”
曉雪湊到蘇英的耳朵邊上,小聲說:“老實交代,那個方總是不是暗戀您?”
“胡說八道,”蘇英點着曉雪的鼻子罵着,“人家是啥身份,怎麽能看上我?再說,我有家庭啊。”
“不承認是不是?其實,在他住院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他喜歡你。你忘了,他為了你和老汪打架嗎?”
“那次老汪太過分,人家看不下去了。”
“沒那麽簡單,人家眼裏和臉上寫滿心疼,我看的一清二楚。”曉雪羨慕的說,“蘇姐,方總比老汪強一萬倍,如果能嫁給他,你這輩子也值了。”
“貧嘴爛舌起來沒玩沒了?看我不擰你的嘴。”蘇英惡狠狠的伸出手,曉雪嘻嘻笑着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