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羅芸汀找到徐夕景,略微花了些功夫,繞了幾個圈,在秦澤遠身邊的人打探了好幾番,最終還是找到了。羅芸汀走到美國也要擺擺架勢,司機把車停在徐夕景面前,下車以後一路小跑着給羅芸汀打開車門,羅芸汀施施然走下來,活生生把柏油路走成T臺秀。
徐夕景覺得好笑,看笑話似的站在原地等羅芸汀走過來。羅芸汀依然保持着一貫的好涵養,“小景,我們聊聊?”
他把羅芸汀帶回了Lynn的咖啡店,挂上暫時歇業的牌子,關上了店門。
徐夕景找了個位置讓羅芸汀坐下,自己坐在羅芸汀對面開始擺弄手機,羅芸汀講了一大堆話,徐夕景連頭也沒擡一下,羅芸汀不樂意了,食指敲了敲桌子:“徐夕景,你是不是人出國了,連禮貌也丢了,你懂不懂尊重人?”
徐夕景恍然大悟似的擡起頭,把手機扣在桌子上,說:“懂懂懂,有什麽話您說吧,我好好聽着。”
羅芸汀不想跟他在這種細枝末節的事情上計較,她剛準備開口,徐夕景就笑眯眯地說:“羅阿姨,您不會是想跟我玩什麽‘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的套路吧?你難道不知道,你兒子已經把他的財産都轉讓給我了,你即将拿出來的錢,從法律的意義上來說,是我的錢。”
徐夕景不再任人揉圓搓扁,驚得羅芸汀連話都說不囫囵了,徐夕景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羅芸汀消化這個消息。
羅芸汀緩了一會兒,冷笑一聲:“行啊,養了你十幾年,還沒發現你這麽有本事,把遠兒哄得鬼迷心竅。”
徐夕景擺擺手:“沒有沒有,您可不要擡舉我,我無權無勢無依無靠,可沒什麽本事,要說起來,千金難買秦先生自己樂意啊!”
羅芸汀也強行按捺着自己的憤怒,繼續同徐夕景交涉:“行,我知道你記恨我們一家,所以你不喜歡遠兒也要留他在你身邊,就是為了報複他,是吧。”
“我哪兒敢記恨我的救命恩人啊!”徐夕景笑得眼睛都彎了,“秦先生喜歡我,心儀我,我受寵若驚啊,哪有推卻的道理。您不知道吧,我從小就特別仰慕秦先生呢!要不是你們從中作梗,我跟秦先生早就成了神仙眷侶雙宿雙飛了。”
“無恥!”羅芸汀修養再好,也架不住徐夕景這一番露骨又輕佻的言論,“你就不怕嗎?!”
徐夕景大笑出聲,拍着手笑道:“羅阿姨,我有什麽好怕的?您又想威脅我啊!不好意思,我已經沒什麽可再失去的了,我什麽都不怕了,倒是您,應該好好乞求一下,自己的手機上可不要再出現自己兒子的豔照了。”
羅芸汀氣得坐不住,徐夕景給她倒了杯水,笑嘻嘻遞到她的手上,說:“羅阿姨,您家往上數,也能跟開國元勳拉的上關系了,那想必您應該知道,無産階級為什麽能贏到最後呢?因為無産階級,什麽都沒有啊!贏了,算我賺到,輸了,我也沒什麽可再往裏賠的了。您說您跟我較這個勁兒,圖什麽呢?秦先生都不敢跟我較勁。”
他給自己也倒了杯水,特意加重了最後一句話,“不是不想,是不敢哦!”
徐夕景說完自己也覺得自己太得意過頭了些,果不其然羅芸汀坐不住了,一杯白水兜頭照着徐夕景澆下來,徐夕景不以為意,抽出紙巾擦了擦,擺擺手,說:“羅阿姨,那麽激動做什麽,坐嘛坐嘛,不是有事要說,事情還沒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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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芸汀憤憤一揮手:“說什麽!有什麽可說的!你且得意着,咱們走着瞧!”
徐夕景笑了,把扣在桌子上的手機翻過來,羅芸汀低頭一看,他的手機竟然一直在通話,徐夕景點開了免提,笑盈盈地沖電話那頭說:“秦先生,您都聽見了吧,您母親讓我等着瞧,我可是很怕,咱們的事情還是趕緊算了吧。”
秦澤遠在電話那頭無奈地長嘆一聲,說:“媽,好端端地,您怎麽又去為難小景了。有什麽事情不能同我說嗎?”
羅芸汀被反将一軍,氣得腦仁疼,氣勢也弱了下來,“我跟你說什麽你都油鹽不進,還有什麽可說的。”
“那您也不應該刁難小景,小景已經做得夠有涵養了,您和爸爸能不能不要總是欺負他?”
“我們欺負他?!剛才我們的對話你也聽到了,拿着錢和事要挾人的可是他!你怎麽這麽不争氣,把柄落人家手上,錢也送到人家手上,你是不是真的被下藥了?”
秦澤遠又嘆了口氣,說:“媽,你不要冤枉人家小景了,錢我想送,他根本就沒要,人家不稀罕咱們家的錢和勢,也不稀罕您兒子,您能不能別再給我添亂了!”
羅芸汀挂了電話走的時候依然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但筋骨卻像是整個被抽空了一樣,或許是三個人電話對峙的時候她輸的徹底,又或許是被自家兒子耐心卻強勢的回答打擊到,她坐上車就走了。
徐夕景一直目送她離開,像過去許多年那樣,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
秦澤遠母親來過以後,徐夕景對他态度貌似一切如常,他打過去的電話徐夕景會接,發的視頻徐夕景也都會同意,兩個人隔幾天就會聊一聊,聊別的都還好,秦澤遠一提到想去看他的事情,就被徐夕景搪塞回去。
徐夕景不讓他去,秦澤遠就不敢自作主張,全靠電話網絡聯系了兩個多月,剛巧又到了年末,事情很多,秦澤遠也實在是分身乏術,沒法打飛的去談戀愛。
徐夕景的學校連着聖誕新年一起放假,秦澤遠再次提出去看他,又被拒絕,說是他自己也很忙,秦澤遠就坐不住了,偷偷摸摸買了機票,想着去看一眼徐夕景也好。
下了飛機以後處處都洋溢着過節的氛圍,街上熙熙攘攘,路上堵車堵得要命,秦澤遠在路上耽誤了許久,才到了徐夕景的學校。
因為過節,學校裏也有很多的聚會活動,秦澤遠到了徐夕景宿舍樓下,擡頭一看,宿舍的燈是黑的,就明白徐夕景應該是出門了。
忙裏偷閑來一趟,結果人不在,秦澤遠當然失望極了。只是又有點慶幸,畢竟是抱着偷偷看一眼的主意,如果光明正大地登門了,他反而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秦澤遠黯然地轉身,又不甘心就這麽回去,決心不管徐夕景生不生氣,都還是得讓他知道自己來了。
他給徐夕景撥了三個電話,徐夕景都沒接上,秦澤遠就有些茫然,他發覺自己對徐夕景的了解真的少之又少了,以至于現在竟然不知道自己還能在哪找到徐夕景。
十二月的冬夜已經很冷,秦澤遠的羊絨大衣含絨量再高,也還是抵不過站在冷風裏吹幾個小時。秦澤遠的太陽穴被冷風吹得疼,還是執着地在樓下等徐夕景回來。只是他越等越沒有底氣,徐夕景這麽晚了都不見人影,如果夜不歸宿,他會去哪兒?會跟誰在一起?
秦澤遠心中越來越不安,聯想到徐夕景最近一直推三阻四的态度,他心中已經有一個隐約的答案。秦澤遠煩躁的時候會抽煙,因為徐夕景不喜歡,他已經在克制着自己在徐夕景面前不要抽,這會兒卻怎麽也忍不住,甚至點火的時候手都有些抖。
淩晨一點的時候徐夕景總算回來了,秦澤遠在一大群男男女女中一眼看見了徐夕景。他穿了一件羽絨服,把自己裹得胖乎乎的,一群人盡興而歸,熱鬧極了。
自然,秦澤遠也看見了徐夕景身邊的男生。
男生摟着徐夕景的腰,他比徐夕景高一截,低着頭遷就徐夕景,兩個人腦袋湊到一起親昵地說話,說着說着就親到了一起。
走到樓下的時候,男生把徐夕景羽絨服上的帽子給他戴上,自己鑽進毛茸茸的帽子裏,用帽檐擋着,甜膩地交換了一個親吻。
他們的互動看起來親密自然,一點不似作僞,看起來接觸有一段時間了。
秦澤遠夾着煙在一邊看着,煙灰落到手上,燙了他一下,他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扔掉了煙頭。秦澤遠靠着牆長嘆一口氣,覺得疲憊極了。
他加了三天的班,才擠出兩天的時間來看徐夕景,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又在外面吹了好幾個小時的冷風,看起來肯定狼狽又憔悴。而現在摟着徐夕景的男生,他年輕,有活力,體貼溫和。
秦澤遠真切地體會到自己輸了,非常難堪地輸了。
男生把徐夕景送到樓下,徐夕景就跟他告別了,他們一群人裏有好幾個人都住在這個宿舍樓,徐夕景和他們結伴準備上樓。
秦澤遠從陰影裏走出來,喊住了他:“小景。”
抽了太多煙,他的聲音沙啞含混,像一個茫然失途的旅人。
徐夕景轉過身,一點也不詫異,“你來啦?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