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皇家禁苑,芙蓉園。
此時,在雕梁畫棟的彩霞亭內,身穿紫袍或者緋袍的官員們正在三三兩兩的交談着。而在彩霞亭中央的靠榻上,正斜坐着一個身着明黃長袍,身材精瘦的老者。盡管已經年近花甲,老者卻依舊精神抖擻,說是剛剛不惑,也是有人信的。
亭外的內樂坊正在彈奏着當下最流行的箜篌樂,四周的池塘內偶有蛙聲略過,與箜篌樂兩相呼應,呈一片其樂融融之景。
……
“陛下,玄元皇帝的靈符已經在大靈坊內安置好了。您看,将祭拜時日安排在本月十八,是否可行?”在老者的身側,一個身着紫色大袍的官員執禮問道。這紫袍大官正是當朝的中書右丞相李林甫,而他面前的老者也就是大唐的唐皇帝李隆基陛下了。
“哥奴既然已經算好了日了,那就十八吧。”李隆基聞言,輕點了下頭。
他改元的命令剛剛下達,這陳王府的田同秀就唱了一出尹喜靈符的大戲,可見這政治覺悟相當的高。也給了他一個潛應年號的由頭,李隆基并沒有什麽不喜的。相反,在聽到這個奏報之後,他可是痛飲了三杯。
李林甫聽罷,記在心間。
又聽李林甫彙報了一些國事之後,李隆基也有點乏了,便換了個坐姿,将面前的盞茶端起,輕飲了幾口。然後對一旁的教坊使道:“這首曲子聽膩了,換一曲。”
教坊使聞言,立馬應聲,随後對着樂師們做了個手勢。接着,曲風一轉,正是唐皇之前所著的《太平月》,李隆基聽到了熟悉的曲子,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現在大唐國力強盛,四海升平,彈奏這《太平月》,倒是十分合适。
在座的大臣見狀,也都紛紛應承開來。
…………
下首的鴻胪寺卿劉子石也跟着身側的尚書大人一起對這曲子細細點評着。當然,那好話也是不要銀子的往外倒。
就在這時,一個頭戴烏紗帽身穿黑衣,手拿拂塵的小太監匆匆的走到了劉子石的近旁,然後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只見劉子石面色微變,然後壓低聲音道:“這太過胡鬧了!陛下萬金之驅,豈是說見就能見的?你去傳話,讓李大人将那澳洲番邦看緊了。我回去之後,再做細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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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監連忙答是,随後轉身欲走。
正在小太監擡步之際,一個身着鵝黃衫裙的宮女正雙手捧着托盤,款款而來,托盤上正擺放西域剛剛進貢的胡瓜。
許是太過小心的緣故,鵝黃宮女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手中的胡瓜上,而小太監又走的太過匆忙。
就這樣,兩人不期然的撞到了一起,鵝黃宮女手中的胡瓜也掉落滿地。
這一聲聲響在這和諧的群臣談話中,也就顯得太過刺耳了。樂師手中的禮樂截然而至,不光是正在交談的大臣們,就連李隆基也擡頭看向了這邊。
…………
“請陛下恕罪!”
“小的該死,是小的魯莽了。”
鵝黃宮女和小太監見狀,也知道自己這一撞,撞出大問題了,只能連忙求饒道。
“這彩霞亭重地,豈容你們在此打鬧?驚擾了聖駕,爾等該當何罪?”還未待李隆基出聲,一旁邊的李林甫便沉聲質問道。
“陛下,小的知錯了。”
“是小的沒長眼,小的該死。”
鵝黃宮女和小太監聞言,再次求饒道。他們都是宮中的老人了,沒想到竟會出這等差錯。
李林甫看了下滿地的胡瓜,又看向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小太監,質問道:“這彩霞亭今日當差的太監裏,我怎麽沒見過你?你是哪裏的太監?為何會來這裏?”
“這這……”小太監有點驚慌,他确實不是在今日當差,只是平日裏和鴻胪寺的大人們交好,這才來幫李牧傳話的。
像剛才的事情,他之前也幹過數次,哪料想,今日竟會如此大意。
…………
“回陛下,這小太監是來幫在下傳話的,魯莽之處,還望陛下見諒!”劉子石見到這般情景,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作壁上觀了,随即雙手合攏,跪在小太監身旁,出聲道。
“劉大人,是這兩個宮人不知禮數罷了,你又何須自責!”李林甫見狀,随後摸了摸胡須,看似為劉子石說話。
不過并無上前攙扶的意思,這劉子石自喻清流,平日裏,根本跟他合不到一處。這兩個宮人魯莽之罪雖然不大,但能讓劉子石吃癟,他也是樂見其成的。
想到這裏,李林甫又轉身看向李隆基,執禮道:“陛下,這兩個宮人太不知禮數了,你看,這該當如何處置?”
李隆基并被答話,而是擺了擺手,示意正在搖扇的宮女暫且停下。然後起身,走到了跪立在地的劉子石前,出聲問道:“劉大人,你這是傳什麽話呢?這般要緊?”
這兩個宮人的事情在他眼中,只是個小事罷了。不過宮有宮規,這一頓杖責是免不了的了。
所來現在無事,他對這小太監所傳的事情便不禁的好奇了起來。
就算身為帝王,這八卦心也是有的。
劉子石聞言,斟酌了下,随即苦笑道:“陛下,昨日裏,鴻胪寺的李主薄告訴在下,說長安城裏有一個來自澳洲國的番人,不僅言談舉止十分怪異,就連他帶的那些物件,也是聞所未聞。
在下已經吩咐李主薄,讓他密切注意着這個番人。剛才李主薄派人來報,說這番人手中有一把……嗯,關系我大唐國威的寶刀,要賣給渤海使節,被李主薄執意攔了下來。現在這番人要見陛下,将這把刀贈給陛下,不然的話,還是要賣給渤海使節。情況特殊,李主薄又不敢輕易動武,現在三方都在鴻胪客館僵持着。這才匆匆的派人禀告在下!”
李隆基聽罷,也大致明白了明白事情的始末,又好奇道:“這是把什麽樣的刀?怎麽還關乎我大唐國威了?”
劉子石躊躇了一下,還是回答道:“在下也沒有見過。不過,這把刀的名字好像叫做屠龍寶刀……”
“屠龍寶刀?”
“屠龍?”
…………
彩霞亭裏的大臣衆多,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後,皆是一驚!先不說這把刀是否幹系到大唐的國威,單單這個名字,就算誅這番人九族也不為過了!
也不知道這番人是作何大膽,居然想敢帶着這把屠龍寶刀進宮面聖!
李隆基聽到這裏,面色也不由得嚴肅了起來。
“陛下,這番人太過狂傲了!還請陛下下令,讓禦林軍去将這番人就地正法!”
李林甫見狀,連忙建議道,随後又看向劉子石呵斥了起來:“劉大人!這誅九族的事情,你是打算瞞而不報嗎?”
“臣惶恐!”劉子石聞言,将額頭重重的磕在地上。
他本想回到鴻胪寺中,再處理這件事情。沒想到現在竟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瞞而不報的罪名可大可小,這就要看陛下如何處理了!他現在只能表明态度,別無而法了!
“哼!”李隆基一甩長袖,随後又轉身,斜坐在了之前的靠榻上。
見眼前的一幹忠臣都戰戰兢兢的不發一言,随即冷笑一聲。然後對着彩霞亭外的禦林軍統領道:“肖将軍,你現在傳朕口令,去鴻胪客館将那澳洲番人帶過來。他不是要帶着屠龍刀面聖嗎?哼!朕就如他所願。”
亭外的禦林軍統領肖志聞言,立馬執禮,然後步步生風的向外走去。
“樂曲呢?奏樂!”李隆基見場面有些呆滞,又擡頭向一旁的教坊使喝道。
教坊使連忙向樂師們指揮,剛才中斷的《太平月》也暮然響起。
彩霞亭的衆大臣們聽罷,也再一次相互攀談開來。不過,較之之前的随性,他們的心思明顯不在這芙蓉園內了。
而是紛紛尋思着,這澳洲番人敢如此行事,還這麽狂妄,難道有三頭六臂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