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1)
001.
“轟隆……”
什麽巨大的東西倒下,地動山搖整個異界都顫抖,地面龜裂,甚至他們腳下的整片大陸岩板似乎都被震碎。
那瞬間,嗡鳴響起,世界都安靜。
巨大的沖擊波下,所有人甚至那些樹根、蚯蚓都無法思考動作,只一片空白。
也不知多久後,空白被疼痛取代。
夏書逸腦子飛速運轉,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不斷蹦出來,但即使如此他也無法忽視身上不斷傳來的疼痛,他兩只托着槍管的手骨頭肯定都被震碎,右側肋骨也痛得不行。
這次他沒像之前兩次暈過去,但他寧願暈過去。
趴在地上,夏書逸許久不能緩過勁。
“起來!”不知是誰拉了他一把。
“咳咳……”夏書逸猛烈咳嗽,像是要把心和肺都咳出來。
“砰砰砰。”
槍聲不斷響起,顧靜楓他們不知道那些A級是怎麽殺死那些蚯蚓的,火力上也完全不夠,他們地攻擊幾乎毫無作用。
子彈打在那些蚯蚓上反倒激怒它們。
眼見周圍已經只剩丁點空間,一個個如同巨大洞口的口洞就在衆人頭頂,毒液不停滴下,幾人只得放棄繼續攻擊。
陳旭敬和秦修省一人一邊拖起夏書逸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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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元帥那邊……”
“跑!”
混亂中,陳旭敬揮舞手中的刀砍向前方的蚯蚓,“滾開……”
他兩眼發紅,眼中滿是狠厲。
他身旁,古林、秦修省亦是如此。
剛開始知道夏書逸魂器有二檔的時候,他們更多的是驚訝和羨慕,但聽着夏書逸大言不慚的和白訴泠說要幫忙,看着他自然的就和一群A級聊天時,他們是嫉妒的。
嫉妒得都快發瘋。
他們不是沒有過夢想,但終究普通,有些東西有和沒有一下就能把他們劃分成兩個世界的人。
可剛剛看着夏書逸沖出去那一刻,他們又釋然。
夏書逸并不是因為魂器特殊才是夏書逸,魂器不能開二檔時,他就已經是個不要命的瘋子。
上個異界就是,別人都是想着辦法逃跑混時間,就他一門心思真的要去找什麽異界之核。
雖然他說他有自己的目的,但能不能邁出那一步,就已經決定他們之間的差距。
“這邊!”古林舉着手中機槍一陣亂掃後,在右邊找到一條勉強能通過的路。
陳旭敬和秦修省立刻拖着夏書逸往那邊而去,顧靜楓一群人跟上。
他們才走出兩步,前方那條縫隙就被一張滿是液體和牙齒的黑洞堵住。
所有人快速後退,後退的同時瘋狂開槍,阻止那張嘴把他們一口吞沒。
“咳……我自己跑。”夏書逸試圖站穩。
白訴泠那邊應該已經結束,他們只需要再堅持一會。
“你下次還敢這樣亂跑,老子腿都給你打斷……”陳旭敬罵罵咧咧,攤上夏書逸這麽個隊長,他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嘴上罵得兇,陳旭敬卻沒馬上扔開夏書逸,而是直到他站穩才松手。
“這邊。”
“小心!”
那些蚯蚓極多,體型也大,它們全部擁擠在一起後無法自由行動,扭成一團。
夏書逸一群人如同螞蟻般不停穿梭在它們之間,借以拖延時間。
靠得近了,那些蚯蚓愈發令人毛骨悚然,它們龐大柔軟的身軀上好些地方都長出一條一條手臂粗的肢體。
那些東西有些在縫隙間張牙舞爪,有些啃咬着自己的身體,有些更甚至都鑽進它們自己肉裏……
從它們身邊沖過,幾次皮膚相觸,夏書逸他們咬緊牙關強忍着才沒吐出來。
不知在混亂中跑了多久,就在他們再撐不住時,地面突然傳來震動,緊接着,他們周圍那些蚯蚓開始飛出去。
猜到是怎麽回事,顧靜楓一群人立刻開始大喊。
“元帥!”
“這邊!”
“救命……”
聽見聲音,地面顫動得瞬時愈發強烈,他們身邊那些蚯蚓快速被無形的力量扔飛出去。
幾人重新看見天空時,整個世界都已變化。
旁邊那顆巨大的樹幹從中間被折斷,樹幹倒向左側,樹幹巨大,一眼望不見頭,樹幹之間無數異獸爬動。
陽光已至頭頂,天空卻并不蔚藍明亮,整個世界都被飛屑粉塵籠罩。
地上,從那樹根腳下到他們所在的這片空地中一條巨大的豁口引人注目,那是白訴泠一路殺過來的痕跡。
一路過來,但凡擋住他去路的東西都被撕碎。
昏天暗地中,白訴泠看向他們這邊。
“咳咳……”夏書逸咳嗽,那些蚯蚓的肉體帶毒,嗅得多了,他連肺都開始疼痛。
“走。”陳旭敬拖着夏書逸向着白訴泠那邊而去。
遠處董楊、許顧沫和一群A級亦從混亂中回神,快速向着白訴泠那邊靠近。
異界中,如果說有什麽地方安全,那絕對是白訴泠身邊。
幾分鐘後,所有人重新聚在一起。
夏書逸一屁股跌坐在地,顧靜楓立刻撲上去,許顧沫也連忙上前。
“兩只手都有骨裂的痕跡,而且都已經開始愈合,必須盡快固定,不然長歪了就……”許顧沫還未說完,顧靜楓已經跑到旁邊去找能夠做固定的東西。
陳旭敬見狀,趕緊上前幫忙。
夏書逸處于半暈眩狀态,他看向白訴泠,白訴泠低着頭背光,讓人看不清表情。
許顧沫幾人忙碌間,不少人都回頭看去。
太陽已經爬過頭頂,再要不了兩個小時就會落山。
異界之核周圍的一切都被清空,它暫時安全。
異界之核後方,大樹留在地面的樹樁傷口處參差不齊,不斷溢出木漿樣的液體。
樹幹橫在地上,仿佛一道巨大到沒有邊界的圍牆,令人駭然,樹根逐漸不再動作,殘留在樹根間的蚯蚓開始瘋狂啃食吞咬。
它們的進食時間應該只有每次太陽出來那會,接下去幾天則會躲回地下去消化,直到太陽下次出來。
“如果讓它們發現裂縫……”
那些蚯蚓明顯喜光,輕易又殺不死,還會打洞,移動速度還快,如果讓它們發現他們的世界,一旦讓它們跑出去,那恐怕要不了幾個月他們的世界就會被鑽得千瘡百孔。
“樹皮裏面的東西也全出來了……”
“我們盡快離開。”
大樹倒下後,躲藏在樹腳下樹皮的東西全都跑了出來,密密麻麻遍地都是。
那些異獸現在還處于混亂中,只是到處竄逃并未攻擊他們,但等它們反應過來後就不一定了。
“咦……”正替夏書逸固定骨頭的許顧沫發出驚嘆。
“怎麽了?”正幫忙的陳旭敬幾人都看去。
許顧沫手捏在夏書逸手臂上。
夏書逸眉頭皺起,迎接疼痛,疼痛卻并不像他預料中的那般強烈。
“傷口已經合上了……”許顧沫道。
一群人都是一愣,從夏書逸受傷到現在總共都不到十分鐘。
“剛剛都還……”顧靜楓猛然回頭,看向遠處正在往外溢樹漿的樹樁。
“快走!”許顧沫也反應過來。
“什麽?”
“那些彌漫在空中的分子應該是那種樹制造出來的,估計和那些樹漿有關,我們體內的細胞在瘋狂活化……”
其他人不解,但逃跑的速度卻并未落下。
古林在陳旭敬幾人地幫助下快速背起夏書逸,不過片刻,一群人已經向着遠離樹樁的地方跑去。
他們一口氣跑了近半個小時,直到跑到那些樹根覆蓋範圍邊緣。
再次回頭時,廢墟中各種生物已經随處可見。
許顧沫擡頭看了眼已經準備落下的太陽,“往前還是往後?”
利用太陽他們只能大概分辨出裂縫在他們左側,但具體是左前方還是左後方卻無法确定。
一群人前後張望,試圖看清遠處。
他們左前方遠處隐約可見幾條樹根形成的山脈,根應該是他們身後那顆大樹的,他們後方則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荒野。
夏書逸拍拍古林,“我自己走。”
僅僅半個小時,他身體裏大部分傷口就都已經痊愈,雖然身上還隐隐作痛,但已經能夠自己行走。
古林沒有堅持,把他放下。
接下去他們還不知道要走多久,現在必須節省體力。
“要不走後面?”董楊提議。
“我感覺應該在前面。”A級中有人說道。
“我記得昏迷之前樹根是向着左後方去的。”
“那也不能代表之後沒轉彎。”
“元帥?”
無法拿定主意,所有人看向白訴泠。
站定,夏書逸撫摸着肺部的傷口,感受着那疼痛的同時也轉動腦袋觀察四周,這異界大部分地方都是荒原,幾乎沒有區別。
無法确定方向,夏書逸目光停留在身後樹根上的一顆菌類生物上。
那菌類通體雪白,像是棵蘑菇又像是顆大白菜。
和其它植物不同,它不是長在地上而是長在樹根上面,它的根刺破岩石般的樹皮深入樹根,似乎是什麽寄生種。
“走前面。”白訴泠道。
夏書逸看去。
白訴泠并不能确定正确的方向,其他人也心知肚明,但白訴泠拿主意還是讓所有人都鎮定不少,他們對他都有種盲目的信任感。
“給我。”夏書逸伸手向周世一要他背的不知道是誰的背包。
周世一疑惑,把背包交給夏書逸。
确定要走的方向,一群人又看了一眼都已經到天邊的太陽,快速向着左前方而去。
夏書逸打開背包,從裏面找出睡袋,快速把那大白菜包住掰下然後裝進背包。
“夏書逸?”
前方古林一群人發現他還在磨蹭,都回頭看來。
夏書逸背上背包,快速跟上。
一群人行走在荒野中。
半個小時不到,他們走到前方那樹根邊緣時,太陽落下,世界再次歸于黑暗。
人類天生畏懼黑暗,再次進入黑暗中,人群在瞬間熱鬧不少。
“那異界之核就這樣放着不管真的沒問題嗎?”
“只要它不繼續壞下去。”
最開始那異界之核只是下面缺了一塊,經過之前的混亂,它現在裂口大了不少。
“要不找個東西固定下?”
“找個透明膠粘一粘?”
無人搭理顧靜楓。
“如果它繼續裂開,那這異界應該堅持不了多久就會崩潰,我現在就只希望我們能在它徹底壞掉之前弄明白那些傷口到底怎麽回事。”許顧沫道。
短暫的熱鬧完,人群很快再次安靜,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行走上,誰也不知道他們接下去将要面臨的是些什麽。
002.
行走是件非常枯燥且乏味的事,如果有明确目的那還好,如果連這個目的是不是存在都不知道,那這種枯燥和乏味就會被不斷放大。
第一天時還好,實在乏了他們還能簡短地聊上幾句緩和氣氛。
第二天時,衆人就開始連說話都沒心情。
饑餓開始襲來,他們的身體開始顫抖。同時襲來的還有幹渴,他們的喉嚨開始幹澀,嘴唇更是脫皮幹裂。
他們兩條腿就像被灌了鉛般沉重,每一步都變得有了重量。
第二天夜裏時,挺過第一波饑餓迎來第二波饑餓的衆人把僅剩的食物和水分了吃了。
東西只夠每人幾口,他們吃得格外細心,每一口都盡可能多咀嚼以此增加飽腹感。
把東西吃完後,夜裏衆人好好睡了一覺。
吃到東西喝了水又睡了覺,第三天衆人精神體力稍微恢複,他們靠着這些走完第三天的路。
再次入夜時,所有人都已餓得手抖,兩條腿更是毫無知覺,每一步都需要動用全身的力量去挪動。
沉默中又堅持往前走了三個多小時,直到深夜,衆人才停下休息。
夜裏,所有人都睡不着,饑餓的感覺不斷襲來,那已經不只是餓得手軟腳軟,更是讓所有人精神都開始恍惚。
第四天時,隊伍前進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前面三天還好,到第四天時被不斷消耗的已經不只是體力,也還有心理。
誰也不能保證他們走的方向沒錯,說不定他們已經朝着相反的方向越走越遠。
一想到這種可能,一想到他們正一步步邁向死亡,本就處于饑餓中的衆人兩條腿就更加沒有力氣。
更加磨耗人心智的是,他們身上沒受過傷的地方也開始長出一個個肉瘤,那些東西就像死神的邀請函,時時刻刻提醒着他們他的存在。
夏書逸右側的大腿上也長了個。
第五天時,隊伍中開始有人倒下。
最先倒下的就是周世一,夏書逸并不意外,甚至周世一能夠撐到第五天才倒下他都驚訝。
長時間滴水不進還一直持續高強度移動,一般人能撐過三天就已經難得,他們能夠撐到第五天是因為隊伍中大部分人都是經驗更豐富的A級,周世一已經很争氣。
不過周十一倒下,這也帶來問題。
周世一沒死,他們就不可能扔下他。
夏書逸把背包給了狀況相對更好的顧靜楓,第一個站出來背人。
靠着一頓飯堅持五天,夏書逸自己本來就已經搖搖晃晃,再背上個人,他一下就落到隊伍末尾。
好在大家都已經沒有力氣,速度都不快,他倒也能跟上。
不知往前走了多久,夏書逸自己走路都開始打顫時,陳旭敬接了他的班繼續背。
第五天,他們一整天下來都沒走出多遠,但到了夜裏,所有人卻明顯比前面幾天都更加疲憊,好些人一停下就直接暈死過去。
夜裏死了人,也不知道是餓死的還是被從地裏爬出來的蟲子爬進了身體,等他們發現時,那兩個人已經臉色灰白。
休息一夜,第六天出發,隊伍還沒走出多遠,就有人悄無聲息地倒下。
黑暗中,一群人看着那人直挺挺躺在地上好一會,已經遲鈍的大腦才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那人地倒下就像是按下了開關,那之後接下去幾個小時內陸陸續續不停有人倒下,到中午時,倒下的人已經有六七個之多。
那些人都還活着,他們不可能就這樣把他們扔在這荒野裏,醒着的人只能硬着頭皮把他們背上。
早上起床時,隊伍中又死了三個人。
知道可以少背幾個人時,夏書逸腦子裏不可抑制地冒出松了口氣的想法,他們控制着自己邁開腳都已經非常艱難,再背着別人就更是痛苦無比。
第七天時,他們早已經感覺不到饑餓和幹渴。
他們的大腦已經不再運轉,他們甚至都感覺不到恐懼,支撐着他們每天爬起來繼續往前走的就只有本能。
那種狀況下,所有人就都像在做夢,有時突然就會盯着一個地方開始發呆,許久後才反應過來。
第七天陸陸續續倒下了十多個人,占據還醒着的人裏的大半,其中也包括夏書逸。
顧靜楓、陳旭敬、秦修省和古林早就已經全部昏迷過去。
臨昏迷之前,夏書逸松了口氣。
餓至極限,他們的身體開始消耗他們自身儲存的脂肪和能量,那種感覺很是奇怪也相當痛苦。
他看見任何東西都想上去啃上一口,包括他腿上那越長越大的肉瘤,他甚至覺得它看上去很好吃。
夏書逸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渾渾噩噩中他醒過幾次,但每次沒等他做點什麽就再次暈厥過去。
他再次清醒時,他正躺在地上。
四周一片安靜,沒看見活人,只一地屍體。
他被扔下了。
認識到這一點,夏書逸心中是一陣急劇的恐慌,他會死在這裏。
他試圖爬起來,但他的身體根本不聽控制,他在地上躺了會才攢積夠爬動的力氣,他掙紮着讓自己坐起來。
起身後,他再次環顧四周。
地上一共三十多個人,顧靜楓、周世一他們全部被扔在了這裏,白訴泠和董楊、許顧沫不見了。
白訴泠只帶走了董楊和許顧沫?
夏書逸渾渾噩噩的大腦中是一陣酸楚。
白訴泠把他扔下了。
夏書逸正被那份酸澀和絕望吞沒,黑暗中就有人影向着他這邊而來。
白訴泠回到人群中,他神情木然,直到從地上背起一個人他才發現夏書逸詐屍坐了起來。
夏書逸從地上爬起來,他抓了旁邊一個人艱難背上,搖搖晃晃跟着白訴泠往前走去。
往前走了幾分鐘後,他看見董楊和許顧沫以及另外兩個人。
白訴泠沒有扔下他們,只是現在還醒着的就剩下他一個,所以他不得不來回走動搬人。
無人說話,兩人沉默的在黑暗中來回。
來回不知道走了多少趟,夏書逸都恨不得再暈過去時,他們才總算把人都背完。
白訴泠沒歇,直接背着人又往前面走。
夏書逸試圖爬起來,兩條腿卻不聽使喚。
他渾渾噩噩坐在地上看着白訴泠消失在黑暗中,許久後才回過神來去掏背包,背包裏裝着部分可能用得上的裝備,所以一直帶着。
他從背包中翻出手電筒,開始朝着天空打求救信號,電筒的光已經不怎麽明亮,之前應該就已經有人用過這辦法。
信號打了很久,白訴泠都來回走完兩趟,夏書逸才放棄。
他收好電筒,跟着背人移動。
一活動開,那種饑餓和恍惚的感覺就再次襲來。
夏書逸再次把所有人背到前方放下時,直接蹲在地上差點哭出來,他也不是痛苦難受,純粹只是有些撐不住。
蹲了會,夏書逸掏了手電筒繼續打信號。
打一會,緩過勁,他再次跟着背人。
他和白訴泠之間并無交流,只各自做着各自的。
白訴泠始終不停來回,就像個沒有情緒的機器。
他每背一段時間就得停下歇息,歇息的時候就打打信號。
這種機械地輪回也不知持續了多久,中間偶爾有人醒來又昏迷,每次都不長久。
白訴泠再次回來背人時,跪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夏書逸盯着他看了會才反應過來,連忙過去。
他之前好歹昏迷了一段時間睡了一段時間,白訴泠一直清醒一直背人,意識早就已經模糊,他之所以能堅持完全靠着一抹意識。
夏書逸讓他坐在地上,看看,又去旁邊拿了手電筒放進他手裏,打開,打了一遍信號給他看。
白訴泠遲鈍地低頭看看手裏的光源,半天後才慢騰騰地學着他的模樣開始打信號。
那感覺就像他在教一個小孩玩玩具。
夏書逸嘴角勾了勾。
他好像有了力氣,趕緊再去背人。
那些力氣只夠背兩個,兩個人後,他就邁不開腳。
他跑回去看看白訴泠,瞬間又有了力氣,他又再去背兩個。
兩個背完,沒了勁,他就再去看看白訴泠。
白訴泠一直很乖地低着頭在那玩手電筒。
夏書逸一口氣把所有人都背到下一個地方後,他把白訴泠也拉到那邊。
白訴泠走路都已經打轉。
“睡……”
到了新的地方,夏書逸讓白訴泠坐下,他喉嚨太幹發不出聲音,只能搶了白訴泠的手電筒塞兜裏然後把他按倒在地上。
“頭痛……”白訴泠聲音顫抖,隐隐間好像還帶着幾分委屈。
夏書逸大腦遲鈍,他已經無法做過多的思考,他反應過來時已經在順白訴泠的背,就像是在摸只貓。
白訴泠沒有反抗,他蜷曲成一團,痛苦地皺着眉頭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夏書逸順了會,伸手去掏電筒,動作間他摸到一塊硬硬的東西,他腦子瞬間清明幾分。
他連忙把電筒和那東西都掏了出來。
那是壓縮餅幹,白訴泠之前給他的壓縮餅幹。
看清楚那是什麽,夏書逸趕緊把白訴泠搖醒。
他顫抖着雙手撕了幾次才把包裝袋撕開,掰開半塊給白訴泠,他迫不及待的就往嘴裏塞。
他嘴裏已經一點唾沫都無,餅幹塞進嘴裏就跟吃玻璃渣子似的,紮得他喉嚨和嘴裏刀割般作痛,可即使如此那種有東西吃的感覺依舊讓他眼睛發燙。
狼吞虎咽的把東西吃完,他回頭看去。
白訴泠兩只手捧着餅幹,小口小口地咬着,有些急,但依舊咀嚼得仔細。
貓兒似的。
吃了東西,夏書逸腦子逐漸能夠思考,他開了電筒回頭看黑暗中地上那一堆人。
顧靜楓他們臉色都灰白,呼吸更是輕到幾乎微不可查,随時都可能咽過氣去。
渾渾噩噩間,夏書逸腦子裏冒出一個危險的想法,如果沒有了拖累……
這裏沒有人,只要他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
稍作休息,夏書逸再次起身背人。
白訴泠亦是如此。
003.
兩人麻木來回,一次又一次。
那半包壓縮餅幹并沒支撐多久,很快夏書逸就再次饑餓,更甚至因為這突然而來的食物,他本該早就餓到麻木的胃居然都再次叫嚣饑餓。
本就痛苦,饑餓感再鋪天蓋地襲來,夏書逸恨不得直接再暈過去。
稍作休息,夏書逸再次起身,跟着白訴泠搬人。
兩人都沒去看時間,搬到都再動不了,就直接躺在地上睡去。
夏書逸再次醒來時,白訴泠已經又在搬人。
夏書逸半天沒爬起來,坐在地上等待,白訴泠卻一直沒回來。
他順着白訴泠離開的方向找去,在前方的路上找到直接暈死過去的白訴泠。
白訴泠意志力遠超其他人的強,但也已經到極限。
所有人都倒下,突然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夏書逸站在黑暗中忽然就有點不知所措。
愣了會,夏書逸學着白訴泠麻木地開始動作。
不知道多少個來回後,夏書逸再次回頭去搬人時,發現有個人自己爬向錯誤的方向,他把那人拖了回來,背走另外一人。
他再次回去時,人卻又爬向遠處。
他麻木的上前把人拖回來。
第三次發現那人再爬到一邊,他都決定要和那人好好說道說道時,發現那個人早就死了。
之前在爬的,是一具屍體。
面對這詭異的狀況,夏書逸并未覺得可怕,他大腦早就已經麻木到感覺不到任何恐懼。
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抓住那屍體開始檢查。
那人身體已經僵硬,表面并無任何傷口,但當他捏開那人嘴巴時,看見的卻是滿滿一嘴巴一頭顱蠕動的黑色蟲子。
長期營養不良的它們在吃到一頓豐富的大餐後,體型瘋狂生長,從原本的半厘米長變得最少都有巴掌長短。
吃飽,喝足,它們從屍體裏爬出,在屍體下方蠕動着身體帶着屍體移動,要把找到的寶貝帶走。
夏書逸把那人嘴巴合上,默默走開,他已經沒有力氣把那些蟲子弄出來。
他大該是真的餓瘋了,重新回到人群中後,他視線不受控制地朝着顧靜楓背着的背包看去,那裏面裝着他之前帶上的蘑菇……
夏書逸喉結滑動。
夏書逸強迫自己無視,他不去思考,只不斷背着人往前而去。
他大腦空白,身體卻誠實,他每次回到人群時都會忍不住看去。
他回過神來時他已經蹲在背包前。
他手裏拿着刀,面前的睡袋中是被割掉一塊的蘑菇。
那蘑菇比之前大了一圈,它通體雪白,切開之後不停流出淡藍色熒光的液體,它吃在嘴裏時粘稠而潤滑。
它被割掉的地方肉眼可見地開始愈合,夏書逸咀嚼時甚至都感覺到什麽東西在黏牙,它們好像在他嘴裏生長。
夏書逸拿着刀的手都在顫抖,他腦子裏都是他渾身上下長滿各種肢體蟲子的畫面,但嘴巴卻并未停下。
他已經被饑餓逼瘋。
吃飽,他把睡袋收好,繼續背人。
背一段時間他就得坐下來歇歇,歇息時他順便打信號,等歇息夠了他就再背。
背累了,背餓了,他就偷偷吃一塊那蘑菇。
實在累得不行,他就睡一覺。
白訴泠一直沒醒,黑暗中一直只他一人。
他不知道一個人在黑暗中呆了多久,又走了多遠,一開始時他還曾害怕過不安過,慢慢的他逐漸習慣也逐漸冷靜。
甚至再次把那蘑菇遞進嘴裏時,他都不在覺得惡心,他甚至開始覺得那蘑菇有嚼勁……
吃完三指大小的一塊,夏書逸小心的把只剩下一小塊的蘑菇收好,放進睡袋。
一擡頭間,他卻對上一雙幽黑森冷的眸。
那瞬間,夏書逸驀地就慌了神,他下意識移開視線躲藏,就像做了壞事被老師當場抓住的小學生。
視線移開,夏書逸卻沒等來任何話語。
他擡頭看去,白訴泠只是靜靜看着他。
夏書逸有了開口的勇氣,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我得把他們帶出去……”
陳旭敬他們本來可以帶着食物和水離開,卻回去救他。
周世一也跟着回去了,因為他是他喜歡的隊長。
顧靜楓他們生命體征已經微不可查,如果沒人把他們帶出去,他們就死定了。
他不是沒想過把他們扔下,他想過很多次,他甚至希望過他們快點死掉,那樣他就可以理所當然的把他們扔在這裏,那樣他會輕松很多。
但是……
白訴泠上前一步。
夏書逸下意識躲開。
白訴泠在他面前蹲下,拿走他手裏的刀。
他打開睡袋,拿出那蘑菇切下一塊,放進嘴裏。
“走吧。”吃完,白訴泠起身。
夏書逸看去。
白訴泠背上一個人,向着前方而去。
夏書逸坐在地上看着他走遠,直到再也看不見,他這才起身。
有了白訴泠的加入,他們的移動速度快了不少,但蘑菇的消耗速度也快了一倍,兩人再吃第三次時就已經只有一小塊。
把最後一點分着吃完,沒有補充,兩人很快便再次進入之前的狀态,極度的饑餓和疲憊讓他們渾渾噩噩。
不知是因為虛弱的狀态維持得太長,還是因為那蘑菇的毒性終于上來,這次比之前更難受,他們幾乎每背一個人就得停下來歇息半天。
夏書逸身上的肉瘤都餓得開始脫落。
夏書逸再背完一人回來,發現白訴泠又昏迷,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拿了地上幾乎已經看不見什麽光亮的手電筒,麻木對着天空打信號。
恍惚間,夏書逸産生幻覺,他看見自己坐在遠處的黑暗中沖着他打信號。
那幻覺沒維持多久,他就進入另一個幻覺。
幻覺裏,已經出去異界的白訴泠背着他偷偷伏案寫着什麽,他試圖偷看,才靠近,白訴泠就藏了起來。
他問白訴泠寫什麽,白訴泠卻只用一雙黑幽幽的眸子看着他,不說話。
他趁着白訴泠沒防備一把抱住他直接伸手去搶,白訴泠身體在被他抱住的瞬間明顯僵了下。
就是這一下,他成功把本子搶了過來。
本子和他之前看見白訴泠用來記仇的本子一模一樣,但是內容卻完全不同。
那是一個全新的本子,上面寫着一堆亂七八糟的內容。
他喜歡我,這句劃掉。
他不喜歡我。
……
他背後說壞話,說不喜歡我,括弧,我也不喜歡他。這句劃掉。
他主動和我說話,說不讨厭我。我給了他罐頭。
要多帶一點吃的。
他幫我包紮傷口。我給了餅幹。
……
那一頁紙的最後,定格在了兩個每一筆都格外用力的字上:出軌。
夏書逸渾渾噩噩間只覺好笑,“我什麽時候出軌了?”
夏書逸有瞬間的困惑,為什麽他幻覺裏的白訴泠會知道外面的事?想想他又釋然,這個白訴泠本來就是他幻想出來的,他的存在本身就不合理。
白訴泠搶回本子,不給看。
夏書逸有些壞,“而且我們又不是那種關系。”
白訴泠頓了頓,回頭,少有表情的一雙黑眸中滿是不可思議,那模樣就好像在說他們明明都親過了。
“親過就算?”
……
後面發生了什麽夏書逸不記得,他從昏迷中醒來時,已經躺在一個到處都是亮光的房間。
他一動不動地看着上方的玻璃罩,以及玻璃罩後的屋頂,許久後才緩緩回神。
他轉動腦袋,看向四周,企圖用依舊遲鈍的大腦分辨這裏是不是另一個幻境。
房間不大,靠牆一圈擺滿各種各樣的儀器,很多儀器的另外一頭都連接在了他身上。
屋裏沒有窗戶,面向門口的整面牆是全玻璃的結構,玻璃上還貼着标,寫着這是什麽觀察室以及注意事項之類的內容。
玻璃艙右邊,屋內,一群四五個穿着防護服的人正在讨論着什麽。
面向他這邊的人看見他轉頭,連忙和旁邊的人說了句,背對着他而站的幾人回頭看來。
其中一個應該是領頭人的人和其他幾人說了幾句後,其餘幾人走向周圍的儀器,去記錄數據。
領頭人走向夏書逸。
那人靠近,夏書逸才從防護服的玻璃面罩看清對方的臉,許顧沫。
許顧沫瘦骨嶙峋,看得出來的憔悴。
夏書逸張嘴,試圖說話,但他喉嚨幹得發痛,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許顧沫道:“你隊裏的那幾個人還有你那個小迷弟都還活着。”
“那異界中空氣裏含有大量營養分子,他們暈倒得早,後面一直處于低消耗休眠狀态,相比起他們,醒着堅持到後面的人消耗反而更大情況更糟糕。”
“我們是在大概第十二天時被救出來的,我們走的方向确實偏離了裂縫,但運氣很好的偏到了另外一個隊伍回程的路上,他們看見信號所以就找了過去。”
“他們走的那個方向五天下去什麽都沒有,他們還以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