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言聽雪看向狼王,猝不及防地和他的目光對上。
兩個人都尴尬地移開視線。
言聽雪試圖給小鹿解釋:“不是,我們只是朋友。”
不說他們剛認識不久,就算是物種也不一樣吧。一個人和一只狼,怎麽可能。
小鹿把腦袋湊到他胸口,聞了聞,咬他胸口的口袋:“你身上有花的味道。”
鹿的舌頭濕漉漉的,還帶着一股胡蘿蔔的味道。
言聽雪條件反射地擋住他的頭。
“唔。”
小鹿腦袋被按了一下,委屈地叫了一聲。
狼爪正按在鹿頭上,把他的頭從言聽雪的胸口挪開。
閃着寒光的利爪貼着鹿的頭皮,似乎下一秒就要把這個小腦袋撕碎。
旁邊的成年鹿警覺地看着他,已經做出攻擊的預備動作。
言聽雪拍拍胸口的衣服,慌忙說:“你別下重手。”
小鹿從狼王的爪子底下鑽出來,捂着腦袋:“疼。”
狼王冷峻地掏出一根胡蘿蔔,塞到他嘴邊。
剛剛還在喊疼的小鹿瞬間開開心心,叼起胡蘿蔔去一邊吃。
言聽雪先是一愣,繼而松了口氣。
看來他們相處得不錯。
梅花鹿也恢複悠閑的姿态,問:“他吃了多少胡蘿蔔?肚子都鼓了。”
狼王:“這是第三根。”
“不能再吃了,下次他再要,你別給他。”
狼王點頭。
他坐到言聽雪旁邊,摸摸他的頭發。
頭皮傳來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
狼王很小心地避開指甲,只用腳掌撫摸他的頭頂。
有一種被舔毛的感覺。
狼王又摸摸他胸口的口袋。
言聽雪腦子頓時嗡的一聲炸開。
狼的腳掌厚實,因為長期在地上奔跑,肉墊很粗糙。
襯衣卻很輕薄,隔着衣服,都能清楚地感覺到狼肉墊粗礫的觸感。
他大腦一片空白,過了幾秒,聽到一聲有點大的響聲,和狼王低低的嗚聲。
狼王捂着被鹿角頂過的肚子:“你幹什麽?”
梅花鹿站到言聽雪面前,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态揚起自己的角:“你幹什麽?”
狼王皺眉:“他的毛被他舔亂了,我幫他整理一下。”
言聽雪低頭看看襯衣。
沒亂!根本沒亂!
除了鹿的口水,什麽都沒有!
但是狼和人的思維明顯不一樣,言聽雪還是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我自己來。”他用手背貼貼臉頰。
梅花鹿睨了狼王一眼,在言聽雪面前趴下,橫在狼王和他之間。
言聽雪胸口有點暖。
他好像有點明白,鹿之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狼王确實沒有壞心,但是他是狼,和人的思維方式有很多差別,很可能好心辦壞事。有鹿群在旁邊幫忙,能避免不少尴尬。
言聽雪整理着衣服,無意中把放在胸口口袋裏的花抖了出來。
花已經開始萎敗,邊緣蔫蔫的,有點發黃,整體看起來更加惹人憐愛。
言聽雪小心翼翼地把花捧起來,怕它碎了。
梅花鹿眼尖地看到花:“你哪來的?”
言聽雪看向狼王。
梅花鹿也看了一眼狼王,說:“這種花很漂亮,但是開在一片荊棘地裏,我們一般只是看看,很少會摘下來。還準備過幾天帶你去看。”
“荊棘地?”
梅花鹿努努嘴:“那個方向。”
言聽雪順着方向看過去,只看到幽黑的一片樹林。
他輕輕撚過花瓣:“這個很難摘?”
“不是很難摘,是幾乎沒有鹿摘下來過。”梅花鹿說,“這種花開在荊棘地的深處,普通的鹿走兩步就受不了了,只能遠遠地看着。我上次近距離地看到這種花,還是獨角獸摘來給族長做生日禮物。”
言聽雪收攏手掌,看向狼王。
狼王趴在不遠處,兩只前爪搭在一起,目光溫順:“并不是很難。”
“你爪子是不是……”
“我沒受傷。”狼王舉起前爪。
梅花鹿鼻子在空氣裏嗅了嗅,故意說:“你身上有藥草的味道。”
言聽雪坐不住了,站起身。
“不是我用的藥,是那兩只小鹿。”狼王迅速地把爪子藏到肚子底下,過了幾秒,似乎意識到什麽,才拿出來,“他們剛剛撞在一起,摔了一跤。”
兩只小鹿的腿上都明顯綁着繃帶。
言聽雪剛準備坐下去,又站起來。
“普通的扭傷,很快就能好。”
梅花鹿起身去小鹿那邊轉了一圈,慢悠悠地晃回來:“确實。你不用管。”
言聽雪這才安心坐下來。
狼王和小鹿的關系好不容易才好轉,不能再因為這些事鬧僵。
“肯定是裝疼騙胡蘿蔔的吧?”梅花鹿意味深長地看着狼王,“怪不得吃了這麽多。”
狼王:“他們小,還在長身體。”
梅花鹿眯起眼:“這話怎麽這麽熟悉。”
“你別緊張,小孩子就是這樣,知道摔一跤哭一哭,就能有人給好吃的,就會一直這麽做。”梅花鹿對言聽雪說,“他們沒有壞心,但不能慣着。”
言聽雪點頭。
“繼續說花的事。”梅花鹿眨眨眼,說,“獨角獸是一種什麽樣的動物,你知道嗎?”
言聽雪想起以前看到的童話:“那種長得像馬,但是額頭有一只尖角的動物?”
“差不多。在食草類動物裏,他們幾乎算是最厲害的了。也只有他才可能把花摘下來。”
“和九色鹿比呢?”
“你可別當着族長的面這麽說,”梅花鹿擠擠眼,“他最煩別人拿他和獨角獸比。”
言聽雪道了聲歉。
“不過,獨角獸對族長倒是挺照顧的。經常給他送各種難摘到的植物,把族長氣個半死。”
言聽雪忍不住微笑:“是覺得在嘲笑他?”
“對啊。明明都是傳說中的動物,怎麽獨角獸能做到的,他九色鹿就做不到。”
“那花……”
梅花鹿搖搖頭:“族長把他頂出去了,花也碎了。”
言聽雪有點惋惜
“族長一直不喜歡獨角獸。”梅花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族長小時候角還沒長好的時候,總是被族裏嘲笑瘦弱,有一次遇到狼群,還差點被推出去當誘餌。”
言聽雪偷偷看了狼王一眼。
狼群。怪不得九色鹿對狼王有這麽大的敵意。
不過,九色鹿小時候的狼群,和現在的狼王肯定沒有關系。
“幸虧那個時候獨角獸路過,把他救下來了。”
“這樣的話,不是應該關系很好嗎?”
“因為獨角獸把他認成母鹿了。”梅花鹿嚴肅道,“他以前在鹿群裏就經常被嘲笑像母鹿,所以馬上就炸了。梁子也結到現在。”
言聽雪想了想,說:“但是他還讓獨角獸到他的領地送禮物,關系應該也沒有那麽差。”
“這我就不知道了。”梅花鹿瞥他一眼,“你知道,一般什麽時候才會送這種花嗎?”
“什麽時候?”
“因為很難得,所以只有關系非常親密的鹿才會送這個東西。其中最多的就是——公鹿追求母鹿的時候。”
言聽雪的臉頓時一熱。
“就是因為這樣,族長才這麽生氣。獨角獸是公的,他也是公的,這不還是在嘲笑他像母鹿嗎?”
“我覺得他應該不是這個意思。”他局促不安地說。
“不管他怎麽想,族長就是這麽想。”
言聽雪敷衍地點點頭。
他想看狼王,又沒有勇氣擡頭。
狼王應該不是這個意思。他畢竟不是鹿,不知道裏面的淵源。
他不停在心中默念,心卻懸了起來。
“按你這麽說,這種花并不是專門追求母鹿的時候用的,而是送給很親密的對象,”狼王低沉的聲音流入他耳中,“鶴衣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送給他。”
“我覺得我們的友情,值得上這份禮物,”狼王向他的方向走了幾步,前爪微曲,做出一個類似于單膝跪地的動作,“對于我來說,這不是很難的事情。如果你喜歡,我還可以多摘一點。”
“另外,我并沒有配偶,也沒有心儀的對象。對于我來說,愛情并不是這麽重要的事情,世界上還有很多值得珍視的感情。”
言聽雪的心又沉下去。
只是沉得有些深,像是陷進了粘稠的沼澤,跳動的動作都有氣無力。
有點好笑,狼王開口之前,他就是這麽在心裏解釋的。但是狼王真的說出來,他又沒來由有些煩躁。
“可是你們明明在草地上打滾。”小鹿搖頭晃腦地走過來,“我只看過爸爸媽媽一起打滾,爸爸還不讓媽媽和別的鹿打滾!”
言聽雪的心又浮上來。
他解釋說:“我們不是在打滾,只是一個普通的擁抱。朋友之間可以這麽做,主人和寵物之間也是。”
很多人養寵物的時候都會抱寵物,總不能因為游戲裏的狼王有近似人類的智力,就說這種舉動有問題吧。
那麽大的毛茸茸在身邊,卻只能看,不能摸,太慘了吧。
“他還給你送花!”
“這是朋友間的禮物。”
“他剛剛一直要回來,還總看你。還問我們有關你的事。”
言聽雪抿抿唇:“可能是……怕我們遇到什麽危險。”
小鹿疑惑地眨眨眼。
“我看是怕你再纏着他要胡蘿蔔,才趕着回來。”梅花鹿冷哼一聲,咬咬他們的耳朵,“回家!”
小鹿依依不舍地看着狼王,但梅花鹿把三只籃子放到他們面前,兩只小鹿立刻又開心起來。
言聽雪看看鹿腿上的繃帶。
綁的方式簡單利落,一看就是熟手。
比他綁得好多了。
小鹿正在鬧說腳疼,不好走路。
言聽雪問狼王:“我們可以幫他們把胡蘿蔔送回去嗎?他們現在走路不方便。”
“當然。”
狼王把胡蘿蔔裝着一個大籃子裏,叼起來,伏下身:“上來。”
言聽雪像往常一樣騎上狼的背,抱緊他的脖子。
“他還背你!”小鹿喊,“我爸爸都沒背過媽媽!”
作者有話要說: 獨角獸第二章 的時候稍微出現了一下,和九色鹿用角互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