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陪葬
陳單被路邊突然掉落的廣告牌砸中了腦袋,當場昏迷。
被送入醫院後,她被縫了二十針，最後還得把腦袋像顆粽子一樣裹起來。
費叔接到電話跑來看她。
“怎麽回事？怎麽好好地走在路上都會受傷？”
老頭子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竟對她如此真切地關心了起來。
陳單從心底裏謝謝他,但她可能真的回答不了他這個問題。
“大概是我得罪了哪路神仙吧？哎呀，這都要怪你啦費叔！要不是你那天硬把我推進馬雪的房間裏,我哪會惹上這種禍事啦！”
費叔被她一說，還真被唬住了：“真有這事兒？哎呀,這樣看來，我還得好好為你請個法師祛祛邪才行！”
陳單笑了。
一瞬間她覺得費叔好可愛，可是她一笑，就牽動腦袋上的傷口，忍不住就痛得哼哼叽叽了起來。
陳單想起了她原本提在手裏的菜,可是顯而易見，那一定已經在剛剛的事故現場被毀壞掉了。
“嗚哇——”陳單痛哭起來，“那可是我花了好長時間才研究出來的、正準備拿去給肖揚品嘗的呢！”
“那個菜就算了吧！”費叔勸道：“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萬一被少爺知道你受了傷，我看吶，別說吃菜，就算要他吃天上的仙桃，恐怕他也吃不下了！”
“對吼！”想到這兒，陳單立刻放棄了痛惜她的菜，轉而緊緊拉住費叔的手說：“費叔，你一定要幫我瞞着肖揚哦，一定不要讓他知道我受了傷哦！”
費叔一臉感動地看着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陳單只在醫院裏休息了半天便辦理了出院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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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隐瞞傷情，她必須得按照平常的作息時間，按時地到肖揚的身邊報道。
所幸他眼睛看不見，只要沒人跟他說，就不會被他發現到她頭上裹着紗布，只是……畢竟她是剛剛被一個接近兩米寬的巨型廣告牌給砸到，就算她腦袋再怎麽硬，也避免不了會時不時地感到頭暈，或是因為腳步虛浮而導致走路走一半就直接撞到牆上的慘烈狀況。
肖揚眼睛雖看不見，耳朵卻尖得很。
“怎麽回事？你今天喝醉酒了？”
“什麽？”陳單不解地問：“沒啊，我沒喝過酒啊！”
“那怎麽聽你的腳步聲，好像喝醉酒一樣，歪歪斜斜的啊？”
得趕緊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呀，陳單轉轉腦袋，媽呀，一片天旋地轉，于是閉閉眼睛，再睜眼往地上瞧了瞧，有了！“哦！大概是因為我剛換了一雙新鞋吧，因為不太合腳，所以走着走着，就會絆到自己。”
“什麽啊，”肖揚大笑了起來：“原來你不僅是腦子笨，就連平衡能力也是這麽的差啊！”
陳單一見他笑，就開心地跟什麽似的，趕緊搓着後腦勺附和地說：“是啊是啊！我平衡能力真的超級差的，小時候一做廣播體操就會摔跤呢！”
聽她這麽一說，肖揚笑得更開懷了。
哇哦！真是好久都沒看到肖揚笑得這麽開心了，陳單看着他的笑臉，就如同一個人在潮濕陰暗的森林裏經過一整夜的長途跋涉後終于見到了燦爛的陽光一般，整個天都開了啊！
“肖揚，你真是該多笑笑的！”她情不自禁地這樣說道。
肖揚仍是笑，可是笑容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開始變得有些僵硬了。
陳單又傻了。
難道她說錯什麽話了？她不敢多問，只敢呆呆地看着肖揚，看着他迅速地沉默了下去，整個人又恢複到了這段時間以來經常會有的陷入某道迷思中的落寞的神态，她猜測，他大概還是在思念着馬雪而無法自拔吧。
陳單拎着保溫桶準備回家的時候，在走廊上遇見了前來探望肖揚的吳雄。
她心情不好，不想理人，可他卻故意走到她面前，堵着她。
“你想幹嘛？”陳單兇他。
他皺着眉頭，指着她的腦袋問：“這個是怎麽回事？”
“不關你的事！”陳單掃開他的手，想從他身體左側穿過去，但又被他橫跨了一步，擋在了面前。
“你到底想幹什麽！再不給我讓路的話，小心我揍你哦！”陳單握起拳，向他展示了她的實力和決心。
他不躲不避，只是輕輕嘆了口氣，看着陳單手上的保溫桶問她：“今天，他吃了嗎？”
“不關你的事——”
“我知道你每天都會換着花樣地做菜給他吃。”
“那又怎樣！”
“那你知道，他為什麽吃不下嗎？”
“因為他生病了呀！”陳單理所當然地說，“生病了的人，胃口不好，沒什麽好奇怪的吧？”
“那也不至于連一口都吃不下吧？”
陳單瞪起雙眼：“你到底想說什麽？”
吳雄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想說什麽，卻又給咽了回去，“我能試試嗎？”
“什麽啊？”
“讓我試試你做的菜，看看是不是真的難吃到無法下咽。”
“你想找打嗎？”陳單又沖他揮起了拳頭，這回他沒有躲，而是輕輕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神沉痛地看着她：“小丫頭，別跟我鬥狠，你明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一個耍得了狠的姑娘，更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陳單呆呆地看着他，忽然間覺得，今天的他不一樣了。
可是，她才不要怕他呢！
就算他是大叔又怎樣？就算他是男人又怎樣！她才不會乖乖地受他欺負呢！
陳單擡起右腳，狠狠地踩在了吳雄的腳背上，他立刻慘叫起來，弓着背，抱着被踩痛的腳尖，像只袋鼠似的在原地跳個不停。
陳單叉起腰，狂笑了起來：“哈哈哈，知道我的厲害了吧？想惹我，大叔，你還嫩了點！！”
吳雄擡起頭，怒氣沖天地向她吼：“都說了！不許再叫我大叔！！！”
結果，陳單還是乖乖地被吳雄拎去了花園。
他說他一定要親口嘗一嘗她做的菜：“順便幫你提點意見啦，難道你真的希望自己每天辛辛苦苦做的菜，最後只有倒進垃圾桶的份？”
陳單被他的話戳中了軟肋。
“那好吧，只好把你當成垃圾桶來廢物利用一下了。”她裝做一臉無奈地說。
吳雄狠狠地搓了下她的腦袋。
陳單剛一把保溫桶打開，吳雄就誇張地叫起來：“嘩，好香啊！”他把保溫桶搶過去，湊得近近地看：“咦？這是雞湯嗎？看起來好好喝！”
陳單笑了，幫他舀了一小碗。
他把碗接過去，先是深深地嗅了一下，然後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嗚哇——真的好好喝！”他一口氣就喝光了，然後就把兩只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陳單：“這真的是你做的嗎？是你一個人做的？”
陳單沒好氣地說：“當然是我一個人做的了，難不成，還有什麽機器人幫我不成？”
“實在是太好喝了！”他搖着頭，對着碗，感嘆地說：“簡直跟買的一樣……”
這一刻，陳單既高興，又感傷。
她高興的是，她的廚藝，并不像她以為的那樣糟糕，而她感傷的是，既然是能讓吳雄如此贊揚的美食，為什麽肖揚還是一口都吃不下呢。
突然，吳雄抓住陳單的手。
“陳單，快把東西收起來，跟我走！”
“走？去哪裏？”
“別問了，跟我來就是了！！！”他快速地站起來，幫着她把保溫桶收好了。
陳單又被吳雄帶回了肖揚的病房。
她在門前退縮。
“大叔，你不會是想……”
吳雄轉回頭，臉色陰沉地看着她：“你害怕了？你在怕什麽？怕我會對肖揚說，你一直在喜歡着他，所以請他不要再辜負你？”
陳單的心髒被狠狠地擊中了，生氣？委屈？憤怒？還是……恥辱？這各種各樣的情緒，在她胸腔裏翻滾糾纏着，最後，如火山般爆發了出來。
“大叔你憑什麽對我這麽說話！！！”她沖他大吼起來：“你憑什麽這樣指責我這樣損我！我明明告訴過你，我沒有喜歡肖揚，我只是拿他當做哥哥！”
“哥哥？”吳雄冷笑着：“天底下的哥哥，要是都能像肖揚這樣，享受着你這個所謂的妹妹如此用心的關愛，我看，也就輪不着嫂子什麽事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你是在說，我在癡心妄想嗎？”
“我沒有那麽說。”
“你明明就有！”陳單指着他，憤怒地說：“你明明整張臉上，都寫着對我的不屑！你看不起我！你根本就是從心底裏瞧不起我！”
吳雄無言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轉頭把門一推，走了進去：“肖揚！！”
陳單吓了一跳，擡起頭，卻已來不及拉住他。
只見他一屁股坐在肖揚的病床邊，拎起那個保溫桶，沖肖揚眯眯笑着說：“肖揚，你真的不想嘗嘗看陳單做給你的雞湯嗎？我剛剛喝過了，真的超好喝的哎……”
“對不起……”肖揚一臉抱歉地說：“我真的喝不下……”
“不要這樣嘛，好歹看在陳單辛苦了那麽久的份上，至少也要嘗一口嘛，哪怕只有一口也好啊……”
“可是我真的……”
陳單忙沖上去攔住了吳雄：“大叔，你就別再勉強肖揚了啦，他是真的吃不下，別到時候又折騰地吐了，更傷身……”
吳雄冷冷地給她使了個眼色叫她滾開，陳單不肯，還是強硬地壓住他要打開保溫桶的動作，結果他把她給推開了。
他的手，掃到了陳單頭上的傷口，陳單忍不住輕哼了出來。
吳雄的臉頓時白了，他急得沖過來：“陳單，你沒事吧？”
陳單趕緊搖頭，讓他別再出聲，別讓肖揚發覺。
吳雄的臉色，似乎變得更難看了。
這時，肖揚也察覺出了什麽似的，輕輕喚他倆的名字：“吳雄，陳單，你們在做什麽？”
吳雄把陳單從地上拉起來，又把她帶到椅子裏坐下，然後他折身回到肖揚的床邊：“肖揚，你好歹，也要為我們這些，還活在你身邊的人，努力一下吧？”
肖揚默默地微笑着：“你說什麽？”
吳雄一邊往碗裏倒雞湯，一邊拼命壓抑憤怒的情緒，靜靜地說：“死掉的人，已經不能複生了，不是嗎？那是一場意外，甚至可以說，是命中注定的事，你已經改變不了什麽了，不是嗎？”
肖揚還是在微笑着，可是嘴角已經明顯看出在發抖了：“吳雄，有話你就直說吧，不用拐彎抹角的。”
吳雄一下子擡起頭，目露兇光地瞪着肖揚：“好！那我就有話直說了！”
“大叔！你想幹什麽？你別亂說話啊！！”陳單跳起身，想阻止吳雄，但被肖揚制止了：“別吵，陳單，就讓吳雄說吧，我要聽。”
吳雄把碗放在一邊，走過去，直接面對肖揚。
“你是因為馬雪，才不肯吃飯的吧？因為已經生無可戀了，是嗎？”
“大叔……”陳單吓呆了，更是立刻就不忍心地望向了肖揚。
肖揚的笑，已經完全散了架，支撐不住了，可他還是想拼命地重新搭建起來，他咯咯咯地發出了更加令人心痛的支離破碎的笑聲：“吳雄，你，你是在說什麽笑話嗎？我，我聽了，怎麽好想笑哦……”
“那你就笑吧，如果你真的想笑的話，那就痛痛快快地笑出來，但是……”吳雄仿佛不忍心似的，把頭轉了過去：“假如你心裏，其實是想哭的話，我勸你，還是不用再勉強了……”
肖揚把手蓋在了臉上。
陳單驚痛地看着那些從他的指縫間流洩出來的殘破不堪的笑痕，她真不知自己現在該做些什麽，是該跑過去安慰他，還是該離開這裏，當做自己什麽也沒看見，好讓他，能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那天，在馬雪的墓地前，你明明有話想跟馬雪說的吧，可是你什麽也沒說，你沒有向她告別，不是嗎？所以，直到現在，你都還沒有真正地……”
“夠了！！！！！”突然，肖揚大聲喝斷了吳雄，他放開了蓋在臉上的早已被淚水打濕的手，将手指向門口：“你們，都給我走！全都給我，離開這裏！！”
陳單的淚，紛墜而下。
此刻，她再也無法掩飾她的情感，沖過去，一把抱住了肖揚，她終于明白了，明白了吳雄剛剛所說的話，也明白了為什麽這段時間，肖揚會像自殺一般的吃不下任何東西。
他是要為——馬雪殉情！
作者有話要說：小單單的路還很長，需要大家的陪伴啊，親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