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浦禾沒聽見
這個世界,有些人是被抛棄的,而有一些人,是不該被抛棄的。
倘若有一天全世界背叛了你,我會站在你的身後背叛全世界。
魚瞻笑了笑,臉上的血早已經凝結:“我知道你不是啞巴,你是一個天生的歌星呀,我特別崇拜你呢?偶像大人怎麽會是啞巴呢?你還是很多人的夢中情人……”
浦禾看着他,眼中充滿了哀傷,那種哀傷洗劫不去,就好像一場春雨之下的桃梨凋零,明明是最明媚的風景,卻有着最悲哀的結局。他一直不承認自己是一個啞巴,可是事實呢,事實就是他僅僅只是一個小啞巴,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啞巴,比可憐更加可憐的是不知道不承認自己可憐,明明就是一個可憐的人,卻非要欺騙自己他并不可憐。
浦禾仿佛認清了什麽事情,伸手比劃:我就是一個啞巴,你看到的,我唱不出歌,說不出話,連最基本的交流都做不到,可是我非要欺騙我自己——我不是啞巴。
魚瞻沒有說話,他能感受到少年此刻的悲傷,浦禾的理想是當一個歌星,他也做到了,他本來就有令人仰慕的前途,有着世人所向往的一切,結果呢?結果什麽都沒有,得到了,又失去了,正因為得到之後又失去才會是最悲傷的,如果一個人從來不曾得到失去的時候就不會那麽悲傷,可是當你得到了,享受到了,到最後卻硬生生的被奪去,那才是最最悲傷的。
他抱住浦禾,他想安慰浦禾,可是所有的語言都是蒼白的,他不知道怎麽去安慰他,他只有緊緊的抱着這個被世界抛棄的少年,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減輕他的悲傷。
“是什麽都沒有關系,會不會說話都無所謂,對我來說都沒有差別的,如果有一天全世界被判了你,我會為了你背叛全世界。”
魚瞻拍了拍浦禾的背,抱起他,認真的說:“我帶你回家。”
不知什麽時候外面下起了大雨,傾盆大雨淋漓盡致,武漢的天氣總是這麽的撩人,剛剛還是晴空萬裏,一會兒就大雨将至。
看來老天真的有眼,在萬木同枯天地同悲的時候,真的會狂風暴雨……
回到家的時候,是顧海棠開的門,她是魚海人在孤兒院與柳離一起收養的孩子,前幾年出國留學,最近才回來,她看見魚瞻的時候整個人吓懵了,全身都是血,還抱着浦禾,她打量浦禾一眼,看了看魚瞻于是讓開一條道子給他們,那是她第一次看見魚瞻有着那樣悲怆的面孔,魚瞻是那種無論遇到什麽事情都能笑得沒心沒肺的人,他很少有不開心的事情,只是他看着浦禾的時候,那種神情悲哀到了極致。
魚海人跑過來,一看到浦禾嘴角有點血,半張臉已經腫起來了,三個人中最幹淨的還是柳離,但是衣服被撕爛了。
“長能耐了,出去打架了,怎麽沒打死呢?”魚海人當即火冒三丈,這兩個小兔崽子從來沒有讓他省心過。
魚瞻與柳離小學的時候經常打架,原因是有同學嘲笑魚海人找了一個妓*女當老婆,還嘲笑柳離是被撿來的孩子,于是柳離與魚瞻把那些人揍得說不出來話,所以學校經常三天兩頭找家長,最後魚海人被找得怕了,直接告訴老師遇到這種事送警察局千萬別再找他,于是柳離與魚瞻在警察局出入的時間長了,他們就考上了警校,當了警察。
魚海人戲谑的問:“怎麽樣?打贏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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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開玩笑,我跟柳離怎麽可能打不贏呢?”魚瞻邪邪的笑着,抱着浦禾進去放到浴缸裏:“老爸,把退燒藥給我找出來。”
他洗了洗身上的血,顧海棠跑了進來,從身後把他抱住,動作親密,就好像久別重逢的情人,那樣尴尬的場面以及這個女人毫無顧忌,壓根把浦禾當做空氣。
浦禾當做沒看見,一個人坐在浴缸裏發呆,他沒辦法忽視眼前這對男女,他是啞巴,但是他不是傻子。
可是這一切本來不關他的事,要是腿上鑽心的疼,連站都站不起來,他一定會走出去給這對男女一點空間。
“魚瞻,你吓死我了,你全身都是血。”顧海棠說,魚瞻轉過來面對着她,把她推了一下,離自己有點距離,打趣說:“出國留學終于回來了?你這個高材生跟我們這些小混混是兩個世界的,我們這些小混混不打架那就世界太平了,世界太平了很多人就失業了,為了緩解就業人口壓力,我覺得我們有必要為國家做點貢獻。對了,你這次回來待多長時間?”
“不走了,我打算回來找份工作,你說好不好?”顧海棠嬌聲嬌氣,順勢摟着魚瞻的脖子,笑得一臉甜蜜,完全忽略到浴缸裏面還坐了一個人。
“大小姐你高興就好。”魚瞻說,他推開顧海棠,正打算脫掉髒衣服,看到顧海棠,冷淡的說:“大小姐,我們要洗澡,你要一起嗎?”
“讓他出去,我們一起。”顧海棠指了指浦禾,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就好像驕傲的女王,她說話還帶着輕蔑:“我想看看你這條死魚長了多少能耐。”
“大小姐,別開玩笑了,快出去吧。出去陪陪老爸聊天,你好久都沒有回來了,老爸也有點想你了,我們馬上就出去。”魚瞻說着就把他往外推。
可是顧海棠推搡了幾下又走了進來,她不依不舍的嗔怒,語氣也越發的嬌柔:“我就不信,他一個撿來的啞巴比我這個美女還管用?”
浦禾感覺到了顧海棠看過來的眼神,他毫不猶豫的與這個女人對視了一眼,顧海棠看了他笑了笑:“他長得好帥呀,你在哪兒撿來的?”然後,顧海棠伸手,就像逗狗一樣摸了摸浦禾的頭,浦禾偏過頭,顧海棠不以為意像逗着狗一樣憐憫的喊了聲:“小啞巴?”
魚瞻打開門,聲音少有的嚴峻:“他不是啞巴,你先出去可以嗎?”
看了魚瞻臉上帶着微微的怒氣,她不耐煩的說:“你幹嘛對我發脾氣,你從小到大從來不會發脾氣的,就為了這個小啞巴?還是撿來的?”
“我說了,他不是啞巴。”魚瞻吼了起來:“你他媽的別再讓我聽到啞巴兩個字。”
顧海棠哭着摔門出去,魚瞻氣急敗壞的坐在地上。
浦禾拉了拉他的衣袖,魚瞻看了過來。
浦禾比劃:她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魚瞻低着頭,沒有說話,良久,他擡起頭:“不算是,她是我爸收養的女兒,我爸很喜歡她,小時候就說等我長大,讓我娶她。等我長大了,她就出國留學了,三四年都沒有見過面。”
浦禾沒有再比劃,呆呆的坐在魚缸裏,或許對于魚瞻來說,他就是随便撿回來的小啞巴,也許什麽都不是。
魚瞻可以對任何一個人說倘若全世界背叛了你,我會為你背叛全世界,這只不過是他們這種中二屌絲泡妹子的手段,一句話而已,又不要錢,更不會要命,可是浦禾卻相信了,他什麽都不懂,沒有存在于這個世界的資本,可是他卻相信魚瞻。
浦禾比劃:你會娶她嗎?
魚瞻脫浦禾的衣服的手愣在了那裏,會嗎?他以前只是簡單的想找份工作,結個婚,生個孩子,現在呢?
“也許吧,誰說的定呢?大美女都喜歡你們這樣的高富帥,沒有人喜歡我這樣的屌絲的。”
浦禾比劃:我不喜歡她,我不喜歡她跟你在一起。
可是浦禾在比劃,魚瞻沒有看到,他只顧着脫浦禾的衣服,他要把這髒衣服脫下來。
他沒有看到,也就沒有答案,或者這句話他本來給不了浦禾答案。
褲子脫到膝蓋的時候,浦禾倒吸一口氣,魚瞻的血直沖腦門,放幹了浴缸裏的水,找出幹淨的毛巾,找到剪刀,浦禾膝蓋下面紮到了玻璃渣,他必須要把褲子剪開,他小心翼翼的擦着玻璃渣附近的傷口,膝蓋上的細長的玻璃□□的傷口裏面流出血,血跡蜿蜒曲折整個小腿,宛若雪地裏面凄豔的紅梅,本來傷口邊上的血跡已經凝固了,剛剛他一不小心脫衣服的時候扯到傷口,血又流了出來。
魚瞻拿過醫藥箱放在旁邊,找了一塊幹淨的毛巾疊成方形交給浦禾:“咬着。”
浦禾看了看他,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我先幫你把玻璃渣清理幹淨,明天帶你去醫院,要不然會感染。”
浦禾接過毛巾,咬在嘴裏,要說不害怕是可能的,畢竟這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而且魚瞻那種糙漢怎麽可能比得過護士溫柔。他才咬在嘴裏沒多久,魚瞻就用力一扯,浦禾頭皮發麻,就像一塊骨頭被扯掉,他痛得快要昏死過去。
細小的血珠濺在浴缸裏蜿蜒而下,順着雪白的缸壁往下滑,魚瞻出了一身汗,如果對方是柳離那種蠢蛋,他随便将玻璃渣扯掉就好了,但是對方是個小少爺,沒吃過苦,沒見過這種随便處理的陣勢,像他們這種小少爺,身上破了一個口子就會有一群人跟着遭殃,更何況被玻璃渣紮了這麽深呢?
浦禾并沒有像魚瞻想象之中那麽嬌氣,他只是冒了一身冷汗嗚咽了一聲,接着還是那個安靜的少年,就好像剛剛只是一場噩夢,現在夢醒了。
魚瞻清理好了傷口,搽了點藥,其實這一切并沒有魚瞻想象之中那麽艱難,浦禾一聲不吭,就算真的痛了,他只會倒吸冷氣,并沒有鬧脾氣,這個少年真的比他想象之中還要堅強幾百倍。
晚飯的時候,浦禾沒有起來,他腿上有傷,還發着燒,他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顧海棠紅着雙眼坐在以前浦禾坐的位置上,她撒嬌的問魚海人:“老爹,那個……”小啞巴還沒有說出來就能感受到魚瞻投過來犀利的眼光,她立馬扭頭繼續說:“那個屋子裏的家夥什麽時候回去?總不能賴在我們家不走呢?天底下哪兒有那麽便宜的事情,咱們管吃管喝管住,還要伺候他。”
“說得好像咱兩也是賴在老爹家十幾年吧,我們不也是賴在老爹家白吃白住十幾年。”柳離夾了一口菜,冷淡的對着顧海棠說:“他是魚瞻的偶像,收留偶像有什麽不對的?再說了,海棠,你脾氣好像見長了嘛,留學生就是不一樣,回國底氣就大了一點,不錯不錯,不過小禾他礙着你的事了嗎?”
“柳離,我跟老爹說話,你插什麽話?”顧海棠不高興的放下碗,碗撞擊桌子一聲響,氣氛當時就尴尬了起來。
“得了,現在又是我的錯了。”柳離雙手舉起投降:“我閉嘴可以了吧?”
顧海棠白了他一眼,柳離作求饒狀,繼續扒了一大口飯。
“海棠,小禾惹到了你了嗎?”魚海人說。
“沒有,就是家裏來了一個人不舒服,我不喜歡。”顧海棠說:“咱們四個人一直生活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嗎?為什麽還要加一個人呀?還是個……交流有困難的人……”
“海棠,今天晚上的事是我不對,可是我偶像大人并沒有惹到你吧,他要回家的時候,我自然會把他送回家。他不想回家的時候,沒有人可以逼他回家。”魚瞻放下飯碗:“我吃飽了。”
魚海人瞪了魚瞻一眼:“你們一個個怎麽回事?吃了火藥了呀,還有你,魚瞻,吃飽了把你的飯碗拿進去,還等着你老子我給你收拾飯碗嗎?你吃飽了小禾都沒吃呢,還給他留了一點排骨湯,看什麽看,沒見過你老子我呀,端去給他喝呀……還有你,海棠,你才回來第一天,你沒事跟魚瞻鬧什麽脾氣,你難道不知道那小子就是混得很,你跟他鬧脾氣也就罷了,你別殃及其他人呀,小禾那孩子沒惹到你吧?你,柳離,你能不能以後讓着海棠,她是女生,男生讓着女生是天經地義的,讓着她怎麽了……這群小兔崽子,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你老子本來想要享一享兒孫福的,看你們這樣子……”
“老爹,你怎麽都不幫我?你幫着浦禾那個外人……”顧海棠撒嬌說。
“我是法官,我要明斷案,事情該是怎樣的就是怎樣的,先道理再人情,不過海棠呀,你別找小禾那孩子的麻煩,他挺可憐的,是個啞巴,又有家不能回,其實好好相處你就會發現,他其實挺好的,很聽話,雖然嬌了點,但是他真的是個好孩子。”
魚海人這一生沒有坐到法院長的位置恐怕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了,他同情心泛濫,又為人比較和善,這樣的人可以當做一個很好的紐帶,卻不能當一個很好的領導者,他年輕的時候在孤兒院收養了柳離與顧海棠,現在收留浦禾,無論面對什麽樣的人,他都能一視同仁,所以柳離一直說他老爹是一個聖父這句話并沒有錯。
魚海人确實是一個比較善良的人,他法學博士畢業,陰差陽錯跟一個風塵女子發生了關系生了魚瞻,後來這個風塵女人死了,他就一個人帶着魚瞻,又當爹又當媽,後來在孤兒院收留柳離與顧海棠,帶着這三個孩子長大,供着他們讀完大學,他的一生沒有什麽波瀾,平平淡淡,莫名其妙的跟一個女人發生關系,生了孩子,死了妻子,或許是因為好人有好報的關系,他的生活上還是很開心的,工作上也因為為人和善很少得罪人,同事們都比較尊敬他,一家人快快樂樂的……
他其實對自己的生活還是挺滿意的,所以在遇到浦禾,他同情心又泛濫了,他覺得這孩子白白淨淨瘦瘦弱弱無家可歸的挺可憐,他并不知道浦禾的家世,也沒想到問他媽要多少錢,只是單純的覺得那孩子可憐……雖然魚瞻再三強調浦禾家裏很有錢,浦禾是個少爺,可是一想到浦禾是個啞巴這件事,他就同情心泛濫……所以他能幫就多幫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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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冰粒……
很多……
都在面前,有人被人割了喉嚨,那個人嘴被黑色膠帶貼住了,血液在脖子上洶湧而出的聲音,刀鋒在脖子上慢慢的剜除一道刺眼的光芒,脖子被慢慢隔斷的聲音……他睜大了瞳孔眼睛裏盡是恐懼直愣愣的看着前方……他瞪着他……
接着,那個人死了,他昂着頭,仰望着蒼穹,就像一個為惡魔準備的朝聖典禮,而他就是獻祭者,他的眼神裏盡是恐懼,面容盡是扭曲……
這一切可怕的景象通過他的眼睛鑽進了他的腦子裏,他恐懼的喊了一聲,那些拿着血淋淋的刀的人走向他,仿佛撲獵的惡狼,想要把他撕碎,他像是被釘在原地走不動,眼睛裏都是那個人死去的面孔,以及滿地的鮮血,接着,他從樓上摔下去,再也不能開口說話……
浦禾猛然在床上驚醒,他捏了捏被子,因為發燒喉嚨呼出那種風箱一般的聲音,滿頭大汗,他全身火熱,已經燒得非常虛弱……窗外是黑漆漆的夜與傾盆而下淋漓盡致的大雨,時不時帶着雨水沖刷過樹葉的聲音與淅瀝沖打街道的聲音。
他在惡夢中醒過來,他仿佛可以聽得到落葉在風中顫抖。他身上蓋着軟軟的被子,白色的紗簾因窗戶的鼓動而掀起,時不時又飄起宛若黑夜之中的鬼魅。
“做噩夢了?”魚瞻問,他抱着浦禾的手并沒有松開,為了不讓浦禾晚上亂動而傷了腿上的傷口,他一只手抱着浦禾,一只腿壓着他側着身睡覺的。
浦禾沒有理魚瞻,只是一個勁的擡頭看着上方,仿佛還在剛剛的驚悸之餘沒有回過神來,他一瞬間好像回到了十七八歲的時候,那個時候,他還是那樣的單純與天真,當一切惡夢來臨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微不足道。
“偶像大人,你怎麽了?”魚瞻問。
浦禾看了他一眼,沒什麽反應,接着,繼續往被子裏縮了縮,蓋住自己的頭,一個人就埋在黑暗之中。
“你怎麽了?”魚瞻感受到浦禾在顫抖,他不知道在浦禾身上發生了什麽使他半夜做噩夢,做完了惡夢醒過來眼神還是那樣的恐懼,但是以他一個專業警察的第六感,在浦禾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情,因為一般的惡夢很難達到那種恐懼。
如果沒有發生什麽事情,為什麽一個紅得如日中天的歌星會成為一個啞巴,為什麽浦禾不願意待在那豪華的家裏卻想着跟他擠在這小小的雙人床上?
他沒有繼續問怎麽了,問了太多也沒有什麽意義,他不是浦禾的誰,只是曾經一個腦殘粉,沒有資格也沒有義務去問這些不該問的,他從身後抱緊了浦禾,他也說不清自己是可憐他,還是因為曾經的仰慕,只是看着他被人欺負就想幫忙,看着別人說他是啞巴,他就會無緣無故的生氣,看着他受傷流血咬着牙就心疼,看着他不會照顧自己就想出手幫忙。
“等你的腿傷好了,我帶你去游樂城,咱們好好的去玩玩,你想要去哪兒就直接給我說,我都可以帶你去的。”魚瞻說。
浦禾沒有理他,只是閉着眼睛睡覺,睡了一會兒,他就開始蹬被子,他發着燒,魚瞻給他喝了退燒藥還用被子把他捂得嚴嚴實實的,生怕悶不死他。
魚瞻壓住浦禾,不讓他亂動,浦禾睜眼看了他一眼,懶得理他,直接掀被子,他在家裏,沒有人敢說他,他媽自從他出事之後就非常溺愛這個小兒子,他也是出事之後變得自閉,總是一個人關在房間裏,所以他發脾氣的時候連他媽都不敢說他一個不字。
“你這樣很容易加重的,這個法子很管用,在家裏每次我們發燒,我爸就給我們喝退燒藥然後捂着被子睡一覺就好了。我保證,你明天就好了。”魚瞻說。
浦禾不想聽他說話,他熱得全身冒汗,腿上還有傷,一出汗就有點疼,魚瞻也不管他,直接按住他,他伸手去抓,魚瞻手臂上有傷,他抓得魚瞻疼得哼了一聲,魚瞻按住他的手,也不管自己手上出血了。
他想說他熱,可是魚瞻按住他,別說比劃,連伸手都不讓他伸手,他看到魚瞻手臂流血了就不動了,他十分愧疚的看着魚瞻,魚瞻也嚴肅的盯着他,他最終沒有動了,安靜了下來。
只是這種姿勢未免太尴尬,魚瞻整個身體都壓在他身上,他盯着魚瞻,就好像他的眼睛是透視鏡,魚瞻偏開了頭,然後側身睡在了浦禾的身邊。
“我知道你難受,但是我也是為了你好,你是出生很好,養在溫室裏,可是我家畢竟不是你家,沒有你家設施那麽齊全,但是這是最好用的土方法。比吃藥去醫院還管用。”魚瞻說,這個時候他想把浦禾送回去的,畢竟浦禾家裏環境那麽好,就算生病了也不會遭這麽多罪,可是他又不想把浦禾送回家,因為浦禾一旦回去了就不會再來了,他忽然有點矛盾了。
浦禾去摸魚瞻手臂的傷口,魚瞻随便找了衛生紙擦了擦,笑着:“沒事,明天結痂就好了。”
他不知道自己對浦禾到底是什麽感情,可是那是一種很異樣的感情在流動,他與他睡在一張床上有時候會忍不住抱他,他有好幾次半夜身體有反應了忍不住找借口去廁所解決,他不是沒有見過美貌的女人,也不是沒有跟女人躺在一張床上過……可是這種感覺不會有……
有沒有一個可能……
他愛上了這個曾經的偶像,盡管他是個男的。
浦禾背對着他,他欲言又止了很多次,他不是那種拖泥帶水的人,也不喜歡夜長夢多,他看了看外面的狂風暴雨,轉過浦禾,浦禾眨着眼睛看着他,他說:“如果有個人想要照顧你,他會盡全力對你好,你願意跟他一起生活嗎?”
浦禾看着他,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他覺得自己也許是想多了,浦禾家裏那麽富裕,他雖然也不窮,但是最終是一個無名的小警察,連生死都不是自己的,拿什麽去照顧這個養在溫室裏的小少爺,他怎麽可能會放棄自己優越的生活跟他生活在一起,更加不可能的是,他是男人,浦禾也是男人,在一起就是傷風敗俗天理不容。
他也覺得自己是不是精神錯亂了,自己怎麽可能喜歡男人呢?而且這個人就是自己初中高中時候的偶像。
“你,有沒有想過跟我一起,就這樣下去?”魚瞻想了很久,他覺得自己能說的就是這麽一句話。
他一扭頭,浦禾已經睡着了,窩在白色的羽絨被裏,就像一個受傷的小孩子,他看上去那麽單純,就像一片潔白的雪,睡着的樣子非常好看,明豔又那麽的平凡……
這句話跟浦禾那個比劃的動作一樣——沒有答案。
現在不會有,今後更不會有……
因為他沒看見,浦禾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