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84(和諧之後的)
【分道揚镳】
褲子沒法穿,兩個人最後一天的二人時光就在床上虛度了。
這一晚,裴少嵇翻來覆去沒睡好,佳人在懷,卻什麽都不敢做,當真是虛度了。
孟采薇恰恰相反,山裏的夜有些冷,單蓋被子都覺得勉強,還好有少嵇這個大火爐哇,抱着蹭蹭睡得香,蹭蹭,再蹭蹭,一場好夢。
第二天一早,孟采薇收拾衣物,準備回宣化寺,這一次來接她的,非但有許留,還有仇康,仇康臉上帶了半個金屬的面具,只露出了一雙眼睛。裴少嵇拍了仇康的肩一把,向孟采薇介紹道:“這就是仇康,他臉上有燙傷,上次在安西都護府,為了救我受的傷。”
仇康是單眼皮,露出來的眼神不免有點陰森,若非有裴少嵇介紹,孟采薇決不會主動去與他對視,此刻聽裴少嵇這樣說,孟采薇便不得不誠懇地向他點頭致意,“仇公子,多謝你。”
“夫人言重。”仇康聲線低沉,隐隐中便有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意思,孟采薇乖覺地沒和他多話。
裴少嵇始終默默地跟在孟采薇身後,臉上有着淡淡的倦意,許留遲一步才上前,見了裴少嵇,倒不訝異,反而很是欽佩地(踮起腳)拍了拍裴少嵇的肩膀,“侯爺辛苦了啊。”
對于為何侯爺要把自己繼母接到深山野嶺來,許留自動接受了仇康給的解釋,“忠貞夫人返璞歸真,侯爺守夜盡孝。”
因此,滿面倦容的裴少嵇,也顯得非常合乎情理。
哪知,仇康的眉毛忍了半天才沒有揚起來,裴少嵇也是沒好氣地拂開他的手,沉着臉道:“把夫人送回宣化寺以後,你和仇康不必急着回來,此次龜茲人進京,皇上有意招待他們去南山行宮,龍武右軍還要負責行宮駐跸,你直接去鴻胪寺,索一份龜茲人的名單,記住了?”
許留和仇康同時抱拳,“是。”
孟采薇扭着頭看裴少嵇,總算找到機會插話,“你看起來氣色怎麽不太好?昨晚沒睡好?”
裴少嵇默了下,片刻才小聲道:“打蚊子,沒事,你走吧。”
孟采薇不依不饒,“這個季節還有什麽蚊子……”
“……”裴少嵇深呼吸,“快走吧,晚上我接了你回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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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采薇這才微笑,“好,晚上回家說。”
在宣化寺裏像模像樣地念(發)了一下午的經(呆),孟采薇總算等到裴少嵇來光明正大地接她了。
随行的還有秋黛,對着自己的丫鬟,孟采薇只好煞有介事地跟裴少嵇寒暄,“這幾日府上沒事吧?”
裴少嵇從容,“我去營裏了,不在府上。”
“哦。”孟采薇點點頭,掃了眼裴少嵇,兩人目光裏竟是都藏了點笑,彼此都沒多話,孟采薇一彎腰上了車,一路回府,直到到了家,裴少嵇才默默把自己【哔——】了一晚上的事情說了,孟采薇躺在床上笑得前仰後合,裴少嵇無奈,只能用一個綿長的吻堵住孟采薇的笑。
再然後,深呼吸,站直身,“好了,我回去了,太晚了。”
孟采薇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了一遍裴少嵇才放他走,一夜孤枕,卻是好眠。
過完中秋,裴少嵇就突然忙了起來。
三四天不着家都是常事,就算回來,也無非在孟采薇這裏疲乏地小睡一會,不敢久呆,又匆匆地走了。孟采薇有心問問他在忙什麽,但見他總是一副疲色,便也不忍再提工作上的事情,總是說些日常瑣碎的小趣兒事哄他開心。
直到九月,宮裏的旨意下來,孟采薇才猜到裴少嵇大概就是為龜茲人入京而忙。
但孟采薇完全沒料到,除了原本負責此事的鴻胪寺卿趙煊,裴少嵇居然做到二把手的位置上。
九月十四,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中,趙煊與裴少嵇一前一後迎上了進城的龜茲王世子帛裕。
龜茲和大寧的關系雖然好,但也絕對談不上平等的關系,帛裕在四夷館足足住了五天,才得以面聖。但是,任誰都沒想到,帛裕見到皇帝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告狀。
帛裕振振有詞,皇帝坐在殿上聽得眉頭漸漸蹙起,趙煊額頭上更是冒了汗。
此事實在是他的疏忽,千準備萬準備,卻壓根沒想到這位帛裕是個虔誠的佛教徒,年近三十始終沒娶妻不說,更是多年茹素,一心向佛。然而,為了迎接帛裕,縱使皇帝不出面,大寧為了顯示大方氣度,也一定會用一頓奢華宴會來招待帛裕。擺在他面前七個盤子八個碗,基本都是肉類,帛裕氣得當場翻臉,“素聞大寧友善!竟也這般給人下馬威,真當我龜茲無人嗎?!”
言罷,帛裕拂袖而去,龜茲人見王子離開,也跟着一路追随,不再逗留。
兩國交往,任何小問題都可能上升成為國際問題。趙煊登時慌了,卻又不知原委,幸得裴少嵇當日正來巡查戍防問題,聽了趙煊描述,方解釋:“帛裕信佛出了名,你拿肉菜上去,豈不是刻意怠慢他?”
趙煊一怔,“信佛?信佛就不吃肉了?”
裴少嵇眼神裏慢慢湧出一點不屑,“龜茲王只有他一個兒子,為了龜茲,他只能帶發修行,帛裕想出家的事當初鬧得轟轟烈烈,在安西都護府一向也傳得廣,顯之兄但凡有心打聽,必定有同僚肯與你講的。”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裴少嵇交代了這一句,就不再插手,只做自己份內之事了。
趙煊一個頭頂兩個大,生怕龜茲王世子一怒之下不面聖就回龜茲,五日裏連軸轉得陪着帛裕逛京城,特地領他去了幾座古剎,安排住持與他交流佛法,賠盡了小心,總算等到了皇帝召見這日。
哪知,帛裕身為堂堂王子,竟然也這麽小心眼,一個狀告上去,趙煊登時就跪了下來,毫不猶豫地為自己請罪,“臣渎職疏忽,确實怠慢了王子,有負皇上信任。”
他沒有推诿責任,把帛裕的指責都承了下來,着實令在場諸人意外。
裴少嵇此時也在殿上,不動聲色地瞥了趙煊一眼,并沒作聲,其他朝臣,也都出奇一致地保持了沉默,沒有人出來為他求情。
趙煊此舉,确實狠狠得罪了帛裕一把,但帛裕居然能忍着沒有立刻離開,就說明他此行一定有非常強烈的外交目的在,以至于他不得不忍下這口氣,等到今日面聖。而既然這個錯誤并沒有引發什麽重大後果,單憑帛裕空口白牙的告狀,皇帝也未必會當真就撤了趙煊的職。
畢竟,從皇帝的視角看,一個小國王子的個人信仰,确實不足以動搖他在整個朝廷的人事安排與布局,趙煊的存在是為了擡舉皇長子的妻族,政治意義不弱,随便撤職還會引來一系列的後續問題要處理,單為了安撫帛裕,實在是劃不來。
但,該表的姿态一定要表,皇帝幾乎不假思索地開口,将趙煊的疏忽駁斥了一番,又笑着向帛裕道:“京郊南山行宮外,有一座前朝留下的佛窟,朕聽聞王子信佛,特地命人去行宮加以安排,咱們不日啓程,讓朕也一盡地主之誼。”
帛裕的情緒總算緩和了幾分,點頭答應下來,“多謝皇上恩典,裕不勝榮幸。”
而這邊,跪在地上,被皇帝選擇性無視的趙煊卻是慢慢将目光轉到了裴少嵇身上。
“侯爺請留步。”趙煊一身狼狽地從大殿裏退下來,顧不得再去咂摸幾遍皇帝教訓他的話,跑了幾步追上裴少嵇,“侯爺!”
裴少嵇早料到趙煊會來找他,步子刻意放得緩了,直等趙煊氣喘籲籲地跟上,頗有點惱恨的樣子,“侯爺,鴻胪寺的人沒告訴我帛裕信佛,是不是你安排的?”
趙煊還不算傻,裴少嵇不告訴他這件事,那是情理之中,二人雖然在名義上共事,但裴少嵇不欠趙煊什麽,趙煊份內的職務更是全然不需要裴少嵇來承擔。然而,鴻胪寺上下,卻是要與趙煊一同承擔此事的責任,如此廣而周知的事情能做到對他閉口不談,除非是有人暗中買通。
再聯想到皇帝去南山行宮的事,此事一早便是裴少嵇極力主張,趙煊只消片刻就猜到了這個結果。
明人不說暗話,裴少嵇對趙煊這份性子還挺喜歡,眉梢揚了揚,坦率應承下來,“是我。”
趙煊臉色暗了一下,“侯爺,借一步說話吧。”
裴少嵇配合地點頭,兩人一并出了宮,找了間茶館坐下。
“因為忠貞夫人?”趙煊開門見山。
裴少嵇沒正面回答,只是道:“顯之兄對我的家事,還是不要管太多為妙。”
這是提醒,更是警告,他的手腕無非是敲山震虎,今次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陷阱,而來日呢?
趙煊後背是涔涔的冷汗,他心裏再清楚不過,若非這其間分寸掌握得好,等他猜到真相的時候,自己已經人頭落地了。
裴少嵇從容端着茶碗,明明比自己年輕将近十歲的男人,這段數卻是自己再歷練十年恐怕也難望其項背的。
這樣靜默地等了一會兒,裴少嵇才擡頭,而趙煊的眼神已是另外一種情緒了。裴少嵇搖頭輕笑了下,單看表情,便知趙煊已經明白過來了,這是個聰明人,只是被顧府揠苗助長,提前到了京裏,還缺少歷練罷了。若他按部就班在地方上熬夠資歷,進京就會成為孟然棟那樣的人精兒。
一碗茶盡,兩人也毋須贅言,互道一聲告辭,分道揚镳。
裴少嵇回府,孟采薇正興致勃勃地收拾行裝,“少嵇,你知道嗎!皇後派人來傳了話,你們去南山行宮,我也可以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