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赦半月了
未來的大少奶奶賈周氏,閨名文瀾,乃內閣大學士周君策獨女。年芳二八,才貌雙全,性情溫柔,乃京城貴女圈首屈一指的大家閨秀。
“你這段時間表現好點,我厚着臉皮去求皇上賜婚。”賈代善唯恐流言傳播後未來親家要退婚,左思右想覺得得豁出去臉求個恩典。畢竟知子莫若父,帶着美化的目光上下掃了眼賈赦,賈代善默默安慰自己,不是他埋汰兒子,這蠢貨真就只有一張臉走出去還能唬人。
哦,還有一點……掃過花瓶一樣的腦袋,賈代善瞧着那跟竹竿一樣的身子,咋舌一聲,京城纨绔都挺豐滿圓潤的,賈赦能好吃懶做不發胖跟豬一樣,大抵也算唯二優點了。
越想越覺得自家兒子配不上人姑娘,賈代善憂心忡忡,正想好好勸說幾句,豈料賈赦壓根不領情,眉眼間還透着股怒氣:“真當爺是牛糞啊!老頭子,人家壓根是看中你的聖寵在身,才不會管我如何呢,哪怕你放出消息我被辱了呢!不信,咱們試試?!”
“你!”賈代善戎馬半生,饒是四十有一,可收拾賈赦壓根不費吹灰之力。長手一撈,就拎過逃竄的賈赦,像是拎小雞仔一樣,提留在半空,似笑非笑的道:“你剛才說什麽來着?乖,爹年紀大了,耳背。再說一遍。”
見狀,賈赦趕緊雙手牢牢捂住自己嘴巴,雙眸緩緩的看向人,無聲的求饒着。心裏卻默默權衡着利弊。他與原配,他對周家複雜的情感,一時間還真不知該如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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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周家小姐還未及笄,媒婆就踏平了周家的門檻,據說連皇帝也想讓人做兒媳婦。但是都被愛女如命的周學士給拒絕了。而且周學士非但拒絕了一杆青年才俊,王孫公子,更是爆了冷門,喝了賈赦這個“爛泥扶不起牆”的纨绔半子敬的岳父茶。
賈赦雖有些不滿外人的嘴碎,但娶進門的媳婦真溫柔大方,絲毫不捏酸吃醋,別說他看上誰了,就是多瞧了一眼丫鬟人也賢惠做主納妾。而且跟婆婆相處更是完美無瑕的好兒媳,讓賈史氏都挑不出錯處來。因此,成婚後,賈赦幾乎都嘚瑟的眼睛長腦門了。
這樣幾乎要什麽給什麽的妻子,別說賈赦腦子還有點尊重嫡妻的意識,就算沒有,也是各種盲目的喜歡。然而,好景不長,成親不過五年,長子賈瑚患了天花早殇,而賈周氏也在第三胎難産,一屍兩命。
那是賈赦最為艱難的一年:喪妻喪子還喪父。他第一次心生懷疑,懷疑自己向來孺慕的母親。可等他終于鼓足了勇氣,更大的“驚吓”等着他—那個終其一生未在娶的情深岳父原來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且不僅私德有虧,還與倭寇有牽扯,虧損國本。
周君策那奸詐僞君子原形畢露後,他腦子裏的那根弦轉悠不過來了,雖對原配文瀾有些敬重,但周家卻羞于提及了,且看賈琏也有些不耐。這娃越長大越像那個陳世美德行的周君策,總覺得留着一半僞君子血液的兒子沒準什麽時候就會反咬賈家一口。
但如今回想起來……那時候年輕不懂事。
眼下,對于賈琏,他有點愧疚。
對于賈琏的娘,娶她也算出火坑了。而且,那種要什麽就有的感覺實在是太爽了。回憶起來,都能讓他忽視了周家的龌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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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廢了多少心機,才從皇上手裏給你搶了這麽一媳婦嗎?”賈代善見賈赦臉皺成一團,提溜着往旁邊的椅子一扔:“婚,兩姓之好。周大人不看我賈家的權勢,難道還真看你這敗家小崽子的臉蛋啊?”
他是個武将,不怎麽融入得了文官黨派中,也不怎麽喜歡文人,覺得他們婆婆媽媽的膩歪。可他不喜歡沒用,如今天下大定了,治國要用讀書人。他得給賈家改換門楣。
聯姻是最快的捷徑。
周君策可以說天下學子,尤其是寒門學子的楷模。他出身貧寒,卻聰慧異常,年僅二十三歲便高中狀元,乃本朝第一例“六連元。”瓊林宴時,武帝胞妹一見愛慕之,他不畏皇威,拒絕之,更是坦誠相告自己的貧窮:家人為供他讀書,姐妹皆被賣,兄長亦也成了倒插門的女婿。他只存一志:努力贖出家人,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武帝喜其耿直,賜屋贈銀并恩賜其母诰命在身。
“我不求你有周大人的才智,你能學一分他的深情,老子也就心滿意足了。”賈代善氣的爆粗口。
“我努力,我努力。”賈赦飛快的點點頭。他那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岳父爆出醜聞還有差不多六年時間。
這種大蠹蟲,他正好可以大義滅親當投名狀,向九皇子表決心!
“爹,你別生氣嘛。我只是嫉妒你誇別人家的孩子,還跟外人一樣,覺得我跟文……咳咳,跟周小姐是一朵鮮花插牛糞上了嘛。”賈赦眼眸眯了眯,揉揉自己被摔疼的肉,起身走到賈代善身邊,裝無辜,豁出臉面,各種撒嬌,終于讓人眉眼帶笑後,若不經意間的好奇問着:“爹啊,我聽人八卦,我那未來的走了好多年的岳母,是羅威将軍的獨女啊。那羅威,爹……他是擁兵自重才被咔擦嗎?”
見賈赦輕輕抹脖子的舉動,賈代善眸子沉了沉,手拍着賈赦後頸,冷笑着:“你得多虧他。否則我早就打死你這敗家小崽子了。”
“爹啊我不學無術也是你教的。瞧瞧我問你了,你居然唬我。欺負我不會看邸報。”
他大老爺點卯的時候在衙門裏無所事事,就只有喝茶睡邸報了。一年的邸報厚度哪夠他當枕頭睡的十天半月的。除了必要存檔的機密文件外,兵部的檔案房其他櫃子他可熟了。
周君策的案卷他偷出來看得清清楚楚。
這白眼狼陳世美以家貧拒絕了公主(廢話本朝驸馬只有虛名)。在衣錦返鄉接家人入京時,為了避免丁憂三年,把病重的老母親扔城隍廟裏,另尋了一啞巴老婆子當母親。這樣對自己家人喪心病狂就已經不是人了。他還反污蔑昔年抗倭有功,榮養在家的羅威将軍,他的岳父,賣國。只因為老将軍監管下屬不嚴,将領不喜新帥,有謠言“軍中姓羅”,他便暗中潑污水。最終皇帝氣的禦駕親征,都與此事有關。
這樣的人,他太能裝了。
他眼下一個小纨绔壓根擰不過人大腿。只得先給老爹敲敲警鐘,還得不着痕跡的那種。
可愁死他大老爺……呸,愁死他大少爺了。
有爹的感覺真是爽!
“你別枕着睡覺就謝天謝地了。”賈代善順手拍了下賈赦腦門:“你若是把《史記》背下來,我且信你一分。”
“《史記》?”
賈代善語重心長:“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
“那羅……”
“等你腦袋裏不是稻草了,我再給你說其他事情。否則你嘴巴大的一下子洩露出去,誰承擔得起?”
“恩,恩。”賈赦開心的點頭,然後在看到那枕頭一樣高的書籍,面色旋即扭了扭,咬着牙憤憤的翻開,抑揚頓挫的念起來:“黃帝者……”
賈代善無聲的笑笑,自顧處理自己的公務,心中卻忍不住期待起來。待賈赦真如所約定般日日前來學習,雖然偶爾瞅窗外發呆,故意拉長喝茶時間,埋頭畫畫,還毛手毛腳的摳摳書面……
但可喜可賀的,這打小就沒定性的熊孩子真堅持了半個月!
半個月吶!
賈代善這幾日如沐春風,任誰掃一眼,都知曉榮國公心情不錯。可令人費解的便是榮國府為何會心情不錯,居然心情不錯,竟然心情不錯!
一月前,老大落水磕腦袋,導致生死未蔔,敢問國公忘記了沒?
眼下流傳得沸沸揚揚,老大落水之前嫖娼不成反被嫖,這榮國府都成笑話了啊!!!
不僅大小官員疑慮,就連最大的官武帝也是心中納悶,旁敲側擊堂兄弟賈代化得不出答案後,直接把人叫過來問個清清楚楚。
賈代善昂首挺胸,滿是驕傲:“赦兒終于記打了一回。他要讀書了。”
武帝:“……”
張了張嘴,唇舌蠕動了許久,武帝憋出話來:“就愛卿家那個三天?”
叫三天都是擡舉他的。
開國,不,是開啓了史書一來的頭一回,伴讀!伴讀了三個時辰,就哭喊着回家的崽子。
當初扒拉着他懷裏,哭濕了他胸前一片衣襟啊!
不過,難以否認一點,漂亮的孩子哭起來可讓人心疼了。要不是顧忌着是個男的,還是心腹大臣家的嫡長子,他都想留宮裏當女兒養了。
賈代善嘴角笑意旋即收斂,一字一頓:“以前是他小孩紙性子,現在他長大了。”
“他長大了,那你這當爹也不替他遮掩。這謠言都傳到朕耳朵裏了。”武帝敲敲禦案,指着奏折道:“你借朕的兵抄妓院的能耐到有,怎麽連個娼妓都查不出來?現在聽說周君策那老匹夫有退婚意向了。”
說道最後一句,武帝斜視了眼賈代善,“要不,朕勉為其難的尋個公主娶了他吧。”
賈代善:“赦兒是我兒子。”
“兒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