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苦厄02
霞落山現在游人如織,辦事處就在景區裏面。如果我有介紹信或者我可以飛,我就不用自掏腰包排長隊買門票。景區外挂着一個牌子,說2月15日開始景區整修,從2月14日起就不接待游客。
2月15號開始的任務,我師姐昨天2月2號就奔赴現場,這種積極性讓我忍不住想給我師姐頒發一面勞模錦旗,仔細想想我師姐也不覺得這是勞動,她一身正氣天經地義,鋤強扶弱四個字刻在她每一根頭發絲裏,而且我師姐打遍同齡人無敵手,也不能僭越地去打長輩們,她的劍早就蠢蠢欲動了,千年一遇的妖狐,沒有任務她也會把握這個機會和人切磋一把。
我進入景區後就抓了瞎,霞落山山腳建了座大公園,大公園還放着各種不吃人的奇珍異獸。
導游提着大喇叭大聲喊:“這就是修真界第一高手守誡斬過的血蛛蟒!”
跟着一群人啧啧稱奇咔咔拍照。
導游開始胡說八道了,第一,我師姐不是修真界第一高手,她只是年輕一輩中的第一高手,如果一個金丹修士就修真界第一高手了,那我們還出來修什麽仙,也太廢物了吧;第二,假如我師姐斬過這條蟒,它就不應該盤在導游脖子上嘶嘶地吐着蛇信而應該早就泡在我師父的酒裏腌入味了;第三,這條蟒無毒無害,雖然叫了這麽個可怕的名字,但只是因為它顏色鮮紅身上的斑紋好像蜘蛛,實際上是修真界養來松土的生物,就像凡人平常使用的蚯蚓一個地位,我師姐沒事兒和它過不去嗎?
只有我會和它打交道,我會讓它好好松松鳳吟果樹下面板結的土壤,然後喂給它兩顆小果子打發它滾蛋。
我師姐守誡的确非常有名。
在關于修真界中最著名的《修真雜談》雜志發出一期“華夏歷199年最受歡迎的女修士”排行榜,我師姐名列榜首,我師兄訂購了兩箱雜志收集貼花給我師姐投票,于是我稍微關注了一下這個排行榜,我師姐位列排行榜第一已經四年了,我仔細看看上榜修士,凡人都是看臉投票,搞出一種長得不好看就不配修仙的感覺。
凡人搞出了許多花樣,在他們的想象中我師姐是個禁欲系女神,還給她畫了各種形象,她出外參加友誼賽都被稱為“通告”,現場如果有直播,我師姐的飒爽英姿還會被特別拍下來做成影集發售。
我為什麽知道呢,因為凡人會把這些粉絲做出來的東西都寄到我們山來,我師姐對粉絲和粉絲的愛一無所知。
一開始是我整理起來擺在庫房,後來我師兄垂涎我師姐的美貌,把這些東西都拿走自己欣賞去了。
但畢竟我們俠士聯盟保持着過去幾千年來我們的高傲和體面,很少洩露多少消息給凡人,也就導致了崇拜修真者是一項小衆愛好,除了我師姐這類排第一的修士知名度比較高可以拿來給導游胡吹,其餘人都是默默修真,走到大街上凡人也不認識的那種。
從血蛛蟒園路過,我定下來看指示牌,景區內不可能有直接通向修真辦事處的地方,一定是在某個隐密處,我打開私人通訊,想問問我師兄,不看不知道一看我就生氣,我師兄把我拉黑了。
我就覺得特別沒道理,又不是我非要給我師姐送流雲千裏圖,這是師父的意思,有本事拉黑師父去。
哦,我師父沒有個人終端,她也不稀罕這種現代産物。
翻遍通訊,沒什麽人可以問,我走到第二個指示牌那裏,一行字映入眼簾。
玻璃棧道,前方700米。
玻璃棧道。
和那個女人給我展示飛檐走壁的地方一模一樣。
那裏是一片幽深的大裂谷,對面是一片蒼茫的樹林。中間用強化玻璃搭建了一條約長六百米的棧道,四周沒有護欄,只有幾根繩子悠悠地吊着。從腳底望下去,裂谷裏是一團深灰色迷霧,迷霧中時不時伸出幾張深淵巨口嗷一聲,砰——撞到玻璃上,再幽幽縮回去舒展枝葉,是野外生長的食人花。
凡人真敢玩,也不知道這玻璃棧道是怎麽修建成的。
游人志得意滿地堵在棧道入口,紅繩隔開人群把擁堵的人群變成曲折的隊列,我在隊伍中間等着過去,不斷探頭看那個女人給我展示的位置。
眼前是一對小情人,明明離棧道還有幾步遠,女孩的手已經抖得像癫痫發作,男孩也好不到哪裏去,兩個人互相攙扶着往玻璃棧道上挪。
我尋思不敢上就別上了嘛,尋找這種刺激幹什麽。
等我踩上去的時候我立即跪下給食人花行了個大禮。
站到上面時才感覺到可怖,底下深灰色的霧氣仿佛有實體,立即要蹿出幾頭可怖的兇獸似的。食人花好死不死地撲到我腳底下,玻璃擦得特別幹淨,感覺就像它立馬要把我吞進去。
我腿軟得給摔下了,前面那對情侶互相抱着已經哭着扭頭離開了。
這個景區的人使壞,踩玻璃的時候還有玻璃裂開的嘎吱聲響,仿佛下一秒就要踩斷棧道摔下去粉身碎骨。
“往前走。”腦子裏有個聲音。
“啥啊我站都站不起來了前面還有八百米呢。”
那個聲音沉默了一下:“這條路總長528米。”
哪兒來的聲音?我左顧右盼,身後的游人和我一樣都是咬着嘴唇往前挪的德性,眼前稀稀拉拉沒幾個勇士走到對面。我突然想起來了。
游人忽然消失了。玻璃棧道上只剩我自己。我跪在玻璃上,食人花撲面而來。它撲上來的一瞬間,時間仿佛停止了,我在它的眼珠子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我黑頭發黑眼睛,長了一張高中生的面孔,臉上寫着“沒出息地害怕”的表情,好像立馬就要尿褲子。
我能數清這朵花有十七片花瓣,花瓣仿佛野獸的牙齒組成食人花的口器,花萼上的絨毛堅硬如鐵。
從對面傳來腳踩玻璃的令人耳朵發酸的嘎吱聲。
是那個女人,穿得像個礦工,這回連方頭靴子都備好了。
“你明知道有玻璃隔着,為什麽還會覺得害怕?”她說。
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我就站起來散步似的溜達到對面去了。
“誰知道這玻璃會不會立馬碎掉啊。”我随口一答。
“前面走過去那麽多人,你還是怕它會碎掉嗎?”
“廢話,這是本能,要是人有多大膽就作多大死,人類早就滅絕了。”
“唉,我好失望啊,你一個馬上就要毀滅世界的大魔王害怕走玻璃道,說出去會讓人笑話的。”
“我可沒有說我要毀滅世界啊,我看你才是大魔王好不好。”
“如果底下的食人花都是假的呢?你敢不敢走?”
“這麽高啊我怕摔死。”
我沒出息得要死,眼下也弄不清什麽狀況,只好和這個女人扯皮。
“那我就沒有辦法了,食人花可以是假的,但是高處是真的,你沒有時間了,你師姐現在在辦事處,你再不趕到她就會被晶石炸-彈炸到天上去。接下來你的終端上會有到辦事處的地圖,穿過這條棧道。”
游人忽然又出現了,仿佛剛才我在棧道上趴着走神。那對情侶最終還是扭回頭決定再試一次,兩個人一邊嗷嗷大叫一邊往前挪動步伐,喊了幾十嗓子只挪到了我現在的位置。
個人終端上突然多出一個程序,圖标是一片空白。
我點開它,一個紅點在玻璃棧道對面樹林深處閃爍。
然後仿佛惡作劇,那個紅點突然變成我師姐的卡通形象,眼淚汪汪地閃爍着。
我師姐……有危險嗎……
那我……
關我什麽事啊我師姐都解決不了的問題我去了有什麽用!
背上的流雲千裏圖突然從肩膀上滑下來,砸在了地上,我用力一兜黑布包。
“不要吧連你也這個時候搞我——”
我其實是個堅信修真唯物主義的好少年,不相信這種詭異的兆頭,但是事實就是眼前的地圖和漫長的玻璃棧道,我師姐可能下一秒就要被晶石炸彈炸飛了。
我要是毀滅世界的大魔王的話,幹嘛還要做拯救我師姐的事情啊!我師姐都不一定認識我的。
我啊一聲尖叫,連滾帶爬地沖向棧道對面,但勇氣用到一半耗光了,我在棧道中間不前不後地卡着,就像棧道吞下的一整根韭菜,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兩眼一抹黑,我站起來,食人花忽然消失了。
我用我冬天上完廁所鑽回被窩的速度沖到了對面的樹林。
地圖上冒出一條紅線,我師姐的臉重新變成了紅點,閃得越來越快。
等地圖把我引到一扇封閉的大門前,大門需要靈能烙印才能打開,而我,還沒覺醒靈根。
拯救個屁啊!
我放聲大喊:“師姐啊——你在裏面嗎!我來救你了!但我進不去!我把東西給你擱這兒我就走了啊!”
我解下流雲千裏圖的一剎那,門為我打開了。
我小跳幾步沖進去,就看見一個男修士被捆綁成一個非常色的姿勢,含着一個圓圓的東西口水直流。而我師姐在他身前的廢墟後站着,睜開眼:“有炸-彈,別過來——”
好奇特好羞恥的場面!
“呃?”我已經走到了男修士眼前,掏出手絹墊着,準備從口水中把圓圓的東西掏出來。
“炸-彈?什麽炸-彈?”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專欄了解一下~許多舊文等你來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