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屋內頓時寂靜下來,謝瑾只覺周圍冰冷的吓人。
眼角微微酸澀,秋季的寒涼透過半開的窗戶順着脊背往心裏蔓延,她裹緊了身上的被褥。
心中的難受無以複加。
那聲阿麗,仿佛是惡魔的呼喚,讓她頓時記起自己的身份。不論是在衆人眼中,還是在秦宏源的心中,她的身體都屬于謝瑾麗。
秦宏源愛的,應該也只是謝瑾麗吧。
可她不是謝瑾麗。
沒打算跟秦宏源的時候,她沒有想這麽多,可是現在,她打算跟秦宏源好好過一輩子了,謝瑾麗反倒成了兩人之間最大的隔閡。
睡着後,謝瑾做了個夢,夢裏的謝瑾麗又回來了,扯着她的袖子讓她把一切都還回去。謝瑾不肯,謝瑾麗就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屋內響起時斷時續的啜泣聲,端着銅盆進來的魯媽腳步頓時停下。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三爺還滿臉笑容,怎麽過了一晚,三爺反倒不在意了呢?還留着太太一個人在屋裏偷偷的哭。
魯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也知道自己不該進去。
端着銅盆下了樓,魯媽又去了書房。
“砰砰砰!”
敲門聲落下,裏面傳來秦宏源的聲音:
“進來。”
魯媽推開門,鋪天蓋地的煙霧頓時嗆得她咳嗽起來。
秦宏源頭也不回,仍然夾着煙站在窗戶前,不時的吐出煙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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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媽忙上前打開了窗戶。
“什麽事?”秦宏源不理會魯媽的動作,站在窗前一動不動。
好不容易壓下了咳嗽,魯媽目露擔憂,道,“三爺,太太……”
“太太怎麽了?”秦宏源回過頭,臉上的急切一閃而過。
魯媽微微嘆了口氣,将自己在門邊聽到的說了一遍,“從三爺離開,太太就一直在哭,我剛才去的時候,太太還在哭。”
“我去看看。”
夾着香煙的手頓了頓,反手将煙摁到煙灰缸裏,大跨步走了出去。
魯媽松了口氣,目送秦宏源離開。
秦宏源回到卧房,謝瑾果然在低低的抽泣,抽的他的心也開始跟着一抽一抽的疼。走到床邊,謝瑾還是在哭,似乎并沒有發現有人進屋。等走近了,秦宏源才發現,謝瑾已經閉上眼睡着了,只是在睡夢裏,也仍然沒有停止哭泣。
秦宏源輕輕嘆了口氣,脫了外衣掀開被褥,将謝瑾摟在懷裏。
謝瑾不哭了,反倒低低咳嗽起來。
秦宏源伸長胳膊在身上聞了聞,無奈的下了床,讓魯媽準備了熱水。等洗了澡,聞着身上沒味了,這才紮進了被窩将人摟在懷裏。
因為秦宏源的離開,謝瑾心裏隐隐難受。原本昨天就又驚又懼費了一番心思,早晨醒來的早還有些困意,誰知慢慢就睡了過去。
謝瑾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得,只覺得謝瑾麗哭得她心裏也跟着難受。等睡到一半,謝瑾麗突然消失,她的身邊也多了個人。她下意識朝溫熱的身體停靠,又覺得沒有安全感,伸出手要去抓衣服,誰知道抓了半天沒有抓到。
她驚了一下,眼睛頓時睜開。
睜開眼就看到還帶着潮氣的身體睡在她的旁邊,擡起頭,就看到秦三爺狹長的眉眼,薄薄的嘴唇和堅毅的下巴。
這張臉,從寧遠侯到秦三爺,她看了多少年。
不論是寧遠侯的薄情,還是秦三爺的深情,都刻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伸出手,從秦宏源的眉眼慢慢下滑,滑到一半,就被一只手掌抓住了。明亮的雙眸從她的手指縫隙露出來,帶着淺淺的笑意。
謝瑾微怔。
秦宏源握着手掌在唇邊吻了吻,聲音中還有些沙啞,“不讓碰的是你,不碰了哭的也是你,阿麗,你讓我拿你怎麽辦?”
聽着秦宏源聲音裏無奈,謝瑾突然想笑,“我不想你喊我阿麗。”
“那我喊你什麽?小麗?瑾麗?”秦宏源皺眉。
謝瑾道,“你喊我阿瑾吧。”
自從設計嫁到寧遠侯府後,舅舅就不肯再見她,也就沒有人再喊過她阿瑾了。
她知道舅舅的想法,不過是認為她給林家丢臉了,污了林氏清貴世家的名譽。
“好,阿瑾。”秦宏源從善如流。
接下來的事情似乎是順理成章。
一個耐性十足,軟磨硬泡,一個唏噓不斷,軟語溫存,屋內漸漸就仿佛如同夏季驕陽,如火如荼。
魯媽望着漸漸歸于平靜的卧房,忍不住松了口氣。有問題解決就好,就怕都藏在心裏不說出來。
……
兩人結束了身體的交纏,清洗完畢後,相擁在床上說着話。
謝瑾摸着秦宏源手臂上糾結的肌肉,輕輕哼笑道,“三爺,你怎麽第一次見面就看上我了,是不是我長得太耀眼,讓你恍了眼?”
“呵呵——”秦宏源輕笑,手指在謝瑾的腰上游移着,回想到那一天的情景,他的聲音有些缥缈,“你那哪裏是耀眼,簡直是跟太陽一樣發着光,如果離得再近點,我怕是要被你烤化了。”
謝瑾嗤笑,道,“三爺這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我如果真的是太陽,那豈不是人人看到都得喜歡了?”
秦宏源說,“那也不一定,夏天的時候,有些人還讨厭太陽呢。再說,你要那麽多人喜歡做什麽?有我一個人還不夠,還非得人人都喜歡?”
“可是,讨厭的人,就容易找麻煩啊。”謝瑾道,“哪怕被忽視,也好過被讨厭吧?”
兩人說着話,謝瑾就聽到樓下的門被推開,秦宏淑的聲音響徹整個屋子。她素來大嗓門,說起話來還頗有氣勢,讓人無法忽視。她的聲音一響,謝瑾就知道,讨厭她的人來了。
還真是不經念叨啊。
謝瑾認命的起身去拿衣服,剛撐起身子,手就被人摁住了。她擡眼去看秦宏源,卻見他蹙眉盯着自己,眼角還不住的顫動。
“你歇着,我下去。”
秦宏源說着,便下床穿鞋,在睡衣的外面套了件外套,就這樣下了樓。
謝瑾望着關上的門扉,覺得家裏的客人來了,她不出面到底說不過去。而且,她還想知道,秦宏源離開之前,秦宏淑到底說了什麽,能讓秦宏源那樣看她。
那是個心病,也是個禍根,如果不能知道,恐怕會在她的心裏紮根。紮了根還好說,如果發了牙,甚至長成了歪脖子樹,那可就會要人命了。
她想跟秦宏源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就不允許有這種情況出現。
樓下傳來兩人交談的聲音,因為說話的聲音比較小,就算謝瑾靜下心也聽不清楚。她起身穿鞋,從衣櫃裏拿出前些天買的衫裙換上,對着鏡子梳理了自己的發型,這才出了門。
……
秦宏淑看到秦宏源,當即就神神秘秘的湊上去,小聲的詢問他道,“我跟你說的你見到了吧?怎麽,大姐沒騙你吧?那就是個不要臉的賤……”
“大姐。”
秦宏源聽不得別人說謝瑾的不是,尤其這個人還是一向跟他親近的大姐。
他道,“我知道大姐不喜歡瑾麗,可大姐做事的時候也得帶點腦子。”
這話說的很不客氣,秦宏淑的臉當時就沉下去了。
“老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是你大姐,我做的事情全部都是為了你好。你娶了那個女人,可也不能總是不顧事實真相的護着她。她自己做錯了事,甚至還差點給你帶了綠帽子,你就算是沒有見到,應該也會有所發覺吧?”秦宏淑氣的臉色鐵青,說話也不給秦宏源留面子,叽叽咕咕頓時把所有藏在心裏的話都說了出來。
秦宏源面色十分平靜,就像秦宏淑只是在說今天的天氣如何,臉上根本沒有多餘的表情。他伸出右手手掌抵在左手手掌中間,做了個暫停的姿勢,然後看向秦宏淑,目光灼灼有着不容人忽視的光芒。
他道,“原來大姐平時都是這樣看我的。”
秦宏淑一愣,仔細品了品剛才說的話,覺得卻是是有點過了。她張了張嘴,解釋道,“我不是……”
“大姐。”秦宏源打斷秦宏淑的解釋,道,“瑾麗既然已經嫁給了我,那就是秦家的人了。爸說過,如果一家人都不能團結在一起,還算什麽一家人?大姐,你寧願去相信沈玉筠,也不肯靜下心好好看看瑾麗的為人,甚至為了一個外人,還懷疑我犯了糊塗。你覺得你這樣真的對嗎?還是說,我和爸,甚至包括整個秦家,都不如一個沈玉筠重要?”
他的聲音十分平靜,仿佛只是在侃侃而談某件事不關己的事情。但說出的話卻是不容人小觑。
跟着外人合謀對付自己的家人,這是多大的事情,秦宏淑可承受不起這樣的說辭。
雖然這是事實。
“我,我……”秦宏淑被秦宏源堵的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她的心沒來由的發慌。
秦宏源冷冷道,“如果是這樣,那大姐就什麽也別說了。”
果然,果然如玉筠所說,哪怕是被人抓到,老三也不一定會向着她這個大姐。老三已經被謝瑾麗那個狐貍精迷糊了神智,連老二家和爸也是,只有她還清醒着。既然如此,她就必須承擔起老秦家的未來。
“可是謝瑾麗她總是去梨園,就算戲散場了也不見她出來,這總不是假的吧?老三,你要是給我戴帽子或者說我不顧秦家,總得把事情給我講清楚才行。這麽明顯的事情,總不能聽你在這說了,我就要完全相信。”秦宏淑終于找到了話,當即铮铮質問起來。
秦宏源不說話,眼睛盯着秦宏淑的表情,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笑。
他道,“這話,是沈玉筠教給你說的吧?”
秦宏淑露出抹慌張,趕緊別開臉,道,“你別總扯到玉筠的身上,這跟她有什麽關系?”
“沒關系嗎?”秦宏源反問。
秦宏淑不說話,拽了拽身上的旗袍,昂着頭正視前方。
秦宏源道,“或許,我該去找沈玉筠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