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們從沈家母女租的房子出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逼仄的胡同裏,腳下是崎岖不平的道路,但是不管多麽難走的路,都不如秦宏源心中的難受。
一次次的查探一次次的希望甚至是一次次的線索,最終換來的,卻總是失望。
無奈,茫然,種種情緒襲上心頭,讓秦宏源的臉色愈加冰冷。
行至街道上,秦宏源看着隐藏在雲層後面的月亮,深深嘆了口氣。
還是不夠,還是不夠……
“林舟!”秦宏源喊道。
林舟上前,道:“三爺。”
秦宏源道,“你去公安廳,讓他們派人來,給我找,挨家挨戶也得把太太找出來。”
“可是,陳傑廷……”林舟有些遲疑。
陳傑廷是公安廳副廳長,剛留洋回來沒多久,仗着他爹的權勢,連正廳的面子都不給。為了拆遷的事情,曾多次跟秦宏源正面相杠。
秦宏源頓了頓,眼睛逐漸陰冷起來,冷冷道,“若是他敢阻攔,就一槍把他給我斃了!”
“是,三爺。”林舟心中大定,喊着幾個找人的夥計就朝着公安廳跑去。
林舟離開後不久,終于有人探聽到消息過來禀報了。他滿頭大汗,臉上卻是帶着抑制不住的高興,一路跑一路喊:“三爺,找到了,找到了!”
“太太在哪?”秦宏源立刻開口問道。
那人氣喘籲籲,來不及停歇,喘着粗氣道,“有人看到,督,督軍府的車把太,太太帶走了。”
聽到督軍府三個字,秦宏源臉上的擔憂去了不少,不過臉色更黑了。他想來想去,都想不通督軍府的人為什麽要抓謝瑾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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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已經在看到人喊的時候就啓動停在了秦宏源的面前。
彩珠跟着上車,這才把沈家錦繡坊的事情告訴了秦宏源。秦宏源聽說沈家窩藏罪犯的事情時,眼睛便眯了起來,後來聽說沈家錦繡坊因此被封的事後,臉上的表情更是微妙。
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什麽原因嗎?
不過是想要打壓錦繡坊弄出來的幌子罷了。說起來,這件事還是他出的主意。沒想到才半年不到,倒是讓他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不過他什麽也沒說,到了督軍府,一邊派人去禀報,一邊吩咐人進了督軍府後院去調查那輛車的事情。
督軍姓鄭,叫鄭士榮,大概四十來歲的模樣,吃得肥頭大耳,看起來十分富态。聽到秦宏源到了,當即就披了衣服出了門迎接。
“這麽晚了,秦三爺怎麽到我這裏來了?”鄭士榮手指夾着雪茄煙,笑的時候露出一嘴的黃牙。
“鄭叔,您就別埋汰我了,我這三爺稱號也就只能在外人面前耍耍威風,跟您怎麽能比?”秦宏源笑道。
鄭士榮被秦宏源這麽一說,頓時開懷,也不跟秦宏源客套,當即問道,“說吧,過來我這裏有什麽事?總不會大晚上的過來玩吧?”
秦宏源道,“我哪敢大晚上耽誤鄭叔的休息,實在是有正事。”
然後把謝瑾失蹤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道,“我也沒想到,竟然是督軍府的人将人帶走了,這才過來叨擾鄭叔,看看他們把瑾麗帶到了哪裏。”
“這群兔崽子!”
鄭士榮罵了一句,然後開口喊人,“把李興寶給我叫來!”
李興寶很快進了客廳,看到秦三爺他還愣了一下,湊到鄭士榮面前,彎腰喊人道,“督軍,秦三爺。”
“啪!”
鄭士榮一巴掌甩到了李興寶的臉上,罵道,“小兔崽子,抓人抓到自己家來了!”
李興寶被人打了一巴掌,捂着臉什麽話都不敢說,聽到鄭士榮這話,他頓時“噗通”跪到地上,哭喪着臉求饒,“督軍,秦三爺,饒命啊,我是後來才知道那是三太太。我該死,我活該……”
說着,自己打起自己的臉來。
鄭士榮一腳将李興寶踹倒在地,也阻止了他的自扇耳光,吼道,“還不把人請過來?”
“督軍……”李興寶臉上的表情更是難看,差點就要哭了的樣子道,“三太太半路就跑了……”
“小兔崽子,人還能跑,跑,跑了?”鄭士榮還想罵兩句,聽完頓時不可置信反問道。
李興寶跪在地上,滿臉的蛋疼,道:“是,是啊。我們一群人在三太太的包裏翻到了一些錢,就想着去酒樓搓一頓,就把三太太捆起來關在了車裏,誰知道,誰知道回來後就看到車門大開,繩子丢在地上,人沒了……”
聽李興寶說完,秦宏源也顧不得禮數,一邊喊人去秦園查看,一邊問李興寶,他們是在哪裏吃的飯。
李興寶原本還有些遲疑,鄭士榮一巴掌拍在他的頭上,罵道:“兔崽子,還不趕緊去幫着找,找到了說不準還能放你一馬,否則,你就等着挨槍子吧!”
秦宏源知道這是鄭士榮想保李興寶一命,因為着急知道謝瑾的下落,他也不想多說什麽。具體能不能饒命,還要看謝瑾最後如何。
李興寶慌忙站起來說了個地方,然後觑着秦宏源的表情跟在了他的身後。
等确定了位置,轉頭就出去,讓人開車去了謝瑾逃跑的地方查找。
……
謝瑾揉着脖子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在一間破屋子裏。屋子裏除了一條爛桌子椅子外,只有個土炕砌在牆邊,而她現在,正是在這個土炕上。
她的脖子還酸疼的厲害,這讓她不由想起了暈倒之前的情景。
被劉四爺護送着出了梨園,她都沒看到岳老三找她要錢。她害怕岳老三再像昨天那樣在路上攔住她,于是偷偷把包裏的水果刀藏到了袖子裏。走了幾步,岳老三沒看到,倒是被一群穿着黃綠色衣服的人給逮到了車上。
那群人什麽也不說,當即就奪了她手裏的包,拿膠布封住了她的嘴,用繩子綁住了她的雙手和雙腳。幸虧她包裏有不少為了打發劉四爺而裝的錢,讓這幾個人眉開眼笑,把她扔在車上去吃酒了。她這才有了時間劃開繩子逃跑。
可是令她沒想到的事,逃出了狼窩,又進了虎穴。
因為她不熟悉周圍的情況,到處亂竄,誤入了深胡同中,被人一棍子給悶暈了,現在她的脖子還疼得厲害。
下了炕,謝瑾去拉門窗,果然不出她所料,都被鎖的嚴嚴實實的,連窗戶上都用木頭釘了X字。
謝瑾為了保存體力,也為了不讓對方知道她醒了,并沒有大喊大叫,而是扒着窗戶縫往外面看過去。
外面是個同樣破敗不堪的小院子,院子的一個角落堆滿了木柴,還有些剛砍下的尤帶着綠葉的樹枝子。對面和堂屋也是房間,那門只是虛掩着,并沒有上鎖。外出的大門倒是關的死死的,還用門插插上了。
謝瑾摸了摸自己的袖子,發現她藏在裏面的刀子還在,隐隐松了口氣。只要刀子還在,至少能讓她心中有些安慰。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堂屋有人出來了,一個是長得矮卻胖,一個是高卻瘦,兩人出了屋門就朝謝瑾的方向走來。謝瑾忙又回到炕上躺下,裝作還沒醒的樣子。
她聽見兩人在外面談話的聲音,以及扒着窗戶朝裏瞅的時候弄出來的聲音。
“醒了嗎?”
“還沒有。”
然後說還沒有的人就問,“大哥,要不要給她灌點吃的?萬一餓壞了……”
“灌個屁,餓就餓着,反正餓着一頓又餓不死,倒浪費老子的東西。老二,你給楊麻子說了嗎?是個上好的貨色。”
“說了,楊麻子說今天晚上就來提貨。”
“幾點?”
“沒說幾點。”
“呸!這個老貨,又讓我們等他,估計又得半夜才能過來。走,老二,我們先回去睡一覺。”
“那這人會不會跑了?”
“跑?老子借她十個爪子。”
兩人罵罵咧咧的離開,謝瑾緩緩睜開眼睛。
院子裏漸漸安靜下來,還能聽見不遠處有雞鳴狗叫的聲音,只是隔得距離有點遠。
她确實沒有辦法打開門或者拆了窗逃出去,別說現在身嬌體弱的謝瑾麗,就是以前她身強體壯的,也弄不壞門外面的鐵鏈子。
至于砸窗戶?
她可不想再被人綁起來。
謝瑾靜靜等待着,腦子裏也把這幾天的事情給梳理了一遍。
從一開始彩珠說聽戲的時候,她就有了怪異的感覺,再加上謝瑾麗的母親說的話以及秦宏淑對她的諷刺。這些事情都在今天遇到劉四爺的時候得到了證實。
不過令她沒想到的劉四爺的态度。
會成為戲子的,肯定不是什麽大戶人家出身,說不準很小的時候就被家人賣了。他能通過這麽多年成為梨園的臺柱子,手段也會讓人不容小觑。那麽岳老三和其他人對謝瑾麗的态度,他肯定也不會不知道。
知道了非但不處理,甚至還采取放任的态度。
原本還有些相信劉四爺那些話的謝瑾麗,突然就覺得邏輯不通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什麽原因,到真實的劉四爺肯定不是她今天遇見的那樣!
謝瑾閉上眼,靜靜想着當時的情況。
無可挑剔,不論是劉四爺的表情還是他的那些話,都沒法讓謝瑾察覺到怪異之處。除了劉四爺送她出來時,沒有看到等着跟她要錢的岳老三……
煙瘾犯了,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只肥羊,岳老三不會這麽輕易放過。
而劉四爺,也沒有去跟人通風報信的時間。
那是不是證明,梨園裏還有其他的人阻攔住了岳老三?
謝瑾突然想起早晨起來時魯媽的态度。
秦三爺沒帶文件,特意派林舟過來取。既然是取,怎麽會放到客廳的桌子上,還不是在書房找呢?為什麽取了文件,那文件還放在客廳的桌子上散着呢?
還有,那些穿黃綠色衣服的人,為什麽會抓自己?
督軍府?
到底是什麽人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