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就在謝瑾遲疑間,彩珠已經拉着她出了門。
謝瑾走在樓梯上的時候,就察覺有道目光黏在她的身上,她下意識擡頭,正看到秦宏源面帶淺淺笑意瞅着自己。他的眼睛格外明亮,裏面仿佛燃着一團火焰,在熊熊燃燒着。
通常來說,秦宏源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美男子,但是他的長相周正,再加上通身低調沉穩的氣派以及經驗磨砺形成的穩重,卻總是讓人忽視他的面容,覺得他十分和善。
但是在和善的表象下,總有種鋒刃藏在毛孔之中,又給人一種蓄勢待發猛獸一般的沖勁,讓人不可小觑。
對比寧遠侯,秦宏源更有一種上位者的威嚴。
這也是從小的教育和要求所導致的。
寧遠侯從作為世子開始,就被人教導着要圓滑世故,要給人以和善,背後卻又不能過于軟弱,要會玩手段懂心計;秦宏源更像是他自己摸爬滾打後,自己所鍛煉出來的生活本能,或者說,他的身後雖然有人撐着,但他完全是靠的他自己。
看到秦宏源望向自己,謝瑾抱以燦爛的微笑。
秦宏源眉眼微挑,嘴角的笑容微微漾開,謝瑾似乎感受到他在自己耳邊說話時噴出的熱氣,臉色一紅,低着頭快步走下樓。
“三嫂?”
旁邊傳來個疑惑的聲音,語調軟軟的,略微上揚。
謝瑾看過去,只見一個齊耳短發的少女,青色斜襟半袖上衣,下身是過膝黑色百褶裙,腳上穿着學生鞋配白棉長襪。長得跟李秋萍很像,唇瓣卻是秦家慣常的薄唇。
秦宏源道,“宏泠,你這是什麽表情?連你三嫂都不認識了?”
原來這個就是秦宏泠,秦宏源口中的六妹。
謝瑾笑着打招呼。
秦宏泠仿佛見了鬼一般,繞着謝瑾轉了好幾圈,臉上滿滿的驚訝掩都掩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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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誇張的道,“哇,真的是三嫂啊,這才兩個月不見,怎麽變化這麽大。”然後她朝謝瑾擠了擠眼睛,促狹笑道,“果然還是三哥會□□人,你說是吧三嫂?”
“什麽叫□□!你這丫頭,沒大沒小的。”秦宏源伸手在秦宏泠的頭發上□□了一番。
秦宏泠大叫,“哎呀三哥,都把我頭發弄亂了。三嫂,你也不管管!”
謝瑾,“……”
別總是什麽事都扯上她行不?
謝瑾無奈的攤了攤手,表示無能為力。
這是她跟着秦宏源買東西的時候,遇到個洋人做這樣的動作,覺得好玩才學得,為此還被秦宏源冷哼嘲笑了一番。
就在幾人調笑的時候,二樓有個管事下來,對着秦宏源束手彎腰道,“三爺,老爺讓您去書房見他。”
“嗯,我這就過去。”秦宏源從點點頭,對秦宏泠道,“你先陪你嫂子說會兒話,我去見見爸。”
秦宏泠沖他擺手,道,“三哥,你放心交給我就好了。”
秦宏源轉身上了二樓,謝瑾看着他上樓,轉過頭看到秦宏泠正抿着嘴看自己。她自然知道秦宏泠在笑什麽,但她什麽都不說,反倒看向秦宏泠身後不遠處的小男孩。
男孩大概十歲左右的樣子,長得跟秦宏泠有點像,他的眉眼狹長,此刻正眼神陰郁的盯着謝瑾,一言不發。
秦宏泠也看到了男孩,推了推他道,“宏渝,這是三嫂,不認識了嗎?”
秦宏渝仍舊盯着謝瑾,半分鐘後,他冷哼一聲,喊了句“狐貍精”,頭也不回得上樓去了。
秦宏泠有些尴尬,朝謝瑾無奈的笑笑,道,“三嫂,你別放在心上,宏渝他年紀小,又被我媽慣壞了……”
“沒關系。”
謝瑾淡淡笑道。
不過是個沒教養的小屁孩,更沒教養的大人——秦宏淑,她還見過呢!
道不同不相為謀,不理她她樂的清閑。
……
“劉媽,端兩杯咖啡到我房間。”
秦宏泠吩咐完,拉着謝瑾的手到了二樓她的房間。秦宏泠的房間只有一室一廳外加探出去的陽臺,風格和一樓客廳差不多,看起來明亮又大方。
到了客廳坐下,秦宏泠要的咖啡也很快送了過來。除了兩杯褐色的液體外,還有個放着糖的白瓷杯。
一股奇異的香味飄散在空氣裏,謝瑾說不出是什麽味道,但她知道她并不是很讨厭。
秦宏泠夾了兩塊糖放進杯子裏慢慢攪拌,口中不斷跟謝瑾說她學校的見聞。
“……今天陳老師有事,代課的是個剛留學回來的年輕小子,年紀還沒有三哥大,派頭卻是十足,說話痞裏痞氣,目光總是落在我們班的女同學身上,一看就不是正派的人物……”秦宏泠說着,眼角撩起,露出一絲不屑。
初初知道女學,謝瑾還不知道裏面的具體情況,她并不好發話說什麽。只得靜靜聽着,學着秦宏泠的樣子放進糖後輕輕攪拌,偶爾附和着發出嗯嗯的聲音,腦中卻是在思索着她話中傳遞出來的信息。
女子入學堂,已經是驚世駭俗,竟然還由這麽不正派的男老師教導,會教出什麽個樣子出來還真不好說。
不過學校既然讓那老師任教,想必那人也有過人之處。
“你們班上的同學都像你這麽想嗎?”謝瑾好奇的問道。
秦宏泠想了想,搖搖頭,道,“應該不是,也有幾個很喜歡這個老師,一下課就圍上去問這問那。”
謝瑾道,“那他教的如何?”
“還行吧,畢竟出去留過洋,有些思想很先進。”秦宏泠道,“但這也改變不了他拿女同學開玩笑那種輕佻的行為。”
謝瑾看得出來,秦宏泠對不尊敬女士的行為深惡痛絕。
她低低笑了笑,道,“我不清楚怎麽回事,不好予以置評,不過校方既然選了他做老師,想必也是做過考量,你還是多觀察觀察再下定論比較好。”
謝瑾的話音未落,就察覺有道不可思議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怎麽了?難不成我臉上有什麽東西?”謝瑾擡起頭,露出詫異的神色。
秦宏泠搖搖頭,臉色頗為複雜。
“三嫂。”她喊了一聲,抿了抿唇道,“你真的變了很多。以前你聽我說這些,只是不斷的安慰我別想太多,從來不會給我實質的建議。現在,你倒是越來越像我三哥了。”
“我像你三哥?”
謝瑾指着自己的鼻子驚愕的問道,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有股莫名的情緒占據她的心髒。
她是第二次聽到別人說她像某人,而且兩個都是她的小姑子,說的都是她的丈夫。
“是啊。”秦宏泠點點頭,道,“我回來的路上跟三哥提了這事,三哥也說讓我多觀察觀察。三嫂,你說這是不是就是古語說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謝瑾也不由起了開玩笑的心思,她道,“那你說,我是近朱者赤還是近墨者黑呢?”
秦宏泠斬釘截鐵的回答,“自然是近朱者赤!三哥這麽好的人,要長相有長相,要本事有本事,哪裏黑了?我以後如果要嫁人,就要找個像三哥這樣的,既有手腕又有風度。”
“真不害臊。”謝瑾笑話秦宏泠。
秦宏泠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道,“三嫂,你可別把這話告訴別人,不然別人肯定會笑話我的。”
“我又不是那起子會說人是非的人。”謝瑾想到秦宏淑,覺得有必要挖掘一下其中的秘密,秦宏淑到底為什麽會讨厭謝瑾麗。想了想,她道,“昨天,大姐去了我那裏……”
“她又去找你的晦氣了?”
謝瑾的話還沒說完,秦宏泠就猜到了大概,她擰着眉,臉上帶着不服氣,道,“三嫂,你別去理她。本來被三哥說了幾次,她收斂了許多,但是沈玉筠一回來,她又原形畢露了。要我說,那個沈玉筠就是個禍害,她才是真真正正的狐貍精!”
沈玉筠?是誰?
難不成真是秦三爺以前的老相好?
謝瑾不說話。
秦宏泠以為謝瑾被氣到了,起身湊到謝瑾身邊,跟她擠在一個沙發上,小聲道,“那個沈玉筠前段時間跟着大姐來過一趟,把我媽忽悠的合不攏嘴,要不是二嫂過來說了兩句,說不準還會在公館住下。”
哦?
謝瑾眯了眯眼睛,原來敵人已經深入到內部了,她竟然還不知道。
不過,若是秦宏源真的對那沈玉筠還有舊情,那她要不要退位讓賢?
畢竟,她這也算另類意義的鸩占鵲巢。
秦宏泠似乎猜出了謝瑾的心思,她打氣道,“三嫂我跟你說,你可不能慫啊,當年三哥既然遇見了你,那就是命定的緣分。別說一個沈玉筠,就算是十個八個,你也得強撐着把她打趴下。”
謝瑾頓時無語。
如果真是十個八個,她還是放棄吧。
一個老相好就讓她被秦宏淑指着鼻子罵了,若是來十個八個,哪裏還有好日子過?
“別瞎說。”謝瑾輕啐了秦宏泠一口道,“這得看你三哥怎麽想的。”
“哈哈。”秦宏泠忍不住笑起來,取笑道,“三嫂果然還是三嫂,什麽都要過問三哥的意思。要我說,三哥他鐵定不喜歡沈玉筠的,三嫂把心放到肚子裏去吧。”
嗯?
難不成不是老相好?
“你怎麽就這麽認定你三哥不喜歡她?”謝瑾反問。
秦宏泠道,“那我問三嫂,如果你是三哥,一個是如花似玉美嬌娘,一個是徐娘半老白蓮花,你會選哪個?”
“我又不是你三哥,我怎麽會知道。”謝瑾蹙起眉頭輕哼,也許就有人喜歡那徐娘半老有韻味的人呢。
男人嘛,什麽想法沒有。
誰能想到,寧遠侯前妻所生的嫡長子,竟然會對他的奶娘起了心思呢。
她當時雖然在佛堂,但也不是說完全摒棄了外面的消息。
都已經是十好幾的大人了,半夜還要鑽到奶娘的房間裏過夜。他以為他做的隐秘,就不會有人發現嗎?
豈不知有言道,莫言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既然做了,總有眼尖的奴才。
她當時也本想跟寧遠侯透漏一下,誰知剛提起世子兩個字,寧遠侯就沉下臉呵斥她,讓她管好自己,不要插手那邊的事情。
她當時氣的差點暈過去,現在想想,那又是何必呢。
反正她又沒有兒女,不用擔心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