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1
下午:1:49
沈适:“我要你那輛車。”
他說這話的時候,風輕雲淡的樣子,要笑不笑,看着又一本正經,像是談好一樁生意随手簽個字,明明運籌帷幄,表現出來的卻是一副漫不經心,鹹淡的說“那個項目我要定了”的樣子。
這樣的沈适,陳迦南再熟悉不過。
好像他給她看到的就應該是這個樣子,而不像今天過去的那幾個小時裏,他溫和,耐心,對她的冷言冷語也照接不誤,放下了全身的棱角。
那一刻的他,讓人暗裏着迷。
陳迦南後來想,她當年愛上他,大概就是喜歡他這樣漫不經心從容淡定就把事幹成的樣子,永遠走在前面,呼風喚雨卻又什麽都不放心上。
房間裏的空氣有些僵滞,一堆人看熱鬧。
有一道女聲插了進來:“咱們還愣着幹嗎,今天就當是家宴,沒有外人,大家和和氣氣,二叔,要不去會客廳打牌吧,再找廚房弄點小吃,怎麽樣?”
副書記笑笑:“你這張嘴呀。”
女人嘴唇輕抿,看了一眼沈适。
副書記偏頭對沈适道:“沈先生,你看我這個侄女夠不夠格去你們公司公關部打雜啊,她這張嘴厲害着呢。”
“二叔!”這一聲喊的,男的聽了都牙癢。
陳迦南站在他後面,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大概也想得到,這樣的場合他司空見慣,如魚得水。
沈适擡眼,微微笑道:“錢小姐冰雪聰明,一個公關部怎麽容得了,太大材小用了。”
副書記笑道:“你太謙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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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适只是笑了笑,輕輕擡了擡手,作了個先請的姿勢。一堆人随後跟上,挪步會客廳大堂。牌桌已經擺好,茶水也已奉上,兩人自當先行落座。
後面那哥倆,倒是有些顫顫巍巍。
胖子說:“書記,那我……”
“坐吧。”
那位錢小姐忽然出聲:“二叔,我能湊個數嗎?”
“男人堆裏,你瞎湊什麽熱鬧。”
沈适一直微低着頭,慢慢摸着牌面,偶爾擡頭看一眼,看到陳迦南站的遠遠的,無奈皺眉,正要說話,便被頭頂一道話匣子給攔了。
“我聽說沈先生的牌打的很漂亮,只是可惜從來沒有見過,二叔,您就讓我見識見識吧。”錢小姐仰着小臉,三十來歲的樣子卻青春洋溢的過分,“行不行啊?”
說着就已經坐下,副書記搖頭失笑。
那個胖子挑着最後一個位置慢慢坐下,看了一眼桌面上的人,手心都緊張出汗,大概是從來沒和這樣一桌人打過牌吧。
沈适看了一眼陳迦南,對一旁的書記秘書道:“勞煩請我小姨過來坐。”
陳迦南雖然站在大廳邊的臺階上,假意欣賞牆邊花樹,耳朵卻靈敏的很,聽見這句,後背瞬間僵了一下。
她慢慢回頭,他坐在上房正看她。
錢小姐笑道:“沈先生和小姨關系真好。”
有人端好凳子放在沈适旁邊,一桌人都看向陳迦南,她嘴角僵硬的扯了扯,只好硬着頭皮走了過去。
先搖骰子,數大先摸牌。
他們玩的是最普通的麻将,照着鄉下人的玩法,有糊有炸,賭碼只存在與沈适和那個胖子之間,一局定輸贏。
陳迦南在他身邊坐下,瞥了他的牌一眼。
真爛。
她又看了一眼對面那個胖子,早上車子出問題停在路口,她淋着大雨敲了半天窗都不開的家夥,真是冤家路窄,原來着急趕路也是來送禮談事的。
要是真輸了……
陳迦南湊到沈适跟前,皺眉低聲道:“能贏嗎?”
沈适聞聲,正摸了一張牌,微微側眸看她,小巧的嘴巴有些紅潤,大概是還生着他讓她坐過來的氣,唇角有些不情願的撇着。
他微微傾身,低聲:“不想我輸?”
陳迦南輕哼一聲,坐直了。
沈适笑着,随意撂了一張牌,正好給旁邊的錢小姐一截,碰了,後者樂了,特意看了沈适一眼。
“謝謝沈先生啊。”
副書記跟着撂了一張牌,道:“沈先生是來這邊有什麽事兒嗎?”
沈适“嗯”了一聲:“家裏事。”
聞言,陳迦南愣了一下。
錢小姐跟着道:“沈先生平日裏大概千忙萬忙的,我們要見您一面難于登天,不是在電視發布會上,就是在去電視發布會的路上。”
真會開玩笑。
沈适淡淡笑笑:“錢小姐确實很會說話,書記您有福了。”
他好像不看牌面一樣,随意撂了一個牌,剛着桌面,對面的胖子就趕緊拾了起來,賊咪咪的說了個“碰”,怕誰不認賬似的。
“您可仔細着點。”錢小姐提醒。
沈适勾勾嘴角。
胖子像是占了上風一樣,看着沈适道:“沈老板,我這要是贏了,你說的給我辦事算數不?”
沈适擡眼。
錢小姐道:“你先贏了再說。”
沈适:“算數。”
“您是大人物,我信。”
副書記冷眸瞧了一眼,撂了個牌。
看他們一邊打牌一邊還能淡定自若的聊天,陳迦南不得不感概,她在沈适身邊那幾年也見過他什麽樣兒,越是淡定越是有把握。
可是,這牌是真的爛。
眼看對面那胖子碰的越來越多,牌面差不多都要停了,可他這牌,被他拆的亂七八糟,實在遙遙無期,別說自摸,勉強糊就算不錯了。
沈适摸了一張五條,正要撂,陳迦南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他的手,瞪他:“這牌挺好的,你幹嗎?”
他就等着她看不下去,笑了:“那就留着。”
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他也沒有拿開的意思,只是看着她那倏然一呆:“想什麽呢,小姨?”
輕輕的尾調,餘音繞梁。
陳迦南蹭的把手拿開,真像是小姨教訓侄子一樣的語氣:“人家都快糊了知道嗎?好好打牌。”
沈适:“知道。”
衆人:“…………”
錢小姐看了一眼陳迦南,印象裏從來沒有女人敢這樣和沈适說話,雖然說是親戚,可總覺得哪裏奇怪,便道:“小姨怎麽稱呼啊?”
她還沒說話,沈适已經開口:“姓陳。”
陳迦南偏頭,只見他一副随意的樣子,也沒有看她,若無其事的摸着牌,漫不經心的替她回話。
錢小姐似乎并不罷休,又道:“小姨什麽工作?”
你才小姨。
陳迦南面目平靜道:“我開書店。”
“書店啊。”錢小姐将最後一個字拉了長長的音,輕笑道,“現在實體書店越來越少了,小姨你蠻厲害的。”
陳迦南笑笑:“為了生活。”
衆人:“…………”
副書記開口道:“陳小姐怕是和我這侄女年紀差不多吧,一看就是個知書達理的文化人,喜歡看書是好事。”
陳迦南笑笑:“我二十八,錢小姐呢?”
牌桌忽然有些安靜,對方似乎不知道怎麽接。這樣的場合問及一個女人的年紀,确實不太禮貌,可這位錢小姐話裏話外有些帶刺。
陳迦南牙呲必報。
副書記自是不能讓侄女吃虧,卻也不好拂人面子,便道:“我這侄女啊,太能挑了,眼高手低,就把自己耽擱了,所以我說啊,這女孩子還是不能結婚太晚,二十六七都算晚婚。”
晚個鬼。
陳迦南表情淡定極了:“您說的對,我大侄子今年三十七了,都晚到祖宗十八輩去了,您是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沈适笑着聽她诓。
陳迦南:“要不這樣吧……”
沈适忽然咳了幾聲,打斷了話匣,話音一拐,繞到副書記身上:“您退休了有什麽打算嗎?”
“養養鳥,種種花。”副書記說着玩笑道,“這話拐的,沈先生似乎挺怕你這小姨啊?”
沈适:“怕。”
陳迦南目光一定。
沈适:“怕她把我賣了。”
得,氣氛又活了。
陳迦南瞪他幾眼,假裝低頭看牌,聽見他手機響了。他似乎沒功夫看,側了下目光,道:“兜裏,你接。”
她先是沒反應過來,半晌才回神。
陳迦南不太情願的伸出手,從他褲兜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她猶豫片刻,還是将手機遞給他:“你接吧。”
沈适目光一頓,餘光掃了一眼來電顯示。
錢小姐看他眉頭皺了一下,便道:“二叔,還是讓沈先生先接電話吧,小姨接着打怎麽樣?”
沈适:“抱歉。”
他說完看向陳迦南,好像是已經默認了要讓她替,她有些意外,看他:“你知道我不怎麽會打牌。”
副書記笑笑:“打打就熟了。”
沈适對她笑了笑:“沒事。”
“我要是輸了怎麽辦?”
沈适:“随便打,他贏不了。”
說完,便向庭外走去。
陳迦南坐下後,看見對面的胖子對她勢在必得的笑了笑,心裏一陣惡寒,搞不明白沈适為什麽要打麻将,卻鬼使神差的信他,似乎一定會贏。
她一邊看牌,一邊等他回來。
眼看剩下的麻将不多,胖子已經開始着急。陳迦南慢慢穩住心情,開始以最笨的方式湊對子,或許是運氣的緣故,後面一張張牌漸漸好了起來。
錢小姐道:“小姨打的不錯啊。”
陳迦南笑笑,沒說話。
她把寶壓在即将要摸的那張牌上,記了一下手裏的牌,這才慢慢伸手過去,剛要碰上,一只手先她拿起。
陳迦南擡頭,沈适輕輕把牌撂下。
“自摸。”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