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6
中午12:55
外頭的雨斜斜飄着,刮在臉上。
沈适一下車,迎風被雨水打了一臉頰,他胡亂抹了把臉,擡腳朝那兩個男人走去,一手掏着煙,還沒走近已經遞了過去。
兩個男人接過煙,笑道:“謝了兄弟。”
沈适往自己嘴裏咬了一根,一邊點燃,吸了一口,說:“麻煩問問,這邊哪有吃飯的地方?”
“今天太冷,館子可能都沒開。”
另一個接着說:“你再往前走七八裏,前村堡有集,這天一會下雨一會兒停的,等你到那兒天也就晴了。”
沈适眯了眯眼:“有近路嗎?”
“給你說的就是最近的,再遠就得往後繞着走了,後村堡這些天修渠,整個村子都被挖的不像樣,車都過不去。”
沈适抽了口煙,笑了一下。
“你要是不趕時間,可以去後村堡看看,那有一大片十幾畝地的山茶花,挺漂亮的,附近賣小吃的多着呢。”
沈适嗓子幹澀,抽着咳了幾聲。
“抽不慣大前門吧?”一個男人笑,“一看你就不常抽。”
沈适笑笑:“抽的少。”
“你外地來的吧?”
沈适輕“嗯”了一聲,說:“去趟嶺南。”
Advertisement
“那應該走高速啊,哎呦,嶺南今天下雪了,我媳婦家就在那,聽說還挺大,高速肯定連夜就封了。”
沈适:“是。”
“你從這邊繞過去,得走近路,村裏的路不好走。”
沈适:“近路?”
“有一條連着省道……”
那人還沒說完,沈适打斷:“不用了,就走這條。”
他說着抽掉最後一口煙,扔到地上碾滅,說了謝,走了。剛打開車門,一股暖流湧上胸口,沈适不禁長舒了一口氣。
陳迦南正手指點着手機,手機黑屏。
他一邊發動車子一邊道:“沒電了?”
這一大早她不是在車裏眯着就是看手機,本來就沒有充足的電量,現在更是打都打不開,充電器也沒帶,這回真的徹底閑了。
沈适往後退車,聽她嘆氣。
他騰出一只手将自己的手機扔給她,說:“密碼是6個9。”
還帶着一些餘溫的手機掉在懷裏,陳迦南一下子定住了,指尖輕輕觸摸着手機邊緣,一時間不知道是否拿起。
沈适餘光瞧見,道:“怎麽了?”
陳迦南回過神,慢慢拿起他的手機,放到車前,只覺得手指發燙。從前在一起,他的手機她從來沒有碰過,就算他有意無意放在床頭,她也沒想過要看。
“沒什麽想要玩的。”她緩緩開口。
沈适:“那也別睡,一會兒下車該着涼了。”
陳迦南“嗯”了一聲:“你問到吃飯的地方了嗎?”
“問到了。”
“遠嗎?”
沈适表情自然道:“差不多七裏路。”
陳迦南聽罷,看了眼前面的方向,覺着有點熟悉,瞬間驚訝道:“這條路我們是不是剛走過嗎?”
沈适:“嗯。”
“你不是問了路嗎?”
沈适:“嗯。”
陳迦南憋火:“嗯是幹嗎?”
沈适氣定神閑:“這地方分兩片,一個叫前村堡,一個叫後村堡,我們現在去的就是後村堡,那邊有花會,吃飯的地方自然少不了。”
“那不得多走些冤枉路?”
“七裏路,問題不大。”
陳迦南氣悶,你是問題不大,我可着急回家。她從後視鏡看了眼一車廂的書,轉身随便抽了一本書出來。
沈适:“坐車別看書。”
陳迦南:“沒看,翻翻。”
沈适看了她一眼,車速放慢。
“別太專心,容易暈車。”他提醒。
陳迦南不以為然,她拿的是一本游記,作者三十來歲,供稿為生,一年有一半時間住在山裏寫文,一半時間出遠門,跋山涉水的窮游。
她想起有一回,問周逸喜歡哪個作家。
周逸說:“我最喜歡福樓拜,他不用工作,就住在父母的莊園,偶爾出門旅行,一生只做兩件事,讀書和寫作。”
陳迦南正專注在想,聽見沈适在說話。
他聲音低沉:“我記得你有個寫書的朋友?”
陳迦南倏然偏頭,看他。
“怎麽了?”他剛好也看她。
陳迦南慢慢搖頭,只是湊巧想一塊去了,便輕道:“你要是想支持的話,勞煩多買買她的書,可以不看,送人也行。”
沈适笑:“支持。”
陳迦南:“你手底下有多少員工?算上分區的。”
沈适說:“都算我頭上,我買。”
“說話算話?”
沈适:“從不虛言。”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裏是有一些笑意在的。那樣子看着像是漫不經心,可他也是真的從未食言過。
“你朋友的書叫什麽名字?”他問。
陳迦南想了想:“她寫的大都是青春年少,有一本自傳,寫她和她的男朋友,叫什麽海棠。”
沈适問:“你連人家書名都沒記清楚?”
“可能年紀大了,記性不好。”
沈适:“……”
陳迦南看他忽然不說話了,一時的心情可以用王朔的《過把瘾》三個字來形容。她看着窗外的小雨,募的彎了彎嘴。
目光無意撇到前方,她一愣。
遠處一大片林海,種滿了樹,紅紅的花,像一團火,每一棵樹都仰着頭,一排排傲立在風雨中。
她問他:“這是你說的花會?”
沈适也看到了,笑說:“山茶花。”
她的視線再偏一點,看見紅花後面還有一大片白色的花,像女人瑩瑩如雪的肌膚,幹幹淨淨,單單純純。
沈适:“那是白山茶。”
陳迦南感嘆:“我在嶺南待這麽多年,居然都不知道這邊有山茶林,都可以媲美嘉興的梅花了。”
沈适:“你去過嘉興?”
“我沒去過,不過外婆年輕的時候去過,她有一張嘉興賞梅的照片,很漂亮。”陳迦南說着笑了笑,“外公寶貝的不得了。”
沈适跟着笑了,看了看路:“停這吧。”
車子剛挺好,陳迦南就下了車。她也沒急着轉,倒是站在車邊,看着面前這一大片山茶花,眼睛都亂了。
沈适走到跟前,微俯身,低聲:“去那邊看吧。”
他們一前一後走着,走的很慢。
或許是因為高速封了的緣故,來看花的人不是很多。他們一路往前走,也遇不見多少人,只是到了近處,想要進去看,被穿着藍色工衣的女人擋在外頭。
“今天不開林,回吧。”女人說。
陳迦南失望道:“為什麽?”
沈适問:“多少錢能進去,我出十倍。”
陳迦南掃了一眼門票,心裏暗自計算:一張成人票八十,兩張就是一百六,十倍就是一千六,得她辛苦賣幾十本書才能賺回來。他的卡又刷不了,還不是她付錢。
她擡眼,下意識用手背碰了下他的胳膊。
女人看了他們倆一眼,無奈:“你出一百倍我也沒辦法,多少人來了又走了,你不能破壞規矩呀,趁着雨小趕緊回吧。”
陳迦南看他:“我們還是找地方吃飯吧。”
說着已經往前走了,留着沈适還站在那兒。他想摸兜抽一根煙,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忍住,擡腳跟了上去。
附近有一排小飯館,開門的只有一家。
外頭的風吹着實在冷,陳迦南是小跑着進去的。沈适看着她的背影,笑着加快步子,随後跟着。
飯館不大,布置的卻挺溫馨,光是暖黃。
他們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陳迦南點了一碗馄饨,将菜單退給他,說:“十塊錢以上,我不買。”
沈适正要說點兩盤菜,話卡在嗓子眼。
他擡頭對老板道:“一碗混沌。”
陳迦南搓搓手,看向門外。她是有些不自在的,或者說不知道是不是命運的捉弄,居然以這種一種方式和他坐在這,方圓十裏都是荒原的地方,吃飯。
沈适拿過兩雙一次性筷子,掰開互相刮了刮。
“很冷?”他很自然的看着她,問。
陳迦南:“還好。”
“你冷?”她問。
“還好。”
好像忽然沒話說。
他們斜後方坐了一對年輕男女,應該還是在讀大學的樣子,像是這附近的居民,專門來看花。
女孩問:“你知道山茶花的花語嗎?”
男孩說:“這還有花語?”
館子裏除了說話聲,很安靜,旁人聽的一清二楚,接着他們的聲音就小了,後頭的話陳迦南沒有聽見。
她一擡眼,撞進沈适眼裏。
他目光深沉:“想什麽呢?”
陳迦南:“沒想什麽。”
他又道:“你知道?”
陳迦南:“不知道。”
“我告訴你,能要一個茶葉蛋嗎?”
陳迦南:“…………”
難得幽默。
作者有話要說:
中秋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