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近些日子難得有了生氣的異姓王府又回到以往的死氣沉沉, 仿若烏雲遮日,天昏地暗。
王府書房內,楚商玄背身站在窗前。雖緊緊只看得見背影, 但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和殺意緊緊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道無形的冰柱子, 讓得人大氣也不敢喘。
毋皿站在身後, 手上拿着一個托盤, 托盤上放着一根發黑的毒針,這便是從楚易婼所騎的馬匹的馬腹中取下來的。
“查,查出來殺無赦。”
楚商玄緩緩轉過身, 冷眼看向毒針, 聲音冰寒刺骨, 殺意濃烈。毒針雖找到了,但犯人卻還需一番查探。
“是!”毋皿恭敬領命, 頓了一下後,接着禀告:“表小姐的馬乃是沐王妃所為, 沐王爺已暗中将王妃處決。”
這個結果令楚商玄皺眉。
膽敢傷秒兒者, 死不足惜。但處決她的竟是沐王爺?沐王爺的行為不得不讓人細思。
正在楚商玄凝神思考期間, 房梁頂上有了細微的聲響。
楚商玄冷聲道:“出來。”
話音剛落, 只聽‘嗖’的一聲, 兩道身影快速閃了進來。然, 他們在見到楚商玄後,竟未行禮, 而是高昂着頭,面露不悅。
“我們要将小姐帶走。”
其中一人開了口,冷硬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說罷,他驚愕的睜大了眼睛, 原本在他們身前的楚商玄,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見。緊接着,他們的脖子處傳來一陣刺痛。
“我看誰敢!”
楚商玄的鷹爪掐在他們的脖子上,犀利陰寒的雙眼好似一把毒箭,射入眼中讓他們動彈不得。
“照看不利本是你們的罪責,若再有下次,本王将你們通通換掉。”
聞言,二人皺眉。回想馬場一事,當時事發突然,小姐并無緩沖時驚鴻間,他們躲在暗處,是怎麽也來不及的。縱是就在邊上的沐王爺,也僅僅只來得及在馬蹄踩上小姐之前制止它,但無論如何卻都是他們的失職。此事他們難辭其咎,但:“你無權換掉我們。”
“死人不需要任何權利。”
森寒的聲音像來自地獄,有奪人心魂之力,掐在他們脖子上的手更用力了幾分。
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另一人開口解釋:“已經有人發現小姐的存在,絕不能讓小姐與那個人相見,我們必須帶走她。”
楚商玄略微思索,而後松開對二人的鉗制,沉聲道:“此事容後再議。”
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離去。二人卻仍是無動于衷,楚商玄再不管其他,舉步向汀岚苑的方向行去。
此時已是亥時,夜色漸濃,一輪彎月勾在天上,暗藍的空中只有零星幾顆星星在閃爍,晚秋的夜晚已經越漸寒涼。
汀岚苑中,不時能夠看到禦醫焦急行走的身影。整個西晟國的禦醫已全數在場,一個個擔憂的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兒,只盼她能早些醒來,否則他們沒有一個能夠承受得住異姓王的盛怒!
蘇秒雖睜不開眼睛,但她知道,自己怕是要大病一場的,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睜開眼睛。
她現在很後悔,為什麽那時候要把楚商玄推出去。當時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她整個人,整顆心都不愉快了!
她不喜歡楚商玄去找楚易婼,知道楚商玄重視她多過于楚易婼,她心裏其實美滋滋的。
所以這是什麽該死的情況?為什麽在這種情況下發現自己的心情?要是再睜不開眼睛,那就涼涼了。
她發誓,要是能夠再睜眼,待她病好了她就推倒楚商玄,劇情什麽的她可從來沒在意過。
可是好難啊,她渾渾噩噩的已經不知過了多久,無論怎麽努力也是睜不開眼睛。周旁的聲音她倒是聽得見,就是時有時無,聽不太真切。
又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楚商玄盛怒的聲音,心想着多少人要遭殃了。而後,她又漸漸失了知覺。
蘇秒一連昏迷了五日,整座皇城有名的大夫全被傳來看診。然,結果卻是一樣的。
近幾日,異姓王将蘇秒看得緊,除了幾個貼身丫鬟及大夫,其他人根本近不得身。這一日,趁着楚商玄離開汀岚苑的空擋,楚易婼悄悄潛入蘇秒房中。
未曾想她剛摸到床邊不一會兒的功夫,楚商玄已折返。此時,她的手正搭在蘇秒的手腕上。
‘嗖’的聲音未落下,楚易婼已被掐緊了脖子按在床柱上。雙腳離了地面,僅靠脖子上的手将她挂着。
楚易婼拳打腳踢均是無用,脖子上的力道讓她呼吸困難,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放……”
她連一句話也說不完整,再看楚商玄,他充血的眸子滿是憤怒。
“想對她做什麽?”
楚商玄刻意壓低了聲音,自喉口發出來的聲音每一字都滿帶殺意。
此事本就因她而起,她靠近秒兒的目的,他最是清楚。若是秒兒再不能醒來,她也別想茍活!
“把……脈……”
楚易婼委屈極了,眼角滑落一滴晶瑩的淚珠。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她……中……毒……你、放……”
用僅剩的一點氣力仍說不完整一句話,楚易婼已經快要失去意識。
但好歹她的話起了作用,楚商玄松開了鉗制。楚易婼就此滑落,無力的坐在地上喘息,時不時幹咳一聲,她連咳嗽的力氣也沒有了。
“說。”
楚商玄冷硬的聲音就像催命符,逼迫她不得不快些緩過來。
“她……體內有、有毒。這毒……恐怕,已經許久。”
“什麽毒。”
楚商玄坐上床沿,單手撫上蘇秒的臉頰,擔憂與心疼并列出現在臉上。
“……鶴鸠。”
提及這種毒,楚易婼陷入沉思。這毒乃是禦凫宗獨有的,世間并無解藥,且因毒物原料稀少,每年能煉制出的毒藥有限,因此僅有禦凫宗內少有的幾個大人物才擁有。那她……為什麽會中此種毒?
若中的真是鶴鸠毒,又豈能讓她活到今日?若說不是,她的脈象又與中了鶴鸠毒時是一模一樣的。
這毒在她體內着實奇怪。
得知蘇秒所中的毒,楚商玄眼神晦澀難辨。
楚商玄若有所思的看着蘇秒,未曾再理會邊上的楚易婼。見狀,楚易婼默默地離開。
出了汀岚苑,楚易婼難受的靠在牆邊。她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捂着脖子,也不知是哪裏的難受更多一些,兩者混在一起讓她就是喘息也覺得困難。
滾燙的淚水劃過臉龐,伸手胡亂的擦拭,可就是怎麽也擦不完。直到遠處傳來異樣的鷹鳴聲才讓她收回思緒,目光向遠處看去。
定了定神,理了理衣裳,楚易婼向正門口走去。
來到了之前栖息的客棧,兩位師兄已經在裏面等候多時。大師兄依然背身站在窗邊,哪怕她出現了,也不願回頭看她一眼。
楚易婼打小就發現大師兄不喜歡她,雖不至于讨厭,但卻是排斥的。尤其當師父在她身邊的時候,表現得更明顯。
這事讓她困惱了好長一段時間,就是師父也覺得異常。
言常升一眼便看到楚易婼脖子上的抓痕,他眼中閃過厲色,小心翼翼的撫上她的脖子:“是誰?”
想到方才的情況,楚易婼委屈的垂下頭。
為什麽他的眼中只看得見蘇秒?
見師妹不言,言常升不再逼迫。有本事能夠傷到師妹的人不多,而異姓王府中就有一位。
“是異姓王?”
言常升試探的問,楚易婼攪着手指頭不願回答,言常升便坐實了這個想法,當下沉下臉:“那個地方你不要再去了,我們另想辦法。”
“不行,我要去!”
楚易婼猛的擡起頭,腦中是楚商玄的身影。雖然他那麽對待自己,可她就是不想這麽平白消失在他的生命裏。
言常升盯着楚易婼脖子上的紅痕,堅持己見:“那個人不是你能應付的。”
楚易婼不服:“誰說我不行!”
“夠了。”
二人争執不休,步淩修出口制止,二人立刻噤若寒蟬。
“蘇姑娘受傷是怎麽回事。”
“呃……”
楚易婼愣住,她本以為大師兄是要問她她王府的情況,沒想到大師兄關心的卻是蘇秒的病情?進王府之前,大師兄也囑咐過她要護好蘇秒,這是為何?
“我給她把過脈,她看起來像是中了鶴鸠毒。”
回過神,楚易婼據實回答。更奇怪的是,就連常升師兄都顯露驚訝之色,大師兄卻無動于衷,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
背對他們的步淩修眼中劃過一抹憂傷,目光悠遠,不知在想什麽。
“怎會?你确定是鶴鸠?”
言常升皺眉,他的不解與初發現蘇秒病情時的楚易婼一樣。
“嗯,我确定,鶴鸠我最熟悉了。不過,她的毒很奇怪,我仔細想過,她身上的毒說不定是自娘胎帶出來的。”
“不可能。”
言常升說得斬釘截鐵。孚城蘇家他調查過,雖來自北耶國,卻與禦凫宗沒有半點關系。且一旦中了鶴鸠毒,五日內便會毒發身亡,還怎能帶毒生下孩子?
“是啊,我也覺得此事蹊跷得很。你說,會不會是禦凫宗內部出了什麽問題?”
“不可胡言。”
言常升皺眉搖頭,不讓師妹再說下去。
窗邊的步淩修一言不發,不知何時悄然握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