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惡夢預兆
紫琉睜開眼,發現自己置身于一片湖光山色之中。
是瓦讷卡湖。(Lake Wanaka)她在新西蘭時跟爸媽住在皇後鎮(Queenstown),南島幾個有名的景致可謂如數家珍。
為什麽她會在這裏?她不是應該在臺……
灣?“紫琉,怎麽了?還站在那裏做什麽?游艇要開了!”
迎向聲音來處,碼頭處還帶着幾絲早晨的煙霭,爸媽手牽着手,提着背包笑望着她。媽媽眨着右眼,俏皮的神情與她記憶裏如出一轍。
游湖小艇于湖水間晃蕩着,微風輕撫她的臉頰,發絲搔弄着臂膀,一切的一切看起來是那樣真實不虛……
“媽……”眼眶忽地一陣濕潤,她向前奔去,“媽!”
在接觸到母親的手那瞬間,景色突然變化;瓦讷卡湖、游艇轉瞬間消失,天色昏暗無光,還伴随着鬥大的雨滴淋得她全身濕透;母親溫暖的手猛然成爪,緊緊扣住她的手腕,帶笑的溫柔臉龐滿是血跡!
“紫琉……妳沒事……太好……”媽媽下半身被夾在翻覆的車子裏,她仰着頭,嘴角還來不及勾勒出最後一抹微笑……
“媽!不要走,媽!”她悲痛得放聲大喊,身後卻有股強大的拉力将她與母親的遺體分開,是警消人員!“媽!”她飛快地往後跌,周遭的一切快到看不清楚……
刺鼻的消毒水味與疼痛轉瞬即逝,她躺在病床上,茫然凝視着醫院的白牆。
“紫琉,一切都會過去的……有我在。”
開口的是她的網球教練,她坐在床邊,同樣身為東方人的柔和面孔上盈滿同情與憐憫;紫琉咬唇,想起了教練曾帶給自己的慰藉。她坦承,自己曾經一度把教練當成自己的母親,就在那段最難熬的時光裏。
可,她沒想到的是——
白牆上突然浮出一道人影,那女人穿着曳地長裙與綴滿蕾絲的白紗,洋溢着喜悅與幸福的微笑;她望向身邊,牽着她的男子西裝筆挺,看上去英氣逼人;那不是別人,就是她的爸爸!
這算什麽?這是“美夢成真”還是惡夢?她的教練……真的成了她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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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紫琉發狂似的痛喊,她扯倒了點滴架;母親墓地上的泥土還帶着剛翻動的青草味,另一側的教堂卻像諷刺似的洋溢着幸福與歡樂!
這算什麽……這算什麽!
“紫琉,從今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教練,也是繼母,與另一名女孩異口同聲對她說;她們聽不見她的怒吼,看不見她的淚,也感覺不到她的心傷;她們像海浪般無情席卷了她原有的一切,再看似補償的填滿她的生活。
然而,這早已不是她所依賴、眷戀的家。
她無法忘懷……那些個兩人在一起時發生的難堪過往。
‘這不是愛!’紫琉對女孩大喊着,猛烈地推開了她,‘快停止!’
“紫琉!”
她被抛得老遠,遠離新西蘭的家、遠離爸爸、繼母,還有那個女孩……
眼淚在半空中凝結成一道長長的雨珠,燦亮如星;飽受折磨的她決定踏上歸途,帶着遍體麟傷的心,回到她熟悉的地方——
爸在臺灣還留有房子,可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想自己一個人住。
“來我這邊,我們接納妳。”小阿姨——心瑀姊跟荞鵑姊攬着彼此,對她親口說出這句話。她紅着眼眶,顫抖地握住心瑀姊的手。
然後、然後……
鹹鹹的海風吹來,橘紅的夕陽帶來許久未曾感受到的溫暖與寧靜。“我覺得自己好像還是喜歡妳,所以……”凱琳低着頭,對她說出那個夢寐以求的答案。她們緊緊環抱着,唇齒相依。
“紫琉……紫琉……”那道微弱的聲音是誰?是誰在叫她……
*
“紫琉!”她整個人被猛烈搖晃着,半夢半醒的她睜開眼,接觸到的卻是心瑀姊蒼白的臉。她屏息,呼出氣的當下,知道自己終于從夢境回到現實。
“妳終于醒了,天啊……”衛心瑀穿着睡衣,松了一口氣似的低頭趴跪在她身上。“妳一直說夢話,一直哭……我差點以為我叫不醒妳!”
冷氣開着,可她全身濕透;早已适應黑暗的眼睛,不預期的被強光刺痛,啓動手機照明的程荞鵑以手遮住光線;她重新睜開眼。“小……心瑀姊,我……”現在什麽時候了?她不是在睡覺嗎?
“妳剛剛突然哭喊着很大一聲‘媽’,心瑀從被窩裏驚醒,很快趕過來妳房間;現在才五點快半。”這麽早?荞鵑姊為什麽還待在“飄”……“我今天待在這裏睡,結果沒想到就給我遇到……原來心瑀說的是真的。”
“我……對不起。”紫琉抹着臉,有些困窘的撐起上半身;衛心瑀對她搖搖頭,像是不要她說抱歉,然後敞臂環住她。
“妳确實該道歉。”程荞鵑無奈地盯着她,口吻顯得十足冷靜。“紫琉,妳到底還要把那些傷口掩藏多久?妳不僅沒讓心瑀知道,連對凱琳都不願多談;妳究竟要一個人承受這些壓力到什麽時候?”
語氣裏不帶任何責備,而是徹底地為她心疼。荞鵑姊關心她的方式與心瑀姊截然不同,但毫無疑問,荞鵑姊的确是為了她着想的。
“荞鵑,不要逼她……”
程荞鵑攤手,撇開頭不再多談。“好、好!每次都這樣,算了,我不講。”
“荞鵑姊……妳說的對。”紫琉握了握衛心瑀的手,“雖然很痛苦,可是……放在心裏也不會比較好。”她皺眉,勉強自己逸出笑容,“我、我保證,我一定會找機會說的……”
“嗯。”程荞鵑撥弄着頭發,輕扯衛心瑀的睡衣;她們又說了幾句安慰的話,臨走前不忘叮咛她再多睡一下,今天是星期一,要上課。
待二人離去,她的房間再度為黑暗籠罩;除了冷氣顯示溫度的液晶亮光之外再無其他照明。
紫琉環着臂,想起将她拉出夢境的那幾聲叫喚,她哽咽着發抖,因為涼意逼人再度縮回被窩;倦極的她,很快就再度沉入夢鄉。
***
她有段時間沒做惡夢了。而且是慘烈到足夠讓隔壁房的心瑀姊過來查看的惡夢。
今天出門前感覺左膝有些酸疼,是随時都可能下雨的天色……果然不出所料,出門後立刻下起雨來;烏雲暗沉又低矮,叫人心情難以開朗。
真是讨厭的天氣……
“早!”
終于,在看見女友神采奕奕地來到教室時,紫琉有了展顏歡笑的理由。“早。”
凱琳昨天在“飄”待到接近晚餐時間才回家,荞鵑姊跟心瑀姊都很熱情的邀她留下來吃飯,但她還是因為媽媽的催促而回去了。
紫琉很開心她能過來“飄”一趟,雖然整個下午除了喝咖啡吃松餅之外,就只是躺在床上聊幾句,然後抱在一起睡……即便只是這樣,紫琉都感到心滿意足。
畢竟在那連串惡夢裏,除了程荞鵑跟衛心瑀之外,只剩下凱琳的出現能讓她開心。
不過也拜那惡夢所賜,她睡得極差,直到現在腦袋都還昏昏沉沉。
如心瑀姊所言,這不是她第一次在惡夢中驚醒,然而成串往事像跑馬燈般一個又一個接連在腦海間晃過一回,這種連貫的夢境還是頭一遭;以往她只是點狀而片面的想起一些事,這次卻是像回顧般的把那些她不願回想的全都挖出來。
怎麽回事?為什麽她的內心總覺得有些不安……這會是什麽壞事的預兆嗎?
“妳怎麽了?”擡起頭,紫琉的額際冷不防被凱琳的手掌貼上。她迎向凱琳的眼神,“臉色有點不太好看。”
她虛弱一笑,握住貼在額際上的那只手。“沒有啦……昨天晚上沒睡好。”
“是因為昨天下午睡得太久嗎?”
“我想不是耶!好了啦,我真的沒事。”
凱琳一推細框眼鏡,這才露出安心的微笑。
因為下雨,早上不必參加朝會;老師通常會利用這種空檔稍微宣布一些事情,就在交代完園游會的部分消息後,她語調一轉,“不知道有沒有人已經聽說這件事了……二年二班有個同學在校外被人毆打受傷了,似乎是起了一些糾紛。”
二年二班?那是男生班啊!海巢高中排前面的班級都是男生班,三班之後才是女生班。感情上的糾紛?
“受害的同學姓蕭,叫蕭智清,有人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