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理寺·死牢】
大理寺死牢裏關着的必然是朝廷重犯,進來的幾乎都是死犯在,這牢裏面陰暗潮濕,死氣沉沉,不見天日。
一間頗為寬敞的牢房裏單單坐着一名英偉的男子,身穿囚服依舊英俊,身陷枷鎖卻毫不掩飾那與生俱來的霸氣與冷酷。
“皇上駕到——”
“快把他身上的枷鎖解了!”萬俟賜皺起眉頭冷聲說道,“朕可沒說給他帶枷鎖!”
“是是是……”
百裏戈氣定神閑地坐在牢房裏,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處境,直到萬俟賜走到自己面前,他不慌不忙地行了個禮。
“罪臣參見陛下。”
“你們都下去,朕有話跟他說。”萬俟賜命令道。
“是。”
待所有人離開後,萬俟賜盯着那似乎看不出表情的百裏戈說道:“朕就問你一句,是你殺的嗎?”
“不是。”
“那為何兇器在你府裏?還有那個令牌……”
“陛下,若有人故意栽贓,這些都不難做到。”百裏戈冷笑一聲,“就算要栽贓陛下,也是輕而易舉。”
“你!”萬俟賜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朕真是要被你氣死了!”
“陛下今日是來興師問罪的?”百裏戈聳聳肩,淡淡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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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俟賜将一個包袱塞到百裏戈懷裏,鎮定地說道:“朕給你五日時間查清真相,裏面是你需要的東西。”
“原來陛下是來劫獄的。”百裏戈挑眉說道。
“少廢話,朕相信你定能還自己一個清白。”萬俟賜瞪了一眼百裏戈。
“陛下就不怕罪臣直接逃了?”
“你不會。”
百裏戈輕笑一聲,接過那包袱說道:“陛下的心意,罪臣明白了,五日後罪臣必定回來。”
“嗯。”萬俟賜咳了一聲,臉色尴尬。
“陛下讓錢将軍密切注意南平那邊,邊境的大軍絕不可松懈,随時準備迎戰。”百裏戈嚴肅起來說道。
“朕明白。”
【冬神廟】
一年一度的冬凜廟會如火如荼,越往冬神廟走去人潮越是擁擠,除了去凜冬祈福的百姓更有在一旁趁機叫賣的小販,各式各樣的玩意兒應有盡有,吆喝聲此起彼伏。
喧嚣繁雜的小街上,一身純白鬥篷的扶羲是那麽的格格不入,不染俗世,他眼神有些空洞,如同幽魂一般随着人群漫無目的地行走。
冬神廟當真是香火旺盛,神廟雖不算大,然卻裝飾精美,絲毫不顯冷清,如今正值冬凜廟會更是人來人往,前來祈福的百姓更是虔誠地拿着一大把香火紅燭去參拜。
扶羲随着人潮邁入主殿,眼前是一個巨大的金身神像,面容慈祥和藹,周圍花團錦簇,香火彌漫,倒像是仙境一般迷幻神秘。
“對不起……”扶羲低頭望着手裏的小玉笛內疚痛苦地喃喃着,親手将心愛之人送入死牢,恐怕也只有他扶羲能狠得下心。
可有誰知道,他早已被這一場一場的戰争逼得體無完膚,他只想快一點……再快一點結束這場戰争,然後與那人回到岐山,回到只屬于他們的長思閣,他幾乎要撐不下去。
“算命羅~算前程算姻緣咯~”
扶羲聽着這聲音臉色忽然沉下來,他收起小玉笛後平靜地走到那道士面前坐下,和煦地說道:“道長,有勞為在下算上一卦。”
“好嘞~公子請寫下一字。”那道士熟絡地說着,遞上紙筆。
扶羲抿了抿嘴,在紙上寫上一個“可”字。
那道士笑容可掬,他拿出一本書打開,而後在那紙上寫寫畫畫似乎在專心測字,只有扶羲知道那道士寫的乃是南平大內密語。
那道士傳達給扶羲的內容便是“當日屬下到萬俟锺房中便見其倒在血泊,手裏握着百裏戈的令牌,怕是有其他人也想要将百裏戈陷害入獄。”
扶羲皺眉沉思片刻,用唇語說道:“百裏戈已下獄,大軍可出發。”
那道士繼續傳達內容“是否需要屬下殺了百裏戈,永絕後患。”
“不必。”
道士颔首,哈哈大笑起來随口胡言了一些預言,扶羲留下了些碎銀子便起身離開,心裏的痛只有自己默默承受。
入夜。
【大使館】
秋雨蕭條,狠絕的雨滴拼命朝這個世間砸過來,漆黑的天空嚴嚴實實地包裹着大地,像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如獵狼一般盯着世間,天意難測,千條雨絲,萬條雨線砸到地上,綻放出千萬朵黑色的落寞之花。
嘩嘩嘩。
嘩嘩嘩。
雨越下越大,風變得濕冷,天地間只剩下水聲,到處都是水。
窗外似乎隐秘着一種壓抑,只待血肉炸裂的瞬間,破碎而了無痕。庭院菲菲被秋雨折虐得不成樣,風過青竹,谡谡的聲響,竹柏的影子斑駁在地面,化成一些魍魉魑魅的樣子,猙獰而詭異。
狂風暴雨從巨大的落地窗襲進扶羲的寝房,屋裏幽暗,只有一盞燭光搖搖欲墜,照着那在桌邊獨自酗酒的男子,滿室充斥着濃濃的酒氣令人窒息。
他已經不知道喝了第幾壺酒,昏昏沉沉的如同一灘爛泥一般耷拉在桌邊,毫無意識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瞬間一種辛辣如火燒一般的難受之感從口腔到喉嚨,最後充斥着整個胸腔。如此烈酒讓他渾身有些輕飄飄,視線也迷糊起來,只覺頭重腳輕似乎一不留神便倒下去。
突然身後一陣疾風湧來,他還來不及反應。
“怎麽喝那麽多。”
“不關……你的事。”扶羲臉上是異樣的醉酒潮紅,語氣也有些軟綿迷糊,固執地奪回酒杯倔強地再倒滿了一杯毫不猶豫地往肚子裏灌下去,如同雪上加霜一般,渾身無力被抽去了力量。
“扶長音!”
扶羲只覺自己被一陣很大的力道硬生生地拉起來,跌跌撞撞地投入一個黑漆漆的懷抱,是令他貪戀的氣息。
“長逸……長逸……”扶羲迷迷糊糊地回抱着對方,朦胧的眸子酸澀難受,滾燙的淚水猝不及防地湧出。
百裏戈擁緊了懷裏的扶羲心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他只能安靜地抱着對方,他們倆走到今時今日的地步,誰也怨不得誰。
“師父對我恩重如山……我真的不忍心……可長逸你對我情深似海……情意不可負……”扶羲痛苦地呢喃着,他呆呆地望着百裏戈苦笑幾聲,斷斷續續的話語每一字每一句都印刻着無人知曉的悲哀與掙紮。
“你……為何要逼我……為何不回岐山……”扶羲伏在百裏戈肩上,像是是發洩一般毫無意識地喃喃指責起來,軟綿綿地提起掌風朝百裏戈肩上拍去。
百裏戈愣愣地抱着扶羲任由對方打罵,他苦澀一笑:“我退,等到所謂的南平統一,那我們得等十幾年,但若你退,我攻破南平只需幾個月,你懂嗎?”
“百裏長逸!!你荒唐!!你混賬!!”扶羲抓着百裏戈的衣襟突然歇斯底裏地大吼起來,深埋了兩年的痛苦與悲哀盡數爆發得一幹二淨。
百裏戈皺着眉頭抱緊扶羲那輕顫的身子,他吻着對方濕潤的眼眸溫柔地說道:“長音,我絕不能讓南平國存在在這世上。”
“到時我親自向師父負荊請罪,師父不會怪你的。”百裏戈認真地說道,“只要南平國不在,師命自然不在,我與你才能安心在一起。”
“好想就這樣睡過去……”扶羲毫無意識地喃喃着,雙眸漸漸無神而空洞如同一抹游魂。
百裏戈忍着欲裂的心痛,哽咽着問道:“何時離開?”
“萬俟賜不同意結盟……明早我就走……走了……見不到長逸了……”扶羲朦朦胧胧地望着百裏戈輕聲說道,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嘩嘩落下。
百裏戈收緊雙臂抱着扶羲,堅如磐石的話語一字一頓:“等我,等我攻破南平國的一日,帶你走。”
“等你……”
“對,很快了。”
亂世中的你我,情深如海,但如同擱淺的魚兒,竭盡全力只求一絲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