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世人不知一個輪回的始在何處終在何處,倚窗聽雨,雨落江山,輪回之齒回到起點,在頃刻便讓世間輪回往複。風動,起轍,年年月月,左丘王朝或極盛或極衰,千百年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朝代更替已是世間的規律。
《全史策·靖史·卷七》記載:“餘慶三年靖哀帝左丘瑜自缢于夢雨山莊,諸侯将大靖一分為七,自立為國,史稱後卞,後野,東郜,前齊,南平,北麓,西林。”
自此歷經五百年滄海桑田的大一統王朝覆沒,取而代之的是七雄争霸的世代。七國混戰百年,以橘江為南北之界,前齊、北麓和西林被大将軍陸風臨合并一統史稱北靜,東郜一國獨占東沿海,唯有南方後野、後卞、南平三國依舊烽火連天,哀鴻遍野。
《全史策·後野史·卷三》記載:“大成五年定國大将軍百裏戈鐵山大捷,乘勝追擊,一舉攻下後卞三十座城池,直破後卞皇宮,生擒後卞國君濮陽厲。同年冬,後卞交付降書,歸順後野,改國為州,稱汴州。”
後野歷·大成六年十一月初九
【清風峽】
這已經是入秋以來後野與南平的第四場大戰,短短一個月間雙方就發動四次正面大戰,如此強勁的幾輪攻擊下來,雙方竟然都占不到對方一點兒便宜。
這一戰若再僵持下去,就該入冬了。
秋風蕭瑟,吹動清風峽的百草叢林,空山鳥語。
一萬大軍整齊地立于山崖邊,嚴陣以待,眼前搖搖欲墜的鐵索橋連接着兩邊山崖,底下便是萬丈深淵,周圍煙雲缭繞,鐵索橋若隐若現,谷風呼嘯但戰争的空氣幾乎要凝結成冰。為首的副将尹尨高居馬背,神色嚴峻地望着鐵索橋的另一邊山崖,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尹副将,百裏将軍怎麽還不來?是否需要援軍回去接應?”
“将軍說等到日落,如今離日落還有些時辰,不可輕舉妄動。”尹尨沉聲說道,滄桑的面孔越顯緊張,雙手用力握着滴答着血液的長戟幾乎要碾碎那鐵杆子。
陽光漸漸落向西邊,叢林間的風也越來越刺人,寒光照鐵衣。
白日如同流沙逝去,就在夕陽喘息着最後一縷光芒之時,深林中忽然百雀飛鳴,從山谷中沖天逃竄而出,伴随着鐵蹄“噠噠”,将士殺戮的吶喊,擾亂了清風峽的安寧。
“啾啾啾——”
“噠噠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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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
一名探兵急匆匆地跑到尹尨勉強跪下:“報告副将,前方是大将軍正引着容宇過來。”
尹尨松了一口氣,他立即揮起軍旗吶喊一聲:“大軍聽命,飛龍陣!準備迎敵!”
“咚咚咚——”頓時擂鼓吶喊,士氣如虹,聲響震天。
汗血寶馬自對面山崖深林馳騁而出,飛騰跨越而起,馬背上的男子一身染血銀铠,手執血淋寒劍,策馬奔騰,他目光冰冷桀骜,神情從容不迫,橘紅的落日餘晖柔柔地落在他那沾血的铠甲上,和諧而完美。
“殺——”
“殺了百裏戈——”
敵軍嚣張的吶喊如同冤鬼纏身般從後傳來,而他似乎無動于衷,眼看快馬的鐵蹄要踏入搖搖欲墜的鐵索橋,他忽而用力一拉缰繩毫不猶豫地将一匹寶馬引向萬丈深淵,而他身手敏捷地自馬背一躍而起,如獵鷹翺翔,施展浮勁步法,燕子鑽雲般順着鐵索橋俯沖而前。
與此同時,南平國大将軍容宇帶領着五千精兵追殺而上清風峽頂,在峽谷前一個急停,一陣雲霧缭繞後,他皺起眉頭,隐約看着前方一個矯健的身影以輕功度橋。
“有橋——”容宇狂傲地大吼起來,揮動着大刀吶喊聲威。
“殺過去——”
頓時五千兵馬的馬蹄聲喊殺生鋪天蓋地,如同秋風掃落葉般席卷而來,近了近了,眼看容宇那如毒蛇一般的大砍刀就要刺穿那人染血的銀铠……
“将軍快點!容宇追上來了!”尹尨看得心驚肉跳,忍不住失聲大吼起來。
“鈴鈴鈴——”
随着五千鐵騎整齊地踏上鐵索橋,那本就搖搖欲墜的鐵索橋更是劇烈搖晃起來,幅度越來越大幾乎要甩上天。
“怎麽回事!!給本将軍固定好橋頭!!”容宇歇斯底裏地大吼起來,看着眼前不遠處還在用輕功飛躍橋面的男子,他嚣張地大吼,“百裏戈!!這裏便是你葬身之處!!”
如同野狼追殺着美味可口的“鈴鹿”,那被追殺的“鈴鹿”卻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邪笑,依舊施展着高超的輕功,敏捷地躲閃。
“将軍!!!快!!”尹尨吓得滿頭大汗,着急地朝那不過一百來步之距的銀铠男子伸手,那銀铠男子正是容宇口中的百裏戈。
“啊啊啊——”突然尖銳的一陣哀鳴自後面的追兵傳來,如同落入地獄的嘶吼令聞着不寒而栗。
山崖對面那頭的橋繩最終被三千鐵騎震斷,一種落入深淵的下墜感以迅雷之勢席卷整座鐵索橋,敵軍三千精兵鐵馬一個接一個落入無敵山谷,刺耳的嘶吼回蕩在整個山谷。
百裏戈最後握住了尹尨朝他伸來的手,一個飛躍彈跳便脫離了如同惡魔殺手般的鐵索橋,穩穩地落在山崖上。
“啊啊啊——”
緊接着是容宇那撕心裂肺的吼叫,百裏戈眉心微皺,一個靈活的旋身千鈞一發之際将落下山崖的容宇緊緊抓住,只聽見他那低沉而冷漠的聲音道:“救他。”
“是!”尹尨聽令立即幫着百裏戈将容宇從地獄拉回來。
容宇似乎毫不領情,掙紮着瞪着百裏戈那張英俊無雙卻陰寒沉郁的臉,嘶吼起來:“百裏戈!!本将軍不要你的施舍!!!”
“施舍?”百裏戈嗤笑一聲,滿臉不屑,眼底的寒光冷如冰霜,“本将軍從不施舍,但活抓你比殺了你更有趣。”
話音落便一個蠻力将容宇生生扯了上來,而容宇剛落地便是一個反手擒拿想将百裏戈控制在刀下。
“哐當”
大刀被百裏戈那強大的內力震落懸崖,一把銀色的長劍不容反抗地架在容宇脖子上,百裏戈看着容宇淡淡地說道:“将他帶下去,別讓他死了。”
“是,末将領命。”
一場殺戮兵戈看似偃旗息鼓,兵馬井然有序地從山的另一側離開,百裏戈将長劍收回劍鞘潇灑地翻身上馬。
臨行之際他回首懸崖對面,深邃的目光緊緊盯着懸崖對面的青衣男子,意味深長的一聲輕語:“你要殺的人,我必救。”
言罷策馬奔騰,掀起黃沙漫天,落日掩去最後一絲光明,清風峽陷入無邊黑暗,一場殺戮,一眼春秋,誰勝誰負?
而在山崖那頭伫立的上萬兵馬正是南平援軍,看起來是遲了一步,一名虎背熊腰的将軍看着那高深莫測的青衣男子說道:“大人,真的不追嗎?”
青衣男子優雅地把玩着手中紙扇,他眉眼溫柔,目光睿智卻不經意間閃過一抹狠厲,嘴唇不點而赤,精美的绾色華冠将一頭柔軟烏黑的長發嚴謹地束起,清秀俊雅。
他忽地狠狠握緊手中的紙扇,說道:“不必。”
“那容宇将軍……”
“回營禀報陛下,請陛下定奪。”
青衣男子言罷便策馬而去,與百裏戈一人向東一人向西。
*****
“将軍您的法子太管用了!弟兄們佩服得五體投地啊!”尹尨與百裏戈并駕前驅,眉開眼笑地看着百裏戈啧啧稱贊。
眼前這個不過二十有五的年輕大将軍是兩年前來到投靠他們後野,僅僅用了兩年時間就幫助他們後野吞并後卞。
“是啊是啊,比起那南平第一謀士扶羲有過之而無不及。”另一旁的錢林副将也是一臉崇拜地看着百裏戈。
“不過也因為這個扶羲,我們這一個月和南平打了四場還是占不到便宜。”尹尨臉露憂色,“眼看就要入冬了,天寒地凍的弟兄們要受苦了。”
“扶羲……”百裏戈喃喃着這個名字似笑非笑,眼底鋪上一層薄薄的柔色,忽然他臉色一凜,勒馬急停。
“籲——”
“将軍怎麽了?”尹尨錯愕地看着忽然沉郁下來的百裏戈。
百裏戈皺起眉頭,冷冰冰地說道:“你們回營,明日一早南平必定挂出免戰牌,不必等本将軍回來便收兵立即班師回朝。”
“啊?将軍——”尹尨還未說話只見百裏戈急匆匆地往反方向策馬奔去,很快便沒影了。
“尹副将,百裏将軍這是去哪兒?需不需要派人保護?”錢林擔憂地說道。
“你們按大将軍的命令回營,我去保護将軍。”尹尨落下一句迅速跟着百裏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