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道題
進了才知道,黑白僅僅是內部人員對它的稱呼——實際上,作為一個和民生沒什麽直接關系的部門,它冷冷清清,進來的基本全是閑散人員。
進門穿行過道,燈是冷的,牆是白的,工作崗位上的人不是在醉生夢死,就是在往死裏忙活。前者明顯比後者要多得多。明明地方很大,但就是死氣沉沉。經過了別的普通部門,就到技術部了。
一到以後,九晴就不怎麽說話,将鐮刀收起來,只有我拿着錄取通知和人打招呼的時候,才高冷地應了一句聲。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真的會以為這就是個正常上班的地方。
‘黑白’很大,接着這一層是技術部門,也是死神最多的。據說帶着這個部門的人是天生陰陽眼,然後……陰陽眼是可以作為技術開發的,單看資質。比如我能看見死神,是因為我碰到了她的鐮刀。
哦,還有一條限制,就是你在碰到鐮刀的時候,一定要知道那是把鐮刀才行。
不過大部分死神,用具與衣着各異,據九晴所說是因為他們在地府時候‘實習’的層數不同,呆的時間地點都不一樣,所以選擇的工具和制服都不同。基本沒有古代時服飾,是因為能混到那麽資深樓層的死神,都不會來人間。
有的穿着旗袍,發間別着一只玉蝶。有的穿了民國時期的學校制服,不過是黑白顏色。有的穿洋化一點的,像是九晴那樣的短裙,還是雪紡。而更多的人,穿了現代的時裝。
所謂地府,不過一句口訣:十年一輪回,彈指則永恒。
鬼魂在地府裏,就反反複複看着十年的時光流逝,你剛到地府的第一年,在一棵樹旁邊看到一個穿着道袍的女子經過,十年過去後,你又再次看到了她。據說九幽之地,不是人人都能進的,絕大部分人只是在其中打個轉而已。
走道很安靜,辦公室的燈光永遠是冷的,淩空散下來讓屋子裏的所有東西,都蒙上了一層幹淨到仿佛不可觸摸的屏障,連人臉上的細小傷口都照得一清二楚。我跟着在裏面走,幾乎以為自己真的已經死了。
好吧,以為只是以為而已,并沒有人,死了還要工作的。
領了工作證,辦了幾重手續,等了半個上午,接着就到執行科了。
據說,一整層樓,只有執行科,研究科兩個算是做實事的,卻依舊死氣沉沉——或許是因為死神太多。
之所以叫執行,而不叫調查,是因為調查是查案子才用的,而絕大部分自殺案件,不怎麽需要查。我被分配到了最裏頭的一張桌子,絕大部分桌都是空的,顯然沒人在,僅有的幾個人,也只是懶懶散散的打個招呼:“有新人了?”
點個頭,說句話,仿佛人人都是不愛講話的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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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絕大部分人,說話時候都壓低了聲音,就跟一般的辦公室那樣,大多數人的精神氣都被一只叫做工作的鬼吸走了。唯一不同的,大約就是所謂的工作證。我一路看過去,這些執行科的人名牌右下角都是兩顆到三顆星,有個姓樓的大叔是四顆星。
九晴看熱鬧不嫌事大:“任務難易程度就一到五,五顆星是最高危險級別欸,看樣子你真的會死很多次了。”
我:“哦。”
最裏面的桌子,只有一張。在一個拐角裏頭,正正對着角落。辦公桌上什麽都沒有,剛剛也有人說了,這辦公桌就是個擺設,執行科的人基本一周有四天在外勤。安頓了一下東西,熟悉了下唯一一臺電腦以後,就有人來了。
九晴看見來人,道:“那是語閑姐。”
她走過來,先打了招呼:“你就是新來的人?”
“嗯,”我點頭,“語閑姐好。”
她微微笑,眉毛彎彎的好看,穿着一件長毛衣,米色的,袖子挽起來。“九晴等搭檔等了很久了,現在終于有了。”她遞過來一根USB:“碰巧你新來,這裏有一個擱置了一半的案子,算是五顆星的,你可以試試看。”
她話說的親切,實際上唯一含義就是:這是個棘手的案子。而且看都看得出來,這個部門的管制并不嚴,說白了就是它很冷,沒什麽人關心裏頭的人是怎麽幹活的。
我接過它,她囑咐了幾句關于看檔案的技巧,解釋各種标簽,最後就離開了。
我開電腦,不怎麽熟練的登入,随後打開檔案。
語閑一走,九晴就湊過來,似乎很失落的說:“證據都搜羅完了啊。”
“證據?”
我翻着檔案,略略地看了一下案子的各種關系——整理檔案的人筆觸簡潔,語言有很重的官方味,說白了就是難懂。我三兩眼看完,然後翻到了一堆照片,和文字描述。照片旁邊,詳細地總結了自殺者和那些物件之間的關系。
九晴點頭,“我們死神……是鑒證科。自殺者通常都有各種私人物件嘛,我們碰一下,就會看到主人生前是怎麽用那些物件的。”
她指向照片上,房間裏,書架上一個小小的文具盒:“碰到它以後,就會看到主人在課桌邊上打開它的樣子,如果那時候她在做試卷,那連她怎麽作弊的都能看到。”
我說,“那活人呢?”
能不能讀取活人的記憶?
她一時之間啞口無言:“……要是活人可以的話你想幹什麽?”
那就是不行咯。
我随口扯:“偷取國家機密,破壞全球會議,引發世界性戰争,毀滅人類文明。”
說完這幾句話以後,我仿佛看到九晴的眼神變了。我笑笑,“你在意?”
聽見這話,她背過身,靠着牆冷冷的回答:“哦,反正你們人類怎麽樣和我沒關系。要做就做好了,反正你做不到。”
“……承蒙關照。”我說。
說着說着,我翻過幾十張照片,一根手指在往右的方向鍵上狂點。絕大部分的照片都拍得不好,但自殺者的案發現場也就那樣了,沒有生活細節和習慣,根本模拟不出死者性格——就像是在古代,人人都不認可解剖,法醫學寸步難行一樣。
那是現場拍來的圖片。
圖片裏,是個女孩子的房間。
收拾得很幹淨,一塵不染,沒有軟軟的靠枕也沒有可愛的布偶,只有教科書。書桌上擺着一臺電腦,電腦旁邊有面不起眼的鏡子,就是化妝時候會用的那種,掀開蓋就可以反立起來的鏡子,是長方形的。電腦是傳統的那種樣式,鍵盤左上角是QWE開頭。大楷。
我的目光停在了這樣一張照片上。
然後我重新看了看家庭檔案。
死者姓名張淩,十六歲,高中在讀,單親家庭,父親是軍政出身。
九晴這時候湊過來,“我記得這樁案子。有個十六歲的女孩子自殺了,他們找遍了所有的生活痕跡和回憶,都沒能找到她自殺的理由。如果不是證據太明顯,一定是自殺,他們都要關檔了。”
我慢吞吞道:“沒破解?”
九晴笑,吊着嗓子嘲諷,說出去的話只會得罪人:“你當電腦安全專家真的是萬能?解不開——自殺者,就好像不想被任何人看到電腦裏的東西一樣。”
不想被人看到……既然一點證據都沒能找出來,那麽就只能是一個答案了。
所有的證據都不見了,只剩下那臺電腦,但他們也開不了它。因為防火牆太牢靠,只能靠猜測密碼來打開它了。但是密碼——呃,不如說是口令,太唯心,沒人能猜到。要麽就是生日、學號、年齡,或者別的什麽。
但有更多人,密碼是随手打的,而即使是最親近的人,也很難猜到對方設定的密碼。除非那個人本來就打算讓你猜到。但那就不是解碼了,那只是游戲。
九晴很生氣,“我記得,我們試着錄取關于電腦的回憶,但電腦的回憶也打不開。”
這句話有點難懂,至少我沒懂,不過我沒問,現在重點不是這個。我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那是我準備的遺書,我将空白的一小塊地方撕了下來,然後用借來的筆在上寫了一行英文,全部都是大楷。
九晴詫異,“你能解開?你才看了多少眼?”
我一邊寫一邊回答:“主要是那張照片——你拿鏡子照照鍵盤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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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個大楷字母,看起來莫名其妙,似乎是随手編的,既不像拼音,也不像英文,盡管由字母組成,但相信絕大部分人看不出它們之間的關聯。它們就是這樣的,負責想他們的人,告訴了你第一個步驟和最後一個步驟,而猜密碼的人,就要設法拼湊出中間的那一步來。
當你手上只有一份試卷答案,你能将整份卷子的問題都猜出來嗎?
我說:“這就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對
這是一篇,密碼基本靠瞎扯,鑒證基本靠死神,破案基本靠腦補,全文基本在亂講的小說
你看,我連推理的标簽都沒敢打,就能看出來這篇文有多業餘了。【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