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渾渾噩噩睡了一整天, 高燒徹底退下去已是近傍晚時分。好在,此次退下去後,便再也沒有反複。
不像昨天晚上那樣。
“清月來過的?對嗎?”蘇皎若背靠在床頭, 沉思了片刻, 扭頭看向了坐在病床邊的自家親妹妹。
聲音啞得厲害,和平時的甜美聲線截然不同。
“看來姐你還是沒燒糊塗。”蘇眠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垂眸剝着一個橘子, 不緊不慢地擡起眼簾,然後将剝好的橘子遞了上去。
“嫂子昨晚就來了, 和妹妹我輪着照顧了你一晚。然後一大早就又回學校了, 中午的時候回來了一趟。”
“然後呢?”蘇皎若沖着蘇眠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不要這橘子。
“是走了嗎?”
“這個.......”蘇眠兀自收回了手, 掰了一瓣橘子送進嘴裏, 欲言又止。
“說!”蘇皎若倏地皺緊了眉頭, 幹裂的唇重重地吐出一個字。
“咳咳......咳咳........”情緒一激動, 便不由咳嗽了起來。
“姐,你看你。別這樣激動嘛,這不又咳嗽了。”
“我問你話呢,別給我岔開話題。”
“被爸給叫走了, 說是要請嫂子吃個晚飯。”蘇眠頓了頓,又連忙補充着道,“姐,你別擔心,爸他就是請嫂子吃個便飯而已。”
“我派人盯着呢。有個什麽風吹草動的,我這邊會有消息,您老就安心養病吧。”
“瞧你現在這樣兒,風大點兒都能刮倒, 哪裏像個攻了。”蘇眠故意打趣一句,為的就是能讓自家姐姐放下心來。
說着,又掰了一瓣橘子送進嘴裏,然後将剩下的橘子遞到蘇皎若的面前。
“這橘子好甜的,要不嘗嘗?”眨巴了一下如璀璨星子般的漂亮明眸,笑盈盈着道。
“...........”蘇皎若沉着一張沒有血色的漂亮臉蛋,沒有理會妹妹的舉動。
想了想,一把掀開搭在身上的被子,下了床。
站起身來的同時,手背上突然傳來一陣痛楚。蘇皎若垂下眼簾,這才注意到自個兒左手手背上正紮着針管。
一把扯掉了手背上的針管,大步朝着門口走去。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把身邊的蘇眠都給吓傻了。
“姐!你要去哪兒?”蘇眠倏地一下站起身來,沖着蘇皎若的背影喊道。
蘇皎若不回答,頭也不回地繼續大步朝前走着。
蘇眠愣了愣,趕緊一個轉身,連忙取下挂在挂衣架上的外套,匆匆追了上去。
***
晚上七點,漆黑夜幕悄然降臨C市。一線城市的繁華被演繹得淋漓盡致,卻又比別的一線城市要婉約內斂一些。
一家私人中餐廳裏,燈光是有些偏暗的琥珀色。灑落在人們身上,徒增一絲暖意。
“陸教授,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所以我就自作主張随便點了些。”蘇華端坐在椅子上,擡手指了指這一大桌子的飯菜。
“都是些招牌菜,想來你會喜歡。”
“謝謝伯父。”陸清月嘴角挂着禮貌大方的微笑,說着,“伯父,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清月’。”
“我的長輩和同事們都這樣叫我。”
旁人喚自己“陸教授”還好,可蘇爸爸畢竟是同自己父親一樣的年紀,屬長輩。
“好。”蘇華應下。
一頓飯吃得很悶,氣氛有些壓抑。
蘇華不開口說話,陸清月自然也不好說話。再加上,陸清月的話本來就少,更是不知道蘇爸爸為什麽會突然請自己吃飯。
目的是什麽?
腦海裏不由閃過電視劇裏所上演的橋段:拿着這五百萬,離開我的兒子/女兒!
一旁站着個一身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标準的國字臉。不時給倆人空了的高腳杯裏滿上果汁,也是一句話也沒說。
飯吃得差不多時,蘇華不緊不慢地放下了手裏的筷子,擡手沖着身旁的男人擺了擺手。
“下去吧,去車裏等我。”蘇華的目光并沒有看向男人,吩咐一句。
“是,老爺。”
中年男人恭敬地欠了欠身,轉身出了包廂,順道将包廂門給關了過去。
陸清月瞧着蘇爸爸已經放下了筷子,自己也不好再繼續吃,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實則陸清月根本就沒有吃幾口。這飯菜雖然很可口,可這樣的壓抑環境之下,倒是沒什麽胃口。
“這菜怎麽樣?還合胃口嗎?”蘇華率先開了口,擡眼看向坐在對面的陸清月。
“嗯,很好吃。”陸清月禮貌地說道。
“可我瞧着你沒吃多少。”
“我晚飯吃不了多少。”
“那我也不賣什麽關子了。請你吃這頓飯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和你談談有關皎若的事。”
“伯父您請講。”
“想來你也對我們蘇家有一定的了解,我蘇家可謂是別人眼中的豪門。我膝下沒有兒子,就倆個女兒。倆個女兒不單人長得漂亮,各方面都很優秀。為此,想和我蘇家聯姻的家族實在是太多了。我也不是什麽老古董,也不需着靠搞聯姻這一套來鞏固我在商界的地位。”
“因為我蘇氏集團需不着攀附任何別的家族,倒是想攀附我蘇家的人大有人在。”蘇華語氣平靜,可每個字都點到要害。
“...........”陸清月沒作聲,雖然內心很是緊張,可面上倒是讓人瞧不出。
“清月你很優秀,有關你的個人信息。不用我刻意地去調查,網絡百科上已經很是詳細了。”蘇華面露欣賞之色,說着。
“我蘇某人很尊重知識分子,所以當年皎若要學中文的時候,我沒有攔着。在我眼裏,言商的人不及你們這類的高級知識分子。”
“伯父擡愛了。”陸清月禮貌着道,一臉謙遜。
“有些唐突了,對于清月你的家庭成員情況,我派人調查了一下。”蘇華說道,“如果以後我們兩家結親的話,倒也不存在誰高攀了誰。就我個人而言,我蘇某人還是很滿意的。”
“...........”陸清月竟驚訝又很是意外,萬萬沒想到蘇爸爸的态度這麽平和,一絲的阻難都沒有。
“那麽,關于皎若的病你了解多少?”蘇華換了個話題,端起面前的這盞熱茶,喝了一口。
“就皎若個人的抑郁症而言,了解得不算具體。”陸清月頓了頓,“可單單對于抑郁症,我近來查閱了很多相關的理論知識。也算是有一定的了解,可也僅僅局限于對書本知識的了解,沒有落到實處。”
“其實,皎若這孩子過得很苦。眼睜睜地看着朋友死在自己面前,那樣的痛苦,對于一個七歲的小孩子來說,未免太過殘忍。”蘇華面色凝重,說道。
“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失職。”
“伯父您別這樣說,誰也不想的。”陸清月不知該如何安慰,眼前的中年男人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父親而已。
“治療了好些年,情緒時好時壞,好在一直都控制得算不錯。”蘇華說着,突然話鋒一轉。
“可就在去年夏天,畫展失火。這次意外,再一次徹底誘發了皎若的抑郁症。皎若的情緒變得很糟糕,不得不休學靜養。”蘇華的臉色很是難看,說道。
“我沒想過,這抑郁症會這麽難根治,分明已經相安無事了十幾年。”
“畫展失火?”陸清月微微擰了一下眉,倒是沒聽說過。
先前,孟漫倪只給自己講述了蘇皎若小時候經歷的那次綁架,并沒有提及畫展失火的事。
“對,畫展失火。”蘇華點了點頭,又喝了口熱茶。
接下來,蘇華将有關畫展失火的事,以及有關此次事件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陸清月。
陸清月靜靜地聽着蘇爸爸的講述,一雙瞳孔漸漸變得濕潤,呈現出滿目的心疼之色。
連忙抽了張紙巾捏在手裏,偏過頭去,偷偷擦拭着眼角的眼淚。
“皎若她畫得很好,十七歲的時候就在上海開過個人畫展。”蘇華一臉的自豪,說着。
“可經歷了這場畫展失火後,皎若就再也沒有碰過畫筆。所以,你也就不知道皎若她會畫畫。”
“............”陸清月趕緊收拾好情緒,不想在蘇爸爸面前失态,可這眼眶卻還是明顯濕漉漉的。
“所以,只要皎若她能好好地活下去。”蘇華明确表态,“無論她和誰在一起,男人也好,女人也好。窮人也好,富人也罷。我這個做父親的都不會阻止。”
話音剛落,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着,“砰”的一聲,包廂門被人從外面給重重推開。
聞聲,包廂內的倆人不約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門口。
只見門口突然出現了兩個高挑女人。一個穿着一身藍白條紋的病號服,肩上披了件杏色長款風衣。瞪着一雙布滿紅血絲的杏眼,目露兇光。
邊上的另一個女人穿着一身海藍色小香風套裝,目光快速掃了一眼包廂內,随即又立馬收回了視線,不敢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