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遠古大巫
原輝這些日子很不好過。
他的巫術一般,能在神殿混的風生水起,靠的就是八面玲珑的性子和超強的嘴炮能力。但上次跟祝禱一番較量,确切說是被祝禱單方面碾壓,木雕泥塑一般在神殿前面站了兩個時辰之後,他就成了徹頭徹尾的笑柄。
現在誰見了他,都得先調侃一句,“被人定住,枯站兩個時辰的感覺如何?”然後再誇一誇他當時的站姿多麽标準,表情多麽豐富,最後必加一句,“怪不得往日裏見你那麽能說呢,原來是因為舌頭長的緣故。長見識了。”
這感覺,就跟扒光了衣服被人肆意侮辱一樣。
在這樣惡意的攻勢下,他只想躲在屋子裏誰也不見。
不見人是不可能的。
因為他的事情太過丢人,木長老一派的人對他意見很大,不但取消了對他的優待,還處處為難他。
住在神殿的巫祝,吃住一律由神殿供應。冬天太冷,往年他懶得出門的時候,都是讓奴隸給他把食材取回來現做。
今年就不行了,想吃什麽,得自己親自去取,取的食物還是別人挑完剩下的,就這,還得看人臉色陪着好話才能拿到。
今天照例又受了一頓排揎,原輝憋了一肚子火,抱着吃的一聲不吭的往回走。周圍傳來的說話聲似乎都是對他的嘲諷,原輝加快腳步,只想着趕緊回到自己的屋子,躲開這一切。
低頭走的飛快,一下子撞到人身上,手中的食物灑落在地,仿佛在嘲笑他的無能。憋了多日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瞬間爆發,猛地一腳踹向來人:“你他媽的走路不長眼睛嗎?往你爺爺身上撞!”
涼軒心情大好的從羅長老那兒出來,一路上繼續和帶鹽嘀咕祝禱的各種厲害之處,同時不忘了替祝禱拉攏帶鹽:“我跟你說,祝禱巫祝的人品絕對信得過,巫力又強悍,現在幫了他,他一定會記在心裏,加倍回報。我們部落能這麽快恢複過來,都是祝禱巫祝的功勞,他這個人熱情大方還不求回報……”
帶鹽唇角挂着勉強的笑容,試圖轉移話題,“你們部落剛遭了災,你就這麽來神殿,不擔心你們部落的族人們?”求你可說的別的吧,唠叨了這麽一路,聽的他腦袋都要炸了。
涼軒:“不擔心。這個問題祝禱巫祝也問過我,我跟他說了,部落裏有他留下的祛病符,族人們生病了也有的治……祛病符你知道吧?我跟你說,祛病符可太厲害了……當然,最厲害的還是祝禱巫祝……”巴拉巴拉巴拉……
帶鹽臉上的笑容都要維持不下去了,他真的太難了!
一個說的起勁,一個聽的恍惚,誰都沒注意前面,正跟原輝撞上。
帶鹽是屬于戰士類型的,身體反應快,在撞上的一瞬間,急速後撤一步,換成了涼軒撞上原輝。
涼軒正懵着,就被踹了一腳,耳邊傳來喝罵聲。
當即涼軒就炸了:“你個孫子罵誰呢?”擡頭瞅清楚這人的模樣,頓時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啪”一耳光扇過去,“原來是你這雜碎,我就說誰的嘴巴那麽臭!怎麽,之前的事情沒讓你長教訓,又跑出來蹦跶,顯擺你的舌頭長了?”
在蒙部落的時候,他可聽雲唳說過原輝對祝禱的刁難。都在神殿待過,原輝什麽德性他也知道。幸虧祝禱厲害,沒有被刁難住,還反制住原輝。不然原輝還不知道怎麽侮辱祝禱呢。祝禱那麽風光霁月的一個人,是原輝這小人能沾污的嗎?
涼軒現在只想把原輝打個半死,替祝禱出氣。
原輝挨了一巴掌後也認出了涼軒,想到在廚房那邊聽到的消息,祝禱幫着蒙部落解決了雪災,涼軒來到神殿後就積極熱心的替祝禱游走,原輝整個人都染上了陰霾,眼神森然的瞪着涼軒:“你有什麽資格說我,你還不是祝禱身後的一條狗?沒臉沒皮的替人家說好話倒貼,巫祝的臉都被你丢盡了……”
嘴炮不足以抒發內心的氣憤,兩人幹脆又摟在一起互毆,薅頭發、揪耳朵、挖眼睛,踹下三路……各種流氓手段盡出,引來一大批人圍觀。
圍觀的人眼珠子差點掉下來,這确定是巫祝打架,不是潑婦互毆?形象呢?身為巫祝的端莊持重呢?這樣太辣眼睛了吧?
帶鹽有心幫忙,見旁邊有木長老派系的人虎視眈眈的盯着,猶豫一瞬,趕忙讓人分別給秦長老和祝禱送信。為了避免引起兩派大混戰,他就不動手了。
祝禱趕過來時,架已經打完了,兩人頭發散亂,身上都挂了彩,正瞪着眼睛互罵。
秦長老沒來,木長老也沒來。
木長老那邊出頭的是木長老的心腹木安。
先是皺着眉環視一下現場,木安二話不說下了論調:“神殿內禁止動手。你們兩個身為巫祝,竟然無視禁令,是對神的亵渎,即刻免去巫祝之位,押入地牢等候懲罰!”
原輝早就廢了,能借着他拉下涼軒,替木長老出口氣,算是他最後的價值。
涼軒此時也冷靜下來,想到神殿的規矩,頓時又怕又悔,卻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臉色不由得有些灰敗。不用想也知道最後的懲罰會是什麽,渎神之罪,不死也殘!
原輝則是一臉的震驚,他原以為木安是來幫他的,沒想到是來落井下石的!虧他為木長老付出那麽多,現在瞅着他沒價值了,就想舍棄他,休想!
對方不仁,別怪他不義。橫豎都是死,死之前也要從木長老一派上面咬塊肉下來!剛想抖摟出木長老一派做的幾件陰暗的事情,耳畔就傳來“啧”一聲輕蔑的嘲諷聲。
祝禱站在涼軒身前,涼涼的看着木安:“啧,早就聽說木長老兇蠻霸道,沒想到連他手底下的狗腿子都這麽盛氣淩人。我沒記錯的話,只有大巫才有資格罷免巫祝之位吧?就算是長老,也只有建議權,沒有決策權。你是什麽身份什麽地位,竟然能随便決定罷免兩個巫祝,其中一個還是中級巫祝?”
木安一噎,他能說他是聽了木長老的吩咐,才這麽做的嗎?
但祝禱連大巫都擡出來了,長老的分量就不夠了。
木安迅速的想好措辭:“是我太急切了,光想着維護神殿的規矩,一時失言。不過,這兩個人違反神殿的規矩是事實……”
祝禱打斷他:“誰告訴你他們兩個違反了神殿的規矩?”
一而再的被質問,木安神色不悅:“這不明擺着的事情嗎?他們兩個當衆鬥毆……”
“什麽鬥毆?他們兩個明明是互相切磋身手來着。不信你問問他們,是不是這麽回事?”
柳暗花明,只要不是腦殼有疾,兩人就不會反對祝禱的話。
連對祝禱恨之入骨的原輝都站在祝禱這邊:“對,我跟原輝許久不見,一時高興,才跟他互相切磋兩下,都怪我們太高興了,沒提前把話說清楚,竟讓你們誤會了。”
衆人:“……”呸,你當我們瞎?!
木安氣笑,伸手指指兩人淩亂狼狽的模樣:“都這樣了,你們跟我說是切磋?你們當我是傻的?什麽時候巫祝切磋身手,不比巫術,比起拳腳來了?”
祝禱不滿的看着木安:“你這話就不對了,巫祝也是人,适當的活動一下身手,增加身體靈活度有什麽問題嗎?”
說着又審視的看着木安,“你這個人很有意思啊,涼軒巫祝就算了,跟你沒有交情,可能做了某些事情還惹了你跟你主子不喜,你處心積慮的想弄死他我還能理解。可原輝好歹是你們那邊的人,又是為你家主子的事業出了大力的。都跟你說了他是正常切磋了,你還不依不饒的往渎神之罪上引,想弄死他,是什麽意思?啧,不會是看原輝沒了價值,就想甩掉他,順帶利用他把我這邊的助力給拉下來吧?”
事實是這樣,但這話木安敢承認嗎?
他一直以為原輝就夠能說的了,沒想到祝禱更能說,直指重點,句句誅心,關鍵是還夠不要臉,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是沒誰了。
默默咽下一口老血,木安僵硬的笑道:“這話怎麽說的。木長老最是公正,可沒你說的那些算計。既然你說兩人是切磋,那就當是切磋吧。不過以後切磋的時候也要注意一下形象,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木安服了軟,祝禱也懶得再跟他打嘴仗,占口頭便宜,輕哼一聲,帶着涼軒離開。
望着祝禱離去的背影,原輝眼神複雜,原本他該恨祝禱的,但祝禱卻救了他,哪怕是順帶的,他也是占了便宜,反觀自己身邊這些昔日的夥伴們……
木安看向原輝,呸一聲:“沒用的廢物!”離開。
原輝垂下頭,目光陰冷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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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軒一路忐忑的跟着祝禱回到住處,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鼓起勇氣道:“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祝禱詫異一下,随即笑道:“這算什麽麻煩,你也是為了我。不過,以後你做事可不能這麽沖動,這裏畢竟是神殿,得注意點規矩。”
涼軒滿臉羞慚的答應,又解釋一遍事情經過,“也不是為了您,是原輝先撞到我,又不講理的動手,我才跟他打起來的……”
“原來如此,他确實欠揍。”
雲唳在旁邊開口:“木安說的那番話,極有可能是木長老授意的。你今天在神殿裏四處宣揚公開支持祝禱,在其他兩位長老看來,是對他們的挑釁。木長老發作你,除了是為自己出口氣之外,還是告訴衆人,誰敢支持祝禱,你就是他們的下場。”
這麽一說,祝禱也反應過來,“還真是這樣,我竟然沒想到這點。那這麽一來,涼軒不就危險了?”
涼軒呆愣住:“不可能吧?我就說了幾句實話,木長老就要除掉我?”
雲唳沒理會涼軒,對祝禱解釋道:“不至于。木長老雖然想除掉涼軒來警告其他人,但這也得找合适的機會才行。只要涼軒不犯錯,沒有讓他們抓住把柄,他們就不會輕舉妄動。不然,會引起其他巫祝的恐慌和不滿。”
祝禱思索着雲唳的話,點點頭:“有道理。”仔細叮囑涼軒,“你日後一定要謹慎,別中了別人的算計,觸犯神殿的規矩。”又甩給對方幾張平安符,“為保萬一,這幾張符你拿着。”
原輝和涼軒的這場鬧劇很快傳遍了整個神殿,意料之中的,最火的是最後出場的祝禱。
神殿裏處處都是議論那場鬥毆的聲音,然後必然提到祝禱的辯駁之言,以至于後來神殿出現數次打架鬥毆事件,被抓到後,就理直氣壯的告訴對付,他們這是為了鍛煉身體的友好切磋,不是鬥毆。
呵,不信?
不信一定是因為你對我有意見,故意想害我!
話扯遠了,再說現在。
據說聽到木安帶回的說辭後,木長老氣的砸了一套碗盞,在屋子裏大罵祝禱無恥。
秦長老則是一陣暢快,對帶鹽道,“以前我倒是小瞧了祝禱這個人,我還只當他只符咒厲害呢,沒想到這張嘴也夠厲害。就是不知道以後會走到哪兒一步。”
帶鹽很誠實的回道:“如果您不争那個位置的話,八成會是祝禱坐在那個位置上。”又能打又能說,已經占了很大的優勢了。
秦長老擺手:“你不用恭維我,我自己什麽情況自己清楚,那個位置還真不是我想要就能坐上去的。”
帶鹽沉默一下,躲開這個話題:“那咱們要不要多幫幫祝禱,好讓他記咱們的恩情。”
“……算了吧,再觀望觀望。祝禱雖然有能力,但他嘴巴毒,性子又嚣張,搞不好木羅兩人會聯起手來對付他。”
被秦長老惦記的羅長老,此時正考慮要不要暫時和木長老合作,同心協力的除掉祝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