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遠古大巫
祝禱這番話說的着實欠扁又招恨。
什麽叫你也想死,但是神喜歡你不讓你死。
自大旱以來,部落裏死了那麽多的人,合着都是不招神待見的呗?
但,祝禱确實是安然無恙的回來了,不但精神氣看着比往日裏強了許多,就是身上都長了些肉,明顯的胖了。
這年頭,能不餓死就已經是神保佑了,他孤身一人在山上竟然還能長肉,就由不得人們不多想了。聯想到小豆子之前說的,神給他送吃的的話,一些心思活絡的人眼神閃爍,說不得,祝禱能養胖,也是因為神的庇佑呢。而無論是小豆子還是祝禱,都是被巫祝推出去當替罪羊的,換句話說,都是不受巫祝待見的。巫祝不待見的神就庇佑……嘶~這麽一看,神确實是看巫祝不順眼啊!
那麽,巫祝遭神厭惡,降災,禍及部落的事情就十分可信了!
想“明白”了的人互相交換一個隐秘的眼神,不約而同的站在祝禱這邊,勸說巫祝,“既然有祝禱陪着,巫祝你就随他一起上山吧。等過兩天沒事了,我們再把你們接下來。”要是還能接下來的話。
“是呀,巫祝你就別耽擱了,你多耽擱一天,咱們部落的人就多受一天災,你也是在咱們部落長大的,看着族人受苦,你就忍心?”語氣抱怨不滿,恨不得直接把巫祝打包扔山上去。
“其實我們都很信你,你的作為大家也都看在眼裏。許是神對你有什麽誤會,你上山好好的跟神道個歉,把誤會解除了也就沒事了。”看似寬慰的話其實直接把鍋扣在了巫祝身上。
阿涵無奈的瞅着巫祝,“既然大家夥都這麽說,你就暫時在山上休息兩天吧。你放心,好歹你是巫祝,直接上山就行,就不對你用藥了。”旁人可都是用藥物迷暈之後擡上山的。不讓你昏迷,讓你清醒着上山,怎麽樣,夠意思吧?
巫祝氣了個倒仰,咬牙切齒,“你們竟敢!”以往他走到哪兒不是被捧着敬着,現在不過一些莫須有的猜測,這些人竟然落井下石,咄咄逼人至此,簡直可惡至極!等此事過了,他必然要這些人好看!
祝禱笑眯眯的抄着手在旁邊站着,也不摻和,說實話,看他們狗咬狗挺爽的,要是有板凳零食就更好了。
之前說話的漢子一臉無辜的瞅着巫祝,仿佛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潑婦,“這有什麽敢不敢的呢?只要為部落好,哪怕有危險,我們也是要去做的,你身為巫祝,更應該理解我們的心情吧?前巫祝就是為了救人,才在祈福的途中被猛獸襲擊身亡的。前巫祝不知道往林子裏去有危險嗎?他知道,但他更知道他的責任,所以他義無反顧的去了。為了一個人,前巫祝尚且能如此,現在為了整個部落,巫祝你也不會退縮吧?”
祝禱神情恍惚一下。
他雖然繼承了原主的記憶,卻如同霧裏看花一樣,只有個大概的印象。就比如原主生父的事情,記憶裏他只知道原主的父親是在外出祈福的途中被野獸襲擊而亡,具體怎麽個經過卻不清楚。
現在聽別人提起,這片記憶仿佛被擦去水霧的鏡子,清晰起來。
原主的父親雖然刻板嚴謹不茍言笑,卻十分負責,對待部落的每一個人都一視同仁。當時部落的一個人跟着狩獵隊出去狩獵時被猛獸所傷,又從山坡上滾下去被樹枝穿透小腿,傷勢太重狩獵隊的人不敢挪動他,就忙着派人回部落報信,請前巫祝過去祈福醫治。
之前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前巫祝做這樣的事情已經做得駕輕就熟,想也沒想就拿着工具箱跟着走了,結果半路上碰到一只餓極了的猛虎。跟着前巫祝一起出去的人吓得撒丫子就跑,可憐前巫祝手裏拎着工具箱,本人又是常年做研究沒怎麽鍛煉過的,可不就被抛在最後葬身虎口?
那兩個跑掉的族人緩過勁來也知道前巫祝死了事情要糟,要是讓族人們知道他們把前巫祝撇下不管,一定不會放過他們,巫祝雖然不管事,但在部落裏絕對是無可替代,不可或缺的。
不能說實話,只能把責任往前巫祝身上推。事後他們就對外宣稱,在祈福的路上前巫祝不顧他們的勸阻非要先去挖藥材,最後招惹了一頭猛虎。大約那株藥材是猛虎守護的,故此猛虎只對着前巫祝咬。他們好不容易把前巫祝搶回來,前巫祝的身體已經被咬的稀巴爛,連藥材都丢了。
前巫祝癡迷藥材的事情人盡皆知,雖然前巫祝不是做事沒有分寸的人,但偶爾犯一下倔也不是不可能,不然好好的猛虎怎麽不咬別人,專門盯着他咬呢?
這麽一想,雖然覺得前巫祝被咬死挺慘的,但也覺得他是活該,自作自受。
事情就這麽不了了之。
因為前巫祝半路死了,那個重傷的男人沒有得到救治,重傷而亡。男人的家人就此恨上了前巫祝,覺得都是他不懂事,才害的自己的兒子/丈夫/父親死亡的。前巫祝死了,就把這恨意轉移到了原主身上,沒少欺負原主。
如此過去五六年,當初逃跑的兩人之一受傷将死,臨死前良心發現,才把當初的實情說了出來。
不過這件事早就過去了這麽長時間,即便知道前巫祝死的冤,也沒人想要做什麽彌補一下,只“哦”了一聲就過去了,連當初逃跑的另一個人都沒有受到大家責備。
記憶起這些,祝禱頓時有些意興闌珊,連看他們争鬥的興趣都沒了——左不過是一群蛆蟲,看多了也是惡心自己。
巫祝被堵得啞口無言,又氣又怒。對方越逼着他上山,他越不想上山,正想着怎麽想辦法避過此事呢,人群中突然有個男子毫無征兆的暈倒在地,臉色蒼白,額頭見汗,一看情況就不大好。
周圍人被吓一跳,“啊,大土,大土你怎麽了?”
“完了,大土不會也要死吧?”
有人叫,“巫祝,您快點過來看看,大土暈倒了。”
巫祝唇角噙着一抹冷笑,有事兒的時候就是“您”,沒事的時候就是“你”,呵,今天要是不給這些人一點厲害瞧瞧,這些人永遠不知道有的人不能招惹。
他可不是前巫祝那個蠢貨,為了不相幹的人搭上自己的性命,死後還要被人唾罵。
人們叫了兩三聲,見巫祝站着不動,更加焦急,“巫祝,您快點過來看看吧,大土真的要不行了!”
巫祝臉上的冷笑一收,微擡下巴,嚴肅又冷漠,“我還要上山接受神的審判,在沒有證明我不是禍害之前,我就不随便亂出手了,免得把晦氣傳給別人。”一邊說,一邊作勢要走。
叫嚷的人被這話噎住,求助的看向首領,心裏微微泛涼。
倒不是對大土有多麽深厚的感情,而是聯想到自己。現在把巫祝得罪死了,等自己受傷或生病的時候,巫祝還肯為自己祈福醫治嗎?要是巫祝不肯,自己豈不是要等死?畢竟部落裏,就只有巫祝會醫術。
一時間,心裏的天平忍不住開始向巫祝傾斜——誰還能保證自己不生病不受傷呢?旱災熬一熬就能熬過去,實在不行還能搬家,生病受傷得不到醫治是真的會死人的!
眼瞅着部落的人就要服軟,巫祝冷傲的臉上露出得意之色。只是這得意的笑容還沒來得及完全綻開,就變成了驚愕。
巫祝瞪着一雙細長的眼睛看着祝禱,唇齒間可見森森寒意,“你說什麽?”
祝禱語氣輕松,神情随意,“不就是暈倒麽,小事,我能治。”上前,在暈倒的男子身上點兩下,把自身修煉出來的微弱的靈氣渡入一縷。
随着他的動作,男子微弱的哼一聲,悠悠轉醒,蒼白的臉上都多了兩分生氣,“這是怎麽了?你們都圍着我做什麽?”
“大土?”
“大土你醒了?太好了!”
“大土你剛才暈倒了,是祝禱救了你!”
“對啊,祝禱可厲害了,在你身上點兩下你就醒了,比……厲害多了!”
……
巫祝瞪着祝禱,雙目赤紅,仿佛要吃人,“怎麽可能,你怎麽會?”他明明沒有教過祝禱醫術!
祝禱笑眯眯的沖他眨眨眼,一副“你知我知”的模樣,“當然是我父親教的。我父親可是一直誇我有天賦,是個天才呢!”
會心一擊!
巫祝此生最恨的就是前巫祝誇祝禱是個天才,時常叱罵他,“你怎麽這麽蠢!你要是有阿禱十分之一的聰慧我也就省心了!”
在他看來,他并不比祝禱差什麽,只不過祝禱是前巫祝的親兒子,所以前巫祝才處處覺得祝禱好,又想讓他給祝禱挪位子,才看他百般不順眼,時時刻刻挑剔叱罵。
——他要真是個蠢的,前巫祝能收他做徒弟,還只收他一人?選擇性的忽略了當初他是怎麽哀求軟磨硬泡前巫祝收他為徒的。
現在見祝禱又拿天才的事情譏諷他,更是氣惱,忍不住道,“我就知道你們父子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這樣好用的手段竟然教你不教我,還說什麽真心實意的教導我。我呸!還有你,我好歹是你的師父,你竟然敢對我藏私……”
話沒說完,就被人打斷,“你可拉到吧,前巫祝就是看出來你不是個東西,才不肯教你呢。教會了你這個白眼狼,回頭讓你磋磨阿禱嗎?”
“人家阿禱的父親還是你的師父呢,也沒見你多尊重阿禱的父親啊。”
“你還敢說你是阿禱的師父,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你配做人師父嗎?你教阿禱什麽了?整日裏非打即罵,害的阿禱小小年紀就不得不藏拙保命。早知道你是這麽個白眼狼,當初打死我都不會選你做巫祝!”扭過頭對祝禱道,“阿禱你別怕,有我們在,不會讓他欺負你的!”
“是的,阿禱你放心,我們會保護你的!”
不用祝禱說話,族人們就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維護他怼巫祝。
之前他們叫巫祝救治大土,巫祝不但不救,還借此威脅他們,他們就十分不快。只是他們更理智,不敢得罪巫祝,才不得不服軟。但現在祝禱明顯比巫祝更厲害,且他們是看着祝禱長大的,知道祝禱膽小懦弱,又是前巫祝那樣善良有責任心的人的唯一的兒子,怎麽看都比巫祝更好說話更好掌控。
現在祝禱回來了,他們還用得着受巫祝的威脅嗎?
肯定是不必的呀!
再說了,巫祝身上還有禍害一事沒有弄清楚呢。
橫豎不管怎麽看,站在祝禱這邊都是沒錯的。
聽着這些人句句怼的巫祝不留情面,祝禱垂眸,遮住眼底的冷意。白虎部落的人這見風使舵,有奶就是娘的本事也是沒誰了,真難為他們轉換的如此自然,半點不好意思都沒有。
咳一聲,打斷衆人的話。
祝禱看着氣的臉色鐵青,幾乎要昏厥的巫祝,挑眉,“你不是急着上山接受神的審判嗎?那就,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