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等到他牽着我落了地，我才敢睜開眼。
“你帶我來人界做什麽？”
我疑惑地看着蕭綏。
世上分三界，人界，天界，仙界。
人成修士便能入天，等修士飛升成仙，便能入仙界。
“等晚上你就知道了。”他自然地牽過我的手，融入人群之中。
“你……”
我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問出來。
“只對你，阿莞。”
他好像知道我要問些什麽。
我們總是心有靈犀，就算我只是開了個頭，他也能知道我言猶未盡的是什麽。
人界此時正是盛夏，我有些不适地擡手遮了遮太陽，心裏生出一股燥熱之感。
蕭綏不知道何時撐起一把傘，給我遮住了頭上的陽光，他牽着我，來到河邊。
他将一錠銀子給了老板，等老板離開後，牽着我上了船。
“你會劃船？”我坐在船上，兩手撐着傘，擡頭問他。
“不會啊。”他理所當然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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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愣：“那你叫船夫離開作甚？”
他惡作劇似地笑了笑：“我不會劃船，但是可以讓船動啊？”
說罷，我只感覺船緩緩地往前推進，我一陣無語：“你這是作弊。哪有用自己的靈根幹這種事情的……你也不怕我說出去……”
“阿莞說出去好了，這樣大家就都知道我們倆在一起了，就不會有人來搶你了。”
他狡黠一笑，在我對面坐下。
我“哼”了一聲：“只靠這劃船你就想打發我？更何況你還沒劃。”我轉着手裏的傘，複而又看向他，“上一世我可是……”
我突然打住，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我不再說話，轉頭看向遠處的景色。
明媚的夏景自我身後緩緩滑過，荷池的表面浮起一層層的漣漪，荷花随風嫣然搖動着，帶來醉人的荷香，散去了惱人的熱意。
我和他就這麽沉默着，直到他輕輕開了口：
“阿莞……”他輕聲喚我，語氣有些小心翼翼，我不由得一怔，轉頭看向他。
他的臉龐被日光暈染着，明明是有些模糊的景象，我卻覺得他那雙眸子灼熱得盛之于太陽。
“我悔得太晚，直到最後我才知道你之于我有多重要，我知道如今的你已經對情愛之事不抱任何奢望……可我還是太貪心，我奢求你的原諒，我更渴望能得到你的愛……我……”他有些不知所措地說出這番話，面上霞紅一片，我看到他如玉般的耳廓也有一瞬而過的飛紅。
我眨眨眼：“你這是在向我告白嗎？”
他撓了撓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就像那個我所戀慕的少年一般。
蕭綏開口：“是。”複而又灼灼地看着我，緊張地問：“阿莞的回答呢？”
我坐在船舷上，晃着雙腳，有些漫不經心地回答他：“看你表現，你表現好的話……”我轉了轉眼睛，朝他一笑，“你表現好的話，我今晚就回答你。”
“！”他驚訝的看着我，雙眸随即被笑意充滿，好看得讓人心醉。
“阿娘阿娘，你看，神仙下凡了！”稚嫩的聲音響起，我擡眸望去，只見橋上一個女童拉了拉婦女的手，另一只手指着我和蕭綏。
我這才反應過來，我們是修士，修為又不低，人界的人看我們自然是覆了層微光的。
我看那小女童可愛得緊，一時也想不到什麽，便将發間的茉莉花取了下來，借着法術朝那女童抛了過去。
那女童拿着茉莉花，很是高興地朝着身旁的婦女炫耀。
我不由得揚起嘴角，然後拉了拉蕭綏：“我們走吧。”
蕭綏委屈地看了我一眼：“阿莞你就這麽将我送你的花給了別人？”
我轉移了話題：“若是你表現好，以後不就有千千萬萬個日子給我挽發簪花了？”
他一愣，似乎是沒想到我會這麽說，等反應過來後又笑了起來：“我就知道阿莞的內心是向着我的。”
我“哼”了一聲，惡聲惡氣地跟他說：“若你哄不好我，別說挽發了，以後連我的一根頭發絲都見不到！”
他看着我，眼底暖意融融：“那我要努力了。”
等我看遍了湖中的風景後，我們将船只劃至、不，運至了原來的地方，然後他一手拿過我的傘，一手牽着我下了船。
我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什麽易碎物品，你用不着這麽小心的。”
他卻認真地回答我，又緊了緊牽我的手：“因為失去過一次，所以現在格外珍惜。”
我被他的情話羞得紅了臉，趕緊轉移了視線。
“人界還真是熱鬧……”我看着擁擠的人群，無意識地抓緊了蕭綏的手臂，我轉頭看他，“我們接下來去哪？”
“跟我來。”他帶我進入人群，把我護在身後，幫我阻擋着那些将要擠來的人。
我跟着他來到一處糖水鋪，他收起傘，把我安置在座上，去跟攤主交涉了，我好奇的打量着周圍，不一會，蕭綏拿着兩個碗過來了。
我歪了歪頭，拿過勺子，挖了一口碗中的奶白凍，送入口中。
清涼的口感混着濃郁的奶香在我口中的輕柔化開，我有些驚奇地看着蕭綏。
他笑意盈盈地開口：“糖蒸酥酪，好吃嗎？”
我點點頭，卻見他将另一碗也推向我這。
我一愣：“你不吃？”
他搖搖頭。
我思索一下，又挖了一口奶凍，遞到他嘴邊，他愣了愣，然後順着我吃下奶凍，臉上浮起了一片彤雲。
我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我們共用了一只勺子……
我尴尬地咳了一聲，裝作沒發現的樣子将奶凍與他吃完，又看向他推過來的那個碗。
碗中的物體因着溫度已經開始融化，原本的小山狀已經塌了下去，變得有些軟綿綿的，我有些慌張地舀起一口吃了起來。
比之前的糖蒸酥酪更加冰涼，還混着沙沙的口感，應當是冰沙了。
奶味不重，但勝于清爽解口，甜而不膩。
我又舀了一勺遞給蕭綏，他抓着我的手腕，将冰沙咽了下去。
我臉上瞬間緋紅一片，被他握住的地方好似在發燙，他掌心炙熱的溫度傳了過來，惹得我無故臉紅。
偏偏他還當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向我解釋：“這個叫酥山。”
我胡亂點着頭，只想趕緊把碗裏的冰沙吃完。
我抽出手，埋頭吃着冰沙，直到吃完後才敢擡頭看他。
我擦擦嘴，故意避開他的視線：“我們走吧。”
他又自然而然地牽過我的手，帶我流連于各家商鋪之間。
我不得不感嘆一下人的智慧，吃喝這種對于修士來說平平無奇的東西他們也能做出花來，更別說那些玩樂項目了。
直到西天的落日在我們身上灑下一層橙紅的薄紗，我才意識到——我和蕭綏逛到了傍晚。
我扯了扯他：“你不是說有事要等晚上嗎？要等到什麽時候啊？”
此時他正在鋪子前看着姑娘家的首飾，幾番定奪後拿起簪子插在我頭上，聽到我的問話後，他漫不經心回答道：“時間還沒到呢。”
他付了錢，拉着我走出了人群。
蕭綏着我來到河流旁，然後放開我的手：“等我一下。”
我點點頭，看他離開。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洶湧人海中，我才回過神。
在河旁的石階坐下，我晃起了雙腿。
等了許久都未等到蕭綏回來，我不由得有些心慌，準備起身去尋蕭綏。
就在這時，一盞煙藍色的燈飄到我這裏，我正疑惑河裏哪來的燈，擡眸望去，就看見蕭綏朝我伸出手，眼底笑意潋滟。
“阿莞，久等了。”
我把手搭在他的手上，他輕輕一拉，我就站在了畫舫上。
“我們要去哪？”
我坐在畫舫內，看畫舫逐漸駛離河岸。
河上不知道何時聚滿了星星點點的燈，發出幽暧的微光，如同一艘艘晶瑩剔透的小舟，緩緩的乘着水波飄蕩着，如夢如幻。
“一會你就知道了。”他給我披上鬥篷，又關了窗，“夜裏風涼。”
我“唔”了一聲，透過窗看着外面。
月色倒映在河面上，卻被粼粼的水波揉成了無數的碎雪。飄移的雲彩在水面上投下朦胧之影，水聲敲着船側，寂靜的空氣中只有我和蕭綏的呼吸聲。
船緩緩向前推進，我擡頭望去，只見一顆巨大的花樹從水中而起，枝葉繁茂，花樹上高懸着玲珑而精致的花燈，泛着柔和的光芒，恍如白晝。
我驚喜地看向蕭綏，他牽着我走向船頭。
袅袅的夜霧升騰而起，舒卷之間，給一切暈染上暧昧的色彩。
而我和蕭綏就立在船頭，靜靜看着這如畫夜色。
他有些緊張地牽起我的手，握劍素來沉穩的他此時卻在手抖。
我轉頭看向他，微涼的夜風吹起他的長發，眼睛裏鍍滿了月夜的星光，嘴角微微勾起。
他好看得讓我無法用字句來形容，眉眼微彎，嘴角的春風，無論什麽詞，都比不上他半分的驚豔。
在月色與燈火之中，他就如人間第三種絕色。
天地之間，萬籁俱靜，他只這麽定定地看向我，好似美麗的月景也不能将他的目光偏移半分。
我屏住了呼吸，就聽到他輕輕開口，語句輕的幾乎要飄散在風中：“阿莞，我喜歡你。”他輕笑一下，又輕柔開口，“自小青梅，傾慕已久。曾憾不懂□□，将心慕之人推之遠距，此刻惟願從今往後，能夠時刻與她相守。”
我突然笑了出來，在他緊張卻溫柔的目光下将手掌貼向他的手掌，然後牽着他的手放在我們的眼前，輕扣住他的手。
“這是，我的回答。”
晚風吹過我們的發絲，将他們纏繞在一起，就如水彙川，難舍難分。
他緩緩附身，我閉上了眼，睫毛有些不安地顫動着，嘴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像是柔軟的茉莉花瓣。
我們在這天地悠悠之間，靜靜地擁吻，我的一呼一吸之間全是他的氣息，直到很久他才松開了我，眼中玉露光滿。
我好像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很久之後的我們，一如同此時此刻，執手并肩，共看這燈火人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