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見鬼的兼職(三)
姜巽離耐着性子又給蔣芃換了兩次姿勢,然後借口想上廁所,再次躲進了洗手間。
這次他沒有費勁弄什麽蝴蝶,直接把紙撕成了長條,畫好血符後攥在手裏,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路過樓梯欄杆,順手往下面一丢。
蔣芃正拎着繃好的棉布畫板和油畫顏料上樓,小紙條飄飄然從他眼前落下,最終躺在了他的腳前的臺階上。
他疑惑地擡頭,看到姜巽離正一絲丨不挂扒着樓梯欄杆往下瞅。
姜巽離:……
這間房子的風水一定和他八字相克!
好在蔣芃并沒有追究那張紙條到底是什麽,面無表情地拎着畫板和顏料走上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上前将床邊方幾上的紅燭點燃。
“過來。”他站在床前,沖姜巽離道。
姜巽離恍惚中覺得自己像是即将走上刑場的鴨子,而他的冷面調丨教師正拿着皮鞭,舉着蠟燭,在床前召喚他。
“躺下,頭向外。”蔣芃語言簡練地吩咐。
姜巽離立刻爬上床,腦袋朝向床沿外面躺了下去。
“往右邊轉一點。”蔣芃繼續指揮。
姜巽離挪了挪。
“轉,不是挪。不,不是滾,是轉。”
蔣芃形容了兩次,見沒有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幹脆上前一把扳住姜巽離的肩膀和腰,将人半抱起來轉了個角度。
男人驟然靠近的氣息和肌膚的接觸讓姜巽離有點緊張,不由自主地掙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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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動!”蔣芃冷然道。
姜巽離立刻不動了。
蔣芃道:“我給你擺一下姿勢,你放松。”
“我我我怎麽放松!”姜巽離脫口而出。
他這是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脫光光啊!而且對方還是這麽個大帥哥,還離得這麽近!身上的檀香味還那麽好聞!為藝術,啊不對,為捉鬼獻身說的就是他姜小爺沒誰了!
蔣芃漠然:“肌肉和關節不要用力。”
姜巽離咽了口唾沫,閉上眼睛開始念清心咒。
蔣芃見人果然慢慢放松了下來,俯身上前抓住姜巽離的胯骨兩側,将他的身體轉出一個極為妖嬈的角度。又握着他的腳踝讓他雙腿交疊彎曲,搭在拔步床側面的镂空處。緊接着,他抓着姜巽離的手肘和手腕輕扯,讓姜巽離的頭頸和半邊肩胛骨幾乎懸空在床沿外面,一只手懶懶地垂下來,搭在腳榻上。
這個姿勢有些難拿,幾乎完全需要靠腰腹的力量保持身體能夠穩定地躺在床上。
蔣芃回到畫板旁邊,看了看,又回來調整了床紗和蠟燭的位置,這才終于滿意,坐下來開始畫畫。
“那個,我問一下,這個姿勢要擺多久?”姜巽離有些戰戰兢兢。
蔣芃正在分裝松節油的手一頓,道:“累了說一聲,我會安排休息。”
姜巽離這下放心了:“好。”
他保持着肌肉的緊張,确定姿勢不會有任何變形之後,就将心神沉入樓下那張畫了血符的紙條上。
紙條毛毛蟲沿着牆根一點點爬向客廳,又拐進旁邊的畫室,再轉到廚房,繞進餐廳。一路下來并沒有發現任何不妥。
一樓走廊盡頭的最後一間屋子是倉庫,裏面堆放着高低不一的石膏板箱體,牆邊的架子上整齊地疊放着各種質感和顏色的布料,還有各類靜物、服飾之類。
置物架旁邊有一道小門,姜巽離操控紙條鑽了進去。
這裏是一間完全不見光的藏畫室。
大大小小的油畫框被疊在一起靠牆放着,一旁的桌子上還摞着一疊尺寸很小的油畫木板,另有一包胡亂堆放的速寫本和速寫紙挂在桌角。
從姜巽離的靈識被紙條帶進這間屋子開始,他就已經感覺到了這裏留存的那股鬼氣。
看來,那只鬼應該是與這裏的某幅畫有關系了。可惜紙條上的符被打了太多次折扣,姜巽離無法用它更加細致地辨別是哪幅畫的問題,要想辨別,非得他親自進來這裏一趟才行。
确定了鬼搞事情的方位,姜巽離便将紙條退出來,操縱它爬回之前掉落的臺階上,假裝它只是一張惡作劇的小紙條,這才将自己的靈力收回身體。
他擡眼看向蔣芃,見對方已經沉浸在了繪制當中,便沒急着開口。
肌肉緊張得太久,有些發酸,姜巽離運轉體內靈力緩解了一下,繼續保持着這個詭異的、看起來很慵懶實際上很費勁的姿勢。
房間內一直極為安靜,只有兩人平穩的呼吸聲和畫筆掃在畫布上的聲音。
床頭的蠟燭忽然一陣晃動,火苗在僅剩的最後一點燭淚上發出一聲極為輕微的“噼啪”,緊接着便滅掉了。
蔣芃放下筆,掃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忽然意識到什麽,有些驚訝地看向姜巽離。
“可以活動一下了。”他平靜地說。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抱歉,以後我會記得時間。”
姜巽離翻身坐起來,活動了一下肩膀。聞言連忙擺擺手,讪笑道:“沒事沒事,是我自己沒提醒你。休息多久?一會兒還繼續嗎?是不是要換個蠟燭?”
蔣芃起身走到距離畫板好幾個身位的地方看着畫面,沉吟片刻道:“休息十分鐘繼續。”
姜巽離坐在床邊,看着蔣芃在水桶裏清洗畫筆,問:“蔣先生,您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麽奇怪的事?比如身上出現莫名其妙的痕跡,晚上夢到莫名其妙的東西,或者家裏有什麽物件突然消失了挪了位置之類的?”
蔣芃擡起頭,一臉漠然。
“咳,我就是好奇。”姜巽離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
“沒有。”蔣芃言簡意赅。
“哦。”姜巽離站起身,光着身子扭扭腰踢踢腿,裝作不經意地問,“你畫過很多畫吧?也沒見你在家裏挂出來,難道已經全部賣掉了?”
蔣芃沒有回答。
“蔣先生……你的畫,都放在哪呢?我能看看不?”姜巽離湊近蔣芃,做出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我也挺喜歡畫畫的,之前為了畫……畫那個,工筆畫,還專門練過毛筆勾線呢!讓我看看你的畫呗!我也想向大藝術家學習學習!”
“西畫與國畫的技法并不相同,尤其是工筆白描。”蔣芃道。
姜巽離卻不管,他本來也沒畫過什麽工筆畫,他畫的都是符,寫的也都是些篆書,屬于自家專業的內容,與美術完全不搭界。但這并不影響他拿來與蔣芃套近乎。
“沒關系啊,我最近對油畫也挺感興趣的!”他笑着貼過去,胳膊肘碰了碰蔣芃手臂,“給我看看你的畫嘛!好不好嘛!”
黏糊得……與他之前揮拳揍蔣芃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
蔣芃一直不太會和這種過于自來熟的人相處,忍不了的時候往往也只能轉身就走,或者把對方請走。但偏偏姜巽離又是他好不容易遇到的完美模特,他還真狠不下心趕出去。
實在磨不過,蔣芃只能無奈起身,面無表情地從五鬥櫥裏取出一件浴袍扔給姜巽離,道:“穿上,下樓。”
姜巽離從善如流。
從樓梯下來,蔣芃彎腰将落在臺階上的紙條和兩片廢紙片撿起,順手揣進兜裏。來到一樓的倉庫,他推門進去開了燈。
正要去開藏畫室小門的時候,蔣芃的眼神忽然一凝。
這裏他很少來打掃,地板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此刻他卻注意到地上有一串不清晰卻絕對存在的痕跡,從倉庫伸到藏畫室的門縫下面。
這樣的色差在旁人眼裏一定會被忽略,但在他蔣芃眼裏,卻如同一張黑紙上濺落了一道白色顏料那麽明顯。
蔣芃緩緩轉頭,目光順着灰塵的痕跡一路追到門口。
外面的走廊他上午剛剛打掃過,線索就在那裏斷掉了。
他又回頭去看地板上的灰塵痕跡,發現在那些偶爾清晰的邊緣處,有一段他似乎在哪裏見過的弧線拐角。
忽然,蔣芃想到了什麽,手指動了動,伸進褲兜将裏面的小紙條摸了出來,用指腹輕輕摩挲着紙條并不整齊的邊緣。
這張紙條當時被扔下來時,落在他腳前的臺階上,剛才他們下來的時候,紙條卻挪了位置。
想到這裏,蔣芃回頭去看姜巽離。
姜巽離剛剛從倉庫門外進來,見蔣芃看着他,不免有些疑惑:“怎麽了?”
“沒事。”蔣芃漠然道,将手裏的紙條揣回口袋。
他伸手推開藏畫室的門,打開裏面昏暗的燈泡,側身把姜巽離讓了進去。
“哇!你畫了這麽多畫呢!好厲害!”
姜巽離一邊随口驚嘆,一邊攏着浴袍的前襟,光着腳踩進藏畫室。他先四處打量了一圈,又伸出手在牆邊立着的畫框上一個個撫過。
突然,他的手指一頓。
現在他觸碰着的這幅畫裏藏着鬼氣,卻同樣不算濃郁,似乎曾經有一只鬼附身在這幅畫上過,現在早已離開很久了。
這也是理所應當的,畢竟藏畫室裏雖然常年不見光,卻精密地控制着溫度和濕度,不太應該有這些陰暗的東西滋生。
姜巽離決定先看看畫裏是什麽。
“這幅畫、這幅畫的畫框很特別嗯……我能看看這幅畫嗎?”
他随便找了個看起來很蹩腳的理由問蔣芃。反正他無論如何,就算死纏爛打也要看到這幅畫的,理由蹩腳不蹩腳并不重要。
誰知蔣芃并沒有懷疑,直接上前将那幅畫上面壓着的畫框扳開,示意姜巽離将畫抽出來。
姜巽離俯身将那幅一米多寬的畫框擡到了最外側。
這是姜巽離第一次看到蔣芃的畫。畫面上是一個瘦骨嶙峋的女人的背影,畫風不算特別寫實,甚至帶着點印象派夢幻般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蔣畫家:(奇怪的紙條是這個人扔的)盯。
姜小瘋:怎麽了?
蔣畫家:沒事(這可能就是我最近一段時間遇到過的最奇怪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