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說的不就是那天晚上的事？宋螢咬了他的嘴唇, 用領帶綁他手腕，最後趕他出去的時候，嘴角都還往外滲血。
陸狗果然是記仇的, 宋螢心中警鈴大作，脫口而出：“你想得美！不準過來！”
他笑了笑：“我要是來了, 你會給我開門嗎？”
宋螢答得斬釘截鐵：“當然不會！怎麽, 難道你想撬開我家大門嗎？”
“倒不用那麽費力，就你那個破門破鎖, 我一腳就能踹開。”他語氣不屑，戴表時姿勢不順，落到地上砸出一聲悶響。
宋螢心裏也跟着咚地一聲, 賭氣說：“那你來踹！我等着！”
那邊半天沒動靜, 過了會兒聽見打火機點煙的聲音，男人聲音無奈：“算了，不敢。”
她巧舌如簧，脾氣跟小貓兒似的, 碰一下就給他記一筆, 那天已經數出七宗罪, 他再肆意妄為，怕是要給他記上滿滿一本。
男人已經示弱, 這樣服軟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總顯得不真實, 宋螢愣怔幾秒，才确認自己沒有聽錯。
她這個人有個好處, 給了臺階, 她就下。
伸手不打笑臉人，發脾氣也得講究基本法。
“那我挂了。”宋螢語氣生硬。
陸紹修忽地開口：“等等，我不過來也行, 讓我看看你。”
不等宋螢有所反應，那邊視頻通話已經彈過來，周遭昏暗，她只開了一盞小夜燈，光線不明，宋螢也說不出當時在想什麽，手指微動，點了接通。
畫面裏，男人衣冠稍顯淩亂，不如平時齊整，襯衣扣得随意，凹凸勁瘦的喉結惹人矚目。
他那邊明亮，正好坐在沙發靠近燈的那邊，陰影交錯，棱角分明的一張臉更顯深刻，嘴角微有破損，是她那天咬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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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幾天了怎麽還沒好？
“開燈，讓我看清楚一點。”陸紹修聲音低啞。
宋螢不理會他，指着嘴角反問他：“你沒塗藥嗎？”
陸紹修輕吐煙圈，嘴角帶笑：“懶得塗，總有一天要好，不如留着讓自己長點教訓，總不能白被你咬了。”
宋螢一時間有些不自在，“不要再提這個。”
“就你規矩多，行吧，不提，你先把燈打開。”陸紹修再一次催促。
她将雙腿藏進被子裏，一張臉白潤潤，冷矜矜，隐約看見淚痕，眼神還是和從前一樣倔強明亮，怎麽也不肯聽他的。
“看夠了嗎？我要挂了。”
陸紹修無奈，嗔怪地看她一眼，擡手将煙滅掉，“你就不能稍微聽點話？非得跟我作對？”
宋螢想了想，忍住笑，一臉認真地問：“陸總嫌不夠亮是嗎？”
他略微猶豫，點頭，稍微調整坐姿，倒想看看她下一步會怎麽做。
宋螢翻身下床，動作輕盈地快步走到客廳，兩只小家夥都趴着，貓咪恬靜地挨在狗狗身上，拿它當作靠枕，睡得正香，狗狗卻睜着眼，一動不動地，活像貓咪的保镖。
她把手機放在少校面前，彎腰将貓咪抱在懷裏，“走，跟媽媽到床上睡覺。”
狗狗獨自被抛下，委屈地嗚嗚兩聲，它也要到床上睡覺！
宋螢回頭對狗狗微笑，“少校乖乖陪你主人熬夜，他喜歡亮的地方，你們都在亮出好好待着。”
屏幕裏不見其人，只聞其聲，嬌俏中帶一絲惡作劇的調皮，擺明了故意整他。
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少校看出主人情緒不對，臉上烏雲密布，作為一只好狗，當然要好好安慰主人！
它吐着舌頭，憨憨傻傻地伸出肥爪爪，本來是想抱抱主人，無奈爪子覆蓋面積太大，直接挂斷視頻。
這一晚的少校徹夜未眠。
它怎麽也想不通，剛才主人就在眼前，怎麽一眨眼就不見了？
和少校不同，宋螢整晚無夢，一覺醒來神清氣爽，精神都比前幾天好多了，睜開眼，就看見一只大狗頭，熱氣都噴到她臉上。
狗狗嘴裏叼着手機，上頭沾着的全是口水。
宋螢：“……”
失算了，也不知道這手機防不防水，為了氣陸紹修，賠上一部手機，不太劃算。
但一想到這麽簡單就能讓他吃癟，心裏又莫名輕快得意，他那樣的人只有壓制別人，哪會輕易被人捉弄，可惜昨晚沒見到他的表情，一定精彩絕倫。
到公司後不久，宋螢收到今日份的玫瑰花，附帶一張邀請函。
明晚七點博影公司慶功晚宴，地點在朝瑰號。
這家電影公司歸陸紹修所有，宋螢上網查過，明天的晚宴是為了給博影的一部拿獎電影慶功，林皓也會帶着新電影的主要演員到場，正式官宣。
這場晚宴幾乎邀請了圈內過半大咖，包括城中名流名媛，記者也會傾巢而出，場面盛大。
宋螢接連問過幾個朋友，包括卓一茜和孟冉在內，收到晚宴邀請函的不在少數。
陸紹修特意叮囑她去，是在打什麽算盤？
去還是不去，宋螢還沒想好，下午去杜盛安辦公室給他送文件時，發現他那張燙金邀請函被扔進垃圾桶裏，可憐兮兮的。
宋螢覺得驚奇，往常杜盛安最愛去這類晚宴，他愛玩，愛熱鬧，愛大場面，在這種場合總能認識喜歡的女孩子。
尤其明晚，少不了許多明星赴宴，杜盛安這樣的纨绔公子哥居然要缺席？
宋螢看了眼垃圾桶，問：“杜總，明天的晚宴你不去？”
他正在發呆，都沒注意到宋螢進來，恹恹地搖頭：“去什麽去，沒心情，我都快煩死了。”
“你煩什麽？又和董事長吵架了？”
杜盛安像條鬥敗的小狗一樣趴到桌上，懶洋洋說，“我才懶得和老東西吵，反正他怎麽都看我不順眼，整天都是阿霖長阿霖短，跟老年癡呆似的。”
宋螢聽得好笑，提醒他：“計劃書呢，重新寫好了沒有？”
他怔住片刻，“寫了也沒用，根本見不到人家的面。”
這段時間宋螢為宋淼的事煩心，沒怎麽管杜盛安，也不知道他背地裏做了什麽，又擔心他像上次飯局那樣，沒皮沒臉地跟着陸紹修，萬一惹他不耐煩更糟糕。
“你去找過他了？”
他點頭，埋怨地看着宋螢：“不是你叫我死纏爛打嗎？”
宋螢眉心直跳，“所以你真的去纏他？”
他哼哼兩聲：“我是想纏來着，根本堵不到他的人，能試的地方都試過了，陸紹修貴人事忙，不像我整天無所事事，我真的好失敗。”
那不見得。
陸紹修是忙，出差加班飯局是常事，可宋螢沒覺得要見他有多困難，只要一通電話就能見到。
道理她都知道，其實世界上哪有那麽忙的人，無非是人家有沒有心。
她立刻打住，不敢細想，怕自己越陷越深。
言歸正傳，宋螢還是不想看杜盛安這麽頹廢，她把垃圾桶往他那邊踢一踢，“你把這邀請函扔了，還怎麽見他？你知道博影的老板是誰嗎？”
“管他是誰……”杜盛安表情吊兒郎當，忽然眸光放亮，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擊，恍然道，“陸紹修！他明晚也會去嗎？”
宋螢把邀請函拾起來放回桌上，淡淡道：“十有八九是要去的。”
“那我去定了！”杜盛安摩拳擦掌，一下子充滿了鬥志。
……他還真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強，無論如何，還是勇氣可嘉。
這邊說服了杜盛安和她一起去晚宴，下班回家沒多久，宋螢又收到一份禮物，徐特助親自送過來的。
打開一看，裏頭是一條玫瑰暗紅色晚禮服，配有一套首飾。
鑽石璀璨無比，宋螢認得這套，是B家今年出的限定系列，上周剛結束的金鐘獎，最佳女主角得主就是戴的這套，還是找品牌方借的。
陸紹修這個人是不是有送人禮物的癖好？
一天不花錢心裏就難受？
宋螢當然不可能穿這個出席晚宴，她又不是去出風頭豔壓女明星上熱搜的。
她過去陪杜盛安出席過幾次晚宴，有幾件漂亮又低調的小禮服，她挑了件小黑裙，經典永遠不過時。
晚宴那天，宋螢化好妝，戴上陳安妮送的珍珠耳環，正正好，美得恰到好處。
杜盛安來接宋螢，他今天穿得一派正經，話也不多，緊張得直冒汗，活像是等待見到偶像的小粉絲。
晚宴在朝瑰號輪船上，從西岸登船，宋螢和杜盛安到的時候晚宴已經果果快要開始。
侍者仔細地檢查每位嘉賓的邀請函，以防有記者或粉絲魚目混珠，渡口有保安牽着數只防暴犬，仔細做好安保工作。
宋螢看見陳安妮，她從保姆車上下來，對宋螢點頭致意，她身邊跟着個少年，正是那天給她送禮物的男孩，他也沖宋螢眨眨眼，燦爛一笑。
杜盛安看見前女友，眼神略微不自在，當初是他甩的人家，還讓人照臉扇了一巴掌，怎麽也不算和平分手。
宴會廳在一樓，二樓供酒醉的客人休息。
廳內布置設計經由專人設計，紙醉金迷，又不失情調，一支管弦樂團演奏着巴赫無旋律組曲，衣香鬓影穿梭其中，或談笑或交際，在這樣的場合，你總能找到幾個熟人，不愁冷場。
宋螢自大進入輪船就沒停過，熟人太多，撇開卓一茜林皓這種關系匪淺的，還有一些因工作打過交道的明星。
等轉了一圈，已經不見杜盛安人影。
她知道，他一定是去找陸紹修了。
據她對陸紹修的了解，這人從不守時，逢這樣的場合，一定是姍姍來遲的那個，不到宴會正式開始他不會露面。
炫目的光線讓人頭暈，宋螢喝過一支香槟，和卓一茜打了聲招呼，去外面透透氣。
弦樂聲漸漸飄遠，小禮裙是露肩低.胸設計，身上微涼，外頭空氣卻好，江景隔着一層朦胧霧氣，遠遠能看見岸邊夜跑的路人。
身後有腳步聲。
宋螢回頭，看見宋淼笑盈盈站在那兒。
“姐姐，沒想到你今天也來了，怎麽樣，這樣的場合還适應嗎？”她假意關心，笑容卻不見真誠。
好好的夜景被人毀了，宋螢回道：“你都能适應，我從小去慣的地方，有什麽适應不了的？”
宋淼臉色微僵，說：“所以你迫不及待要曝光我嗎？爸爸已經知道這件事，我勸過了，他還是很生氣。”
宋螢懶得理這無聊的人，剛要離開，忽然聽見右邊暗處有人發笑，聲音低沉，很是耳熟。
不止是她，就連宋淼也吓一跳。
這裏沒人來，賓客都在宴會廳，右邊是連接二樓的通道，這邊光線不足，哪想得到有人在這裏？
江對面的燈光倏忽照耀，一縷光打在船身，照亮這晦暗的角落。
男人黑色西裝，目光仿佛沾染江面上的清冷霧氣，冷冽淡漠，他面上沒有任何不妥，也不為聽到這段對話而表示歉意。
充滿展現了一個主人家該有的心态。
宋螢走遠了，聽見一聲嬌怯溫柔地聲音：“陸總……”
晚飯差點沒yue出來，算了，這又關她什麽事？
一道目光緊緊粘在宋螢光潔白皙的後背，還有她黑色的禮裙，直到那道纖細人影消失在艙內，他才收回視線。
陸紹修這才留意身旁那人，語氣淡淡的：“你是？”
“我是宋淼，您幫過我，林皓導演的新電影，還有……”宋淼稍稍低頭展現羞怯，“前兩天幫我公關的事。”
他點點頭，不作回應。
男人身形高大，自帶冷淡的距離感，卻與他的地位匹配，宋淼認為男人就該是這樣，有能力的人自然有傲氣，這是他的資本，難怪那麽多人為他前仆後繼。
關于他的傳聞她聽過不少，從前無法觸及的人，此刻就近在咫尺，因為最近幾次相助，她難免生出些大膽的心思。
或許他……并不像外界傳聞的那樣無情，陳安妮那件事不就輕輕放過了嗎？
“陸總，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您吃飯……”
陸紹修手抄褲兜，嘴角扯起抹笑意：“這事先不急，可能你很快就不想請我吃飯了。”
宋淼聽不懂，困惑地要再問，陸紹修卻指一指燈火璀璨的宴會廳：
“馬上要宣布新電影主演陣容，你不想聽嗎？”
對，這是今天晚上最重要的事。
參演林皓新電影，等合約到期，再想辦法簽入陸紹修的電影公司，這将會是她進軍電影界的第一部 作品，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機會？
夜風冷，她的心卻持續狂跳，整個人如墜雲霧，腳步輕飄飄地回到宴會廳，不久陸紹修也進來了。
掌聲，燈光，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最閃亮的那處，自帶耀眼矜貴的光芒。
他向賓客簡單致辭，随後林皓跨步上臺，身旁跟着幾位圈內前輩，有新電影的男主角、女主角……
等等，陳安妮為什麽也在其中，跟林皓一起上臺的應該是她宋淼才對！陸紹修向她允諾過的！
“感謝大家到場，借此機會，我想向大家宣布下部電影《決城計》主演，很榮幸邀請到國際影星傅穎出演，我和她合作過多次，堪稱我的缪斯女神……”
林皓朗聲介紹兩位主演，接着到女二號，這也是電影裏僅次于男女主演的重量角色。
衆人紛紛将目光移到宋淼身上，她前番高調惹人矚目，誰都以為這個角色是她的。
而當林皓緩聲念出陳安妮的名字，兩人輕輕擁抱，宋淼精心矯飾的笑容忽地将在臉上。
“怎麽是陳安妮？不是宋淼嗎？”
“會不會是搞錯了？你看她臉色那麽難看。”
有人不屑：“什麽搞錯了，宋淼的咖位給陳安妮提鞋都不配，一身丫鬟氣質，怕是自作多情吧！”
不是這樣的……
宋淼後背冷汗涔涔，白光照得眼睛生疼，四周嘈雜，臺上幾位演員都冷眼瞧着她，目光嘲諷。
再看那男人，眼底哪有半分溫度，與他的目光接觸一眼，如墜冰窟，他嘴角微揚，露出滿意的笑。
宋淼忽然醒過來，他是故意的！
一早他就知道她暗地裏的動作，卻不戳穿，故意讓她沉浸在美好的假象裏，溫水煮青蛙，無聲地鼓勵她繼續出醜，就為了在今天擊碎她的美夢！
宴會廳內有專業娛記，一撥人采訪主演和導演，一撥人圍到宋淼身邊。
“宋小姐，之前一直傳聞您會拿到電影女二號的角色，現在證明是一場誤會，您現在是什麽感受？”
宋淼臉色慘白，仍是勉強支撐着回答：“我對此沒有任何評價。”
還有記者揪着不放，宋淼滿腔怒火，倉皇無措地四下張望。
經紀人呢？她跑哪兒去了？！為什麽這麽大的事她毫不知情，就這樣被人耍着團團轉！
她要換經紀人！現在就換！
就在這時，宋淼看到人群中的宋螢，她沒有笑，也沒有嘲諷，只是用一種看醜角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可以搶走我的家，我的父親，可你這只醜小鴨永遠也不能變成白天鵝……
原來她什麽都知道……
宴會廳突然此起彼伏地響起一陣消息提示音，每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拿出手機，目光驚訝，再看向宋淼，每個人臉上都寫着不屑一顧。
什麽？他們在看什麽？
宋淼慌忙從手包裏拿出手機，顫抖着點開屏幕，看到那條推送消息，目眦欲裂。
這不是那天宋螢發到網上，不到半小時就被删除的通稿嗎？
為什麽又被發出來了？是誰！到底是誰要這麽整她！
一時間，人生嘈嘈，鎂光燈對準宋淼的臉，她徹底慌了神，擠開人群，跌跌撞撞往外奔跑，不小心在門口摔了一跤，嘴角都跌破。
宋螢料想到今晚不會風平浪靜，卻沒想到場面會這麽大。
她一點也不同情宋淼，那是她自作自受，事到如今她也終于明白陸紹修那天說的趕盡殺絕是什麽意思。
今晚過後，只怕宋淼再難立足了吧？
他夠狠，夠絕，殺伐果斷，在這點上，她連做他學生的資格都沒有。
鬧劇終将平息，宴會在音樂和酒精中回歸正題，宋螢今晚莫名興奮，多喝了幾杯，一個人到樓上休息。
她腳步虛浮，沒到喝醉的地步，船身忽然晃動一下，她身形一歪……
被男人穩穩地扶住。
男性臂膀強健有力，清冷中帶些勾人的氣息，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在暗處滋生，宋螢推了兩下，推不動，索性認命地縮在他懷裏。
“我頭疼，想躺着休息。”
他低笑一聲：“遵命。”
陸紹修帶她到他專屬的房間，合上門，抱人到床上，宋螢看他在這裏，不肯躺下，非要板正地坐着，和他大眼瞪小眼。
“今晚開心嗎？”
宋螢撇撇嘴，嗯了一聲。
他又問：“我做得讓你滿意嗎？”
“勉強吧。”
男人帶些酒氣的呼吸靠近，輕輕捏着她後頸，粗粝的指腹讓她癢得像躲，他卻不放手，低聲問：“既然滿意我的表現，是不是該給點獎勵？”
宋螢閉着眼推拒他的胸膛，“你想要什麽？”
她的手被他牽起，緩緩移動，終于停下來時，她雙頰通紅，拼命想抽出手。
“這裏疼，想你想得不行，你說怎麽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