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到了晚上,李莫奕看到喬喬的手表羨慕不已，但也不會去嫉妒,這都是她應得的。在何佳芬和李莫昔日日念叨下,一家人都覺得能靠拌飯醬掙到錢都是因為喬喬，李莫奕深受影響,堅定地認為家裏的好日子都是嫂子帶來的，小少年從排斥到接受最後變成了崇拜，轉變就是這麽簡單！
因為喬喬把每個人都當家人一樣對待，也都能體會到她的真心，即使她嘴裏未曾說過。
“我們什麽時候去買自行車？”
李莫奕興致勃勃地問道,他知道嫂子的表姨送了一張自行車票。雖然家裏的錢是喬喬在保管,但掙了多少錢她都記了賬，也會告訴他們，所以自家的錢買得起自行車,李莫奕是知道的。
男人對車總有執念，哪怕在這樣的時代，哪怕只是自行車,哪怕他還只是一個十歲少年郎。
喬喬聳了聳肩,雖然他的眼裏充滿了期盼，但她只能說抱歉。
為了還趙筱蘭送的票,喬喬還特意請假去了一趟公社。可趙筱蘭堅決不要，還指着自家的自行車，說他們家都有兩輛了，自行車票對她沒什麽用處。
怎麽可能沒用處,但表姨堅決不收，喬喬還是決定承了她這份情，心裏記着以後一定要加倍回報。
李莫昔也看到了自家弟弟渴望的眼神，但是怎麽處理這張票他跟喬喬早就商量好了。
“不去買，我準備讓王哥看看能不能換成其他票。”
雖然自行車精貴又有面子，而且他有了自行車去公社送拌飯醬就輕松多了。可是他卻拒絕了，還是那個原因，一個大隊只有支書和溫婆婆家有自行車，連溫和笙都只能借趙德剛的，他們家要真是買輛自行車，難保不會成為衆矢之的。
“啊……”李莫奕很失望，卻也沒繼續追問，大約猜得到原因。
“對不起，嫁到我們家明明有錢買東西都不敢大張旗鼓的去花。”
失望的是李莫奕，喬喬其實沒覺得有多不好受，李莫昔卻情緒沉悶，覺得自己委屈了媳婦。沒有哪一刻如此時般難受，二十多年來他從不怨自己的背景，一直努力把生活過好。身邊有了喬喬後，他想護着她，想把一切美好都給她，卻發現很多事情連村裏随便一個人都能做的事，他卻不行！
他委屈她了……
“我并不在意這個，就算我樂于掙錢，也是為了咱們家過得開心，而現在有吃有穿有地種，我已經很滿足了！”
這番話喬喬說得再真心不過，卻把李莫昔噎了一下，誰把種地當樂趣啊！只覺得她是在安慰他，心裏迸發出前所為有的動力，他想要努力，總有一天憑借自己的雙手讓喬喬過得衣食無憂。
“我會努力讓你過上不用做家務，不用上工，不用每日都在地裏忙活的生活……”
喬喬：……
知道他所有的話都是發自肺腑，但她還是想告訴他，給她請個保姆讓她不用做家務可以，但是不讓她種地那不行！
“我……”
“還要每天去地裏掙那十個工分，是我無能，讓你把一雙手都弄粗……”
一貫清冷的李莫昔，難得情緒外放，有一種情感想要噴發出來，他拉起喬喬的手，然後……
“呃……”喬喬也看向自己的一雙手。
兩人都愣了一下，白白嫩嫩還有光澤的雙手……是她的？
喬喬自己都懵了，最近實在太忙，忙着上工，忙着打理自留地，忙着往山裏跑，抽出時間還得做醬。她多久沒有照過鏡子，看過自己的雙手了？！曾經屬于喬三妞的那雙手粗糙且紋路多，難道都是她的錯覺？自己本就有這樣一雙得天獨厚的手？
連個蛤蜊油都沒搽過的喬喬，表示是什麽讓她擁了一雙美手？而且還是每日頻繁使用的情況下。
“瞧你這雙手就不該去幹地裏的活，往日在地裏也不知道多難受……”
這麽嫩，随便一根草都容易把手給拉出口子。
雖然李莫昔仿佛記得喬喬剛嫁給他時，他第一次拉她手的時候，這雙握在他手心裏的白嫩小手并不是這樣的。可是這也沒過去多長時間，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大的變化，他覺得可能是自己記錯了。
“停！”
可不能任由他繼續說下去，喬喬揉了揉眉心。先不說他們家的情況，如果只是何佳芬不去上工，還可以說是兒子兒媳婦孝順，想讓她多休息。可不去上工的是喬喬，那唾沫星子都能把他們家淹沒。
而最重要的是一點，她不樂意呀！好不容易能種上地了，誰想剝奪她的樂趣，她就跟誰急！
就算是她男人也不行！
“你瞧我每天都在上工幹活，手卻還是保護得很好，證明那些農活對我來說一點也不辛苦。”
喬喬堅定的眼神仿佛自己說的是實話，把自己都能說服的那種。李莫昔低着頭沒有說話，暗暗想着下回去城裏一定得去百貨大樓給媳婦買雪花膏！
見李莫昔終于不再想阻止她種地，喬喬松了口氣。其實種地沒那麽輕松，尤其是到了晚上只覺得腰酸背痛，但她喜歡呀！對種地就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執着。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越來越适應，最近這段時間她狀态好得不得了，就算幹了一天活下工之後，還是精神百倍，覺得自己還能繼續再幹半天。晚上睡眠質量也特別好，幾乎可以說是沾床即睡。
喬喬是睡得高興了，可苦了李莫昔，想得厲害，但又心疼媳婦，愣是忍着沒去搖醒她，只得苦苦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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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狀态好，這段時間剛好又是收獲各種糧食的季節，喬喬可高興了，一副恨不得紮根在地裏的模樣。趙德剛把她的表現看在眼裏，轉頭就跟溫和笙商量，也不知道兩人是怎麽說的。總之，在天氣冷下來之前，地裏的活少了，勞模也落在了喬喬頭上。
“怎麽就輪到喬三妞去公社接受表彰？那樣天大的榮譽也能給到李家？大隊長他們都在想些什麽，還說咱們支書最是公正不過，如今還不是偏着他自家人……”
喬喬的表現不僅看在大隊幹部的眼裏，同樣社員們心裏也有杆稱，不提別的事情，喬喬确實擔得起勞模這個稱號。而且這個決定是大隊幹部隊一致決定的，誰也不會像周寡婦般去置疑。
因此周桂枝一番話說完，只有零星的人回應她，掀不起任何風浪。周桂枝不甘心，張嘴還想說些什麽，溫和笙就在這時轉頭看了她一眼，她只得不甘不願地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這事就這樣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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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長胖了？”
出發前往公社的這天早上，喬喬在何佳芬的要求下，換上了結婚時穿的那套軍裝，給自己編了兩個粗辮子，戴上帽子剛從裏屋出來就被李莫奕的一句話弄得愣在當場。
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腰，她好像真的長胖了，之前穿衣服的時候就發現腰帶扣的位置比結婚時要多兩個孔。
“應該……是吃得好的緣故，所以長了一點肉吧！”喬喬遲疑地道。
“你這小子，你嫂子哪裏胖了，就是白了一點圓潤了一點，這樣才好看。”何佳芬護短，曲着中指敲了一下李莫奕的頭。
喬喬覺得婆婆這個白白胖胖形容得……嗯……很像家裏養的某種好吃懶做的生物。
“不胖。”正在門口編着筐子的李莫昔擡頭看了一眼，那種意味有種蠢蠢欲動的感覺。
連自家男人都這麽說，喬喬也就信了，想想可以是以前的喬三妞實在是太瘦了，做的活多吃得卻少，整個一營養不良的狀态。如今自己頓頓能吃飽，隔三岔五還能吃肉，日子不要太舒坦，所以長點肉也正常，反正……應該不是胖了。
“喬喬，收拾好了嗎？該去公社了。”
今天去公社是與趙德剛一起去的，聽說附近大隊選出來的勞模都要一起去公社接受表彰。李莫昔不便與她一起去，媳婦當勞模了，男人卻請假，豈不是讓人覺得他媳婦不能影響家人也積極勞動嗎？
雖然他很想陪着一起去就是了，想看着媳婦被表揚！
“馬上就來。”喬喬應了一聲就要出門，被李莫昔伸手給拉住了。
“早點回來，公社你沒怎麽去過，一定要小心些，如果有什麽想看想玩的，下次我再帶你去……”
昨晚他就已經拉着她交代了半天，這會還是怎麽都不放心！喬喬一個勁兒地笑着，自家男人嘛，她得忍着！
倒是門口的趙德剛不耐煩了，翻了個白眼——
“莫昔小子，幹啥這麽不放心你媳婦，我可還跟着一起去呢，有我照顧着，放心吧！”
“趙叔，你別理他，和喬喬趕緊出發吧，這路上還得一個小時。”何佳芬本來站在一旁看兒子笑話，聞言只拉開李莫昔的手，放喬喬出門。
“媽，那我就先走了。”
看着喬喬拐過彎不見了人影，李莫昔才收回目光，那副惦念的模樣被何佳芬笑話了好久。兒子是她生的，從小到大就沒怎麽讓她操過心，別的婆婆會因為兒子兒媳婦關系好而心裏不舒服，何佳芬卻只當作看笑話。
看他兒子的笑話，當初剛結婚那會兒可不是這樣的，真是跟他爹一模一樣的德性。
……
這頭，走了一個小時的路，喬喬終于在趙德剛的陪同下到了公社，遠遠就看到等在那兒的趙筱蘭。
“喬喬來了，先到我辦公室坐坐吧。”
喬喬連忙擺手拒絕，如果是平時她肯定直接就去了，可是這會兒卻不太方便，一不小心就容易被人說成是趙德剛父女私心，才把自家的親戚評成勞模。趙德剛卻滿不在乎，喬喬在合力大隊的表現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也是大隊幹部們一致決定的，他就不相信公社這些人眼睛都有問題。
三人正說着話，那頭公社革委會劉主任端着個茶缸子過來了。
“老趙，來了？聽說你們這回評選勞模，是個小姑娘？”
趙德剛回頭一看，笑了，他與劉主任關系很好，雖然當初他因為某些事情只能窩在合力大隊，但當兵時不少戰友都有了不錯的發展，劉主任就是其中之一。
“那是，喬喬能幹得很，地裏活不僅俐落，還幹得特別好，且抱有最高的積極性。也是因為她的緣故，咱們大隊整體的勞動力都有所提升，否則今年交公糧也不會一直領先各個大隊，且質量還比他們都要好。”
說起這個趙德剛就驕傲，這段時間來公社回回都覺得臉上有光。明明是跟別的大隊一樣的種子，但他們合力大隊收獲的糧食就是比其他大隊的要好，這證明他們社員有本事啊！
劉主任認識趙德剛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倒是難得見他這樣的高興，此前他家閨女到公社當副主任，也沒見他這般開心。不過劉主任對趙德剛也算了解，即使只是做一個支書，那也是相當認真的，合力大隊這兩月表現很好，他高興也是自然的。
他對合力大隊做過了解，确實發現社員們的整體精神面貌确實不錯，證明大隊幹部們是得力的，也确實把黨的思想宣傳做到位了。也因為對趙德剛的了解，即使知道喬喬是趙德剛的親戚，他也不懷疑其當上勞模的公正性。
但确實挺稀罕能掙男人一樣多工分，且倍受誇獎的老趙誇獎的喬三妞長什麽樣。
結果等喬喬往前一步，劉主任直接看愣住了。
合力大隊衆人公認的勞模，居然才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長得還白白嫩嫩水水潤潤的，實在是丁點也不像每日下地幹活的樣子。
“喬喬，這是公社的劉主任。”趙筱蘭拉着喬喬的手給她介紹。
“劉主任好。”這可是他們公社的頭頭，喬喬雖然不知道劉主任與趙德剛的關系，但表現尊重是一定的。
“……你們大隊推舉你成為勞模，是對你的肯定，也是對你積極态度的認可，還希望以後繼續保持。”
雖然驚訝，但劉主任不愧久經沙場，只一會兒就反應過來，面上絲毫不顯，非常官方的誇獎道。
喬喬微笑着點了點頭，語氣铿锵：
“是，我一定會像偉人說的一樣，不怕苦不怕累，堅定地在黨的領導下，種出更多更好的糧食，為咱們國家添磚加瓦，希望未來的某一天人人都能吃飽飯！”
“咳！好想法！”
劉主任沒想到小姑娘回答得比他的話還正式還官方，忍住撓頭的沖動，看了一眼旁邊的趙德剛，才繼續問道：
“其實我很想知道你是怎樣才做到每日這麽辛苦的情況下，卻保持着這樣的精神面貌。我有時候也會到各大隊去走一走看一看，鄉親們那辛苦勞累的模樣令我心痛啊，要是你能有什麽好法子，一定要推廣給大家知道啊！”
雖然劉主任也覺得自己說的話很唐突，但他确實真的很好奇，頂着趙德剛的白眼，他也要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