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酆都國土榜
撒加城結構簡潔，只有內外兩層“圈城”。
內城資源優渥，自從平洋展露了吞并了野心後，連續幾年內城都布設重兵。
而外城——
眼下，已全然淪為了冰寒死霧的幻覺地獄，用來囚禁游仙蓁和李青山等外城滲透者。
稍微懂點行的人，就該明白，除了市長，沒人能将單一防禦手段的影響力擴張到覆蓋全城的級別。
原理很簡單。
要覆蓋城市整體，就必然要和這座城的“意志”【城市之心】達成協議。
而城市之心，通常來講，很難溝通，很不信任人類。
它們就是城市的意識本體，天生擁有守護意志，一切對城市心懷不軌的勢力，都會激發城市之心的頑強抵抗。
有些一二線城市的城市之心，連靈智都開啓了，智商狡詭不遜于天賦者，性格暴戾兇殘的，能做出比人類可怕百倍的行為。
舉個例子。
【浮萍紀元】早期，當年的亞特蘭蒂斯還不是二線城市，它的城市之心【水神】，曾因為滲透者入侵嚴重，事态無法控制，直接越過市長做出決策，啓動了城市防禦，引發海嘯——
無情的海水将滲透者占領的兩個分區淹沒，罔顧城民性命。
死亡黃昏過後，三百萬城民陪着數千名滲透者遛彎去了黃泉路。
後續，因為對市長的領導力失望，【水神】又淹沒了市政樓，将現任市長團悉數殺死，屍體排隊挂在樓外風幹示衆，催促城市重新選舉。
事情一出，宇宙海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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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特蘭蒂斯的城市之心也一戰成名，成了宇宙海出名的兇惡城市意志。
往後，做他家市長，那都得戰戰兢兢，提着腦袋幹活。
外鄉人如果想和城市之心合作，奪取本城，難如登天不說，就算合作成功，也容易達成“裝逼不成反被艹”成就，被城市之心當傻子騙，然後反殺——
眼下撒加城協調恐怖又規模宏大的幻覺防禦，除了和城市之心深度信任、互相陪伴成長的現任市長，無人能主導。
汪圈圈【1】，現任撒加城市長，幻覺系天賦者。
宇宙海幻覺系強者榜上沒有他，叱咤風雲的各位市長名字編成名錄，也從未聽說過此人。
這當是位不世出的強大天賦者，能經營和守護城池到如此地步。
走出三中快一小時，恒星的光明漸漸播撒天空，濃霧卻不見消散。
身上數處傷口迸血，疼痛使人清醒，游仙蓁想明白了所有關卡。
但她還是沒想起丢失的全部記憶。
那封遺書，她始終不知道沒寫完的落款，是誰。
這名字如此熟悉，就在心尖和嘴邊，念及便覺劇痛——
可，怎麽也想不起來。
“走吧，去乘坐地鐵，進內城。”
李青山不清不楚地說道，語氣有些焦急。
平洋攻城在即，滲透者一定要先于主力部潛入內城，方便後續裏應外合。
“你老盯着手腕看什麽？受傷了？”
游仙蓁望着天空，灰蒙蒙的，不見一只飛鳥。
她心中始終盤桓着一股揮之不去的哀愁：
“沒事。”
“你記憶完全恢複了嗎？”
李青山挑眉，沒直接回答：“怎麽，你還是半智障狀态？”
游仙蓁：“……”
“有些很重要的事情，還沒想起來。”
李青山撓撓下巴，神情有些費解，想了片刻，“我也不是精神類天賦，說不出個一二三。”
“但記憶這東西吧，分核心記憶和邊緣記憶，就像圓形迷宮，你闖關時，總是需要從最邊緣開始，才能逐漸走到中心吧。”
“邊緣記憶倒不是說都是不重要的東西，只不過很多是距離現在比較近的事情，所以想起來的快。”
游仙蓁默默揪眉毛：“我以為，會先想起來最重要的事情。”
李青山不客氣地笑話她：“膚淺，肥皂劇看多了吧。”
“不對啊，你哪兒上的學啊，《自體異常恢複策略與辦法》是高等教育必修課啊。”他眯起眼睛，漫不經心問，語氣輕松，問題卻鋒利如刀刃。
游仙蓁微笑圓場：“我功課不太好，回去一定好好補。”
是嗎？
李青山挑眉，沒多說什麽。
他全信游仙蓁平洋滲透者的身份嗎？
怎麽可能。
不過游仙蓁明言沒恢複記憶，也就沒法徹底判斷她到底是不是平洋同胞。
現在，隊友散布全城卻鞭長莫及，進入內城前還有不知多少險灘要趟，找個疑似的朋友，比單打獨鬥強太多。
防人之心不可無。
李青山也隐瞞了重要情報。
比如說，平洋滲透者團體目前在撒加城的分布據點。
比方說，滲透者一定要在登陸【四天】內潛入內城，突破幻覺監獄的原因。
四天。
這是個重要的時間，平洋滲透者大多知道。
但，游仙蓁不知道。
此刻，已經是登陸的第三個二十四小時的最後三小時了，黃昏晚霞散盡之時，即将進入第四天。
酆都天網通信系統，一大實習群。
游仙蓁留下“祁琪很安全，大家放心”光光一句話，就從此閉麥，面對一大校友唾罵或逼問再也不吱聲了。
管理員緊急奪命@群主：
“藍淳藍淳！救命啊！有群裏實習學妹遭遇不測了！”
轟隆一聲巨響。
定點爆炸成功。
眼前的平洋滲透據點被完美拔出，硝煙散盡，一地屍體橫七豎八。
藍淳被爆炸聲轟的耳鳴，眼前黑一陣白一陣，手臂被彈片掃過，迸出一片血花子，疼的人直哆嗦，他趕緊用牙齒撕開紗布，給傷口包紮。
【看到了。】
他單手敲字，回複很慢。
管理員：【你搞啥，回複這麽慢！出人命了要！】
“小心。”
隊裏前輩拔開注射器帽，猛地給藍淳來了一針破傷風，藍淳疼得龇牙咧嘴，打字頓時飛快：
【我搞啥？】
【我在執行滲透者任務啊親人！那學妹是“可能”要死，老子是“馬上”要死了啊！】
管理員吓了一跳：【你不是在輪休嗎？天網系統不是搞監控的嗎？還要下一線？】
藍淳：“……”
【滾！】
【我大酆都何時有不下一線的工種？】
【天網系統确實主管地表事務監控，但是依然要參與攻城事務啊！我大天網出的戰鬥役一點不比你們鬼城軍團少好嗎！】
酆都鬼城軍團現役.群管理員：“……”
【fine，你胖你有理】
【別咋呼了，趕緊開動你的大腦，這厮把小學妹祁琪的備用通訊器奪走了！】
藍淳嘆口氣：【備用通訊器又不是現用的，別太緊張】
管理員立刻就炸了：【屁啦！】
【你畢業兩年了你不知道，今年實習不是往常十八線小城，是丁級和戊級的中型城市啊！稍有不慎小命玩兒完，祁琪是我直系學妹我能不操心嗎？】
藍淳也被吓一跳：【祁琪是吧，哪個城啊？】
管理員的暴怒幾乎透屏而出：
【撒加城！】
【就是新聞天天報的那個倒黴蛋兒！】
藍淳：“……”
不會這麽巧吧。
藍淳默默擡頭，看向新鮮被拔出的據點建築殘骸，倒塌的樓體上刷着紅字：
【撒加城老年活動中心】
哦豁。
遠看房子塌，沒想到，塌的是自家。
外勤任務沒解密前，情報不能外洩。
藍淳不能說出自己正在撒加城執行任務，心情愈發一言難盡：
【确定是撒加？】
【學妹作為攻城組，就算是實習，能随便說出名字嗎？】
管理員：
【那陌生人自爆的】
【id私信給你了，趕緊】
【相信你噢，你可是靠信息量校招闖進天網系統的大佬】
【id：祝你做噩夢】
藍淳盯着，開始腦內檢索。
校友出了安全事故，照理應該直接找城管，管理員卻直接來找了藍淳，他自然有非凡之處。
藍淳，兩年前畢業于酆都市第一綜合大學，現年24周歲，罕見的信息類天賦者，萬中無一，天賦名叫【人型自走圖書館】，能選擇性記錄過的信息，在思維宮殿構建知識高塔，需要時實現快速搜索，而且，永遠不會忘記——
甚至天賦者死後，活體大腦也能被挖出來提煉數據灌注進酆都天網系統。
因為這個天賦，藍淳畢業就進了酆都天網系統。
酆都公務體系99%都是久經歷練的退役攻城手，能作為應屆生入選，必須是頂尖的優秀。
很快，記憶宮殿中挖出來了id信息。
Id祝你做噩夢挂在一個名叫“游仙蓁”的戶籍上，該戶籍歸檔在酆都1區噩夢島區，學籍存檔在酆都第二綜合大學，顯示戶籍持有人兩年前被開除。
藍淳：“……”
哦操，活體1區人！
還是個被開除的，二大眼瞎吧！
【群主】：我佛了，祝你做噩夢是1區人，來自大名鼎鼎的噩夢島區。
【管理員1】：……原來她說是同胞，還真是同胞？
【群主】：請相信我的記憶，只要id 沒錯。
【管理員2】：1區是魔窟啊，沒被吞并前的原城市之心真是太一言難盡了，都不好說到底是守護城民還是屠殺城民了，新生兒死亡率一半以上，今天能見到活體1區人，我得去刮個獎。
【管理員3】：牛逼啊，這地方出人傑的歷史概率真是高。
【群主】：是啊，我大天網的首領陳重明大佬不就是噩夢島人嗎？
【管理員1】：這話說的，守夜人游仙子不也是噩夢島人嗎？情報三傑有倆是老鄉，噩夢島送了多少英才吧。
【群主】：哈哈哈哈，就咱們市長不是。
【管理員1】：市長是老帝都人，全宇宙海都知道好不。
【管理員2】：所以，這個叫游仙蓁的，對祁琪應該沒惡意？
【管理員3】：有的話，我們又能怎麽辦呢，不過确認是同胞，會稍微安心些。
有惡意的話，同城說不準我遇上了，能幫着收拾一波，藍淳思忖。
他剛才沒有吐露全部信息。
這個游仙蓁，如果真的是二大開除的那個游仙蓁，那她可真是太出名了。
她是三年前震驚全城的二大校園叛亂事件的始作俑者，煽動了一場險些毀滅二大的校園暴/動。
沒想到竟然在一大實習群中碰見。
不過，怎麽判斷這人是真的游仙蓁還是殺了游仙蓁冒名頂替呢？
藍淳思索片刻，在邀請欄輸入祝你做噩夢的id碼。
通訊器屏幕一亮。
【@我家開圖書館不服打你邀請您進入酆都天網排名系統】
【朋友你好，我是實習群群主@我家開圖書館不服打你】
【既然說是酆都同胞，就驗證一下吧】
【不然下次相遇，打死不論】
留言嚣張刻薄，道貌岸然之下充滿鄙夷。
游仙蓁并不惱火，點擊同意邀請。
她留下真實id，就是給酆都方面留個底。
——雖然偷跑出來了吧，她也沒真打算和平洋人不死不休。
——萬一陷進去了，還得有人撈，那就必須得在酆都這邊留下動态記錄，方便抄底逃跑。
實習群是絕好的機會，群主藍淳又是個出名的，游仙蓁知道他，能夠對接上藍淳，就相當于天網系統已經查到了游仙蓁。
但游仙蓁失算的是，藍淳此刻出天網外勤，也在撒加城。
如果她真在城內出了什麽事，大概率，藍淳的境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需要撈人時，倆人都不能最快速的調動酆都城內資源。
這叫什麽？
人在外城，身不由己啊。
同意邀請後，通訊器彈出一個窗口，提示血檢，驗證真人。
游仙蓁性格粗雷爽直，直接從手臂傷口挖了塊碎肉，摁在通訊器檢測口上，擠出新鮮血汁。
嘀嘀嘀。
活體驗證通過。
藍淳那邊同步接到消息，頓時松了口氣。
【酆都天網鷹飛系統歡迎您，歷史第543221111名用戶】
【請注意，從此處開始，您的行為将受到部分監控】
【願每位出征在外的酆都人振翅為鷹，歸巢為蔭，一路平安】
【目前酆都城市群攻城手分布，境外2003451名，境內2023487名，輪休1998765名】
【您的歷史排名，暫無，即時排名1999999名】
【酆都宇宙海城市群排名暫居第14，請各位肩負榮譽，為城而戰，拼搏最偉大的勝利。】
游仙蓁：“……”
嗚哇激動嘤嘤嘤！
小姑娘心中火辣辣一片燎原的熱情啊，那個燒。
蒼蠅搓手.jpg.
點開個人中心，積分只有一項：
【拔除撒加城1/80據點【外城9區第三高中】，積十分。】
【霧大鬼多，監控可能有誤，請壯士多加小心】
壯士游仙蓁：“？？？”
奇怪，鷹飛系統怎麽知道有80個據點的？
還知道我拔了哪一個？
游仙蓁莫名覺得後背發毛，像是被一雙無形的眼睛盯住。
随着積分項更新，屏幕右下角的鬼首标志跳動着亮起來。
游仙蓁下意識點開——
是【酆都國土榜】。
【編號543221111已累計為酆都攻下0.23平方公裏陸地】
【您永遠是酆都的驕傲】
游仙蓁：“……”
一股猛烈的情緒沖上心頭，游仙蓁意識還沒反應過來，眼淚已經湧了上來。
與母城血脈與共的宿命感，随着心跳而搏動，回響在每一寸血管中。
眼前的灰霧不能遮蔽，深陷敵城也不能阻擋。
我已經步入了前輩們走過的偉業長路，并願意一生奉獻。
大酆都廣袤無垠的陸地，未來将有一片，永遠印上我的名字！
中二病美少女.游仙蓁握緊小拳頭，自我感動的熱淚盈眶。
與此同時，撒加城高空平流層，濃霧之上，一只燦金色的眼睛在白雲中浮沉，漸漸閉合，它光芒璀璨，冷漠地掃視着下方城市，宛如一萬丈陽光的光帶濃縮而成，光明不可直視。
天網中心，随着光眼閉合，陳重明睜開眼睛，沖孟秦先搖搖頭。
“霧太濃，遮擋自然光。”
“我的光眼還是不能完全看清。”陳重明說。
孟秦先把玩着手中護身符。
——細看，上面的蘇繡紋的是【平安喜樂，幸福無噩】，落款【游仙子】。
“這城有點意思啊。”孟市長玩味笑起來。
陳重明看他狗頭就想敲西瓜：“收起霸總風，你現在是本體又不是分神。”
“別犯神經病了。”
“拿下吧，秦先，吃了撒加，酆都的宇宙海排名能再進一步，逼近亞特蘭蒂斯。”
孟秦先點頭，沒說話。
“……”
陳重明挑眉。
孟秦先也眉毛跳舞。
倆人幹瞪眼。
片刻後，孟秦先調侃：“丁級市而已。”
“這次我要真身去了，下次宇宙海大會，我得被【妖都】的左前鋒笑話死。”
陳重明對鐵磁這種死要面子的性格極為了解：
“所以？你要叫哪個分神去？”
“丁級市本身是不需要你去的，但是這實際對陣的是同樣觊觎撒加城的平洋，我建議，找個能力強的。”
孟秦先摸鼻子，光影變幻，映照清楚了他另外半邊臉慘白色的皮膚，像死人一般。
“那就，讓無常去吧。”
“希望一切順利，收服撒加。”
“同時，檢測清楚游仙蓁的天賦能不能頂替仙子，為酆都所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