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霧

第28章

不知不覺, 林霧窩在沙發裏看到深夜，等想起來是不是該睡覺了，一看表, 居然已經淩晨一點半了。

放假第一天，林霧才調整回沒多久的作息就隐隐有崩盤趨勢。

趕緊關掉電視，上床睡覺。

閉眼睛睡啊睡。

兩點，醒着。

兩點半，依然沒睡着。

三點，林霧終于睜開眼睛，放棄。

窗簾在白天收拾屋子的時候拉開, 就沒再遮上。

此刻，外面霓虹多彩，星光明亮。

沒了白天必須上課的壓力，體內的那股向往夜的躁動仿佛又回來了。

林霧順着本能起床, 下地，走過去打開窗戶。

冬夜的寒風呼啦啦灌進來, 凜冽得像刀子，一下子就把林霧的臉吹木了。

他從身體到靈魂霎時清醒, “啪”地把窗戶重新關上。

他畢竟還不是一匹真正的狼，而且就算真正的狼，在東北寒冷近零下二十度的冷風裏也夠嗆。

不過就剛才那一下夜的冷空氣，便讓他渾身毛孔都打開了似的舒暢。

冷是真冷，爽也是真爽。

站在窗前, 才真正看見了月亮。

今天是上弦月, 一半光明一半黑暗，光明的皎潔更盛，黑暗的于夜空融為一體。

可林霧感覺自己能看見那隐匿在黑暗中的半個邊緣, 這所謂的半月，在他眼裏，仍是黑暗分明的整個圓月亮。

不知不覺，他哼起了很古早的一首港臺歌曲，唱的就是狼，随着低沉悠遠的旋律，好似真的化身為狼，在荒涼的曠野，孤獨前行。

“叮咚。”

沒靜音的手機在床上響起信息提示聲。

林霧剛起頭的第二首歌，就這樣被打斷。

王野：到家了？

看清信息內容，林霧想把王野送到他剛才神游的荒野。

林霧：這位同學，現在是淩晨三點十一分。

王野：看來是到了。

林霧：理論上我不光應該到了，還應該在香甜地睡覺！

王野：香甜你還回我信息

林霧：……

王野：睡不着吧？

王野：滿屋溜達呢？

王野：還是又看月亮唱歌了？

林霧：……

王野：哦，唱歌了。

王野：別對着月亮了，對着我吧。

林霧：你也睡不着？

王野：也？

林霧：好吧你贏了，我就是睡不着。也不知道怎麽的，我在學校作息調整挺好了，這才回來第一天，就崩了。

王野：睡得着就睡，睡不着就不睡，哪那麽多事兒。

林霧：別裝潇灑，你要不想睡，讓我唱什麽歌？

王野：你的歌是多功能的

林霧：？

王野：想睡的時候催眠，不想睡的時候提神。

林霧：……信不信我拉黑你

王野：[誰給你開天辟地的勇氣，盤古嗎？.jpg]

林霧服得透透的了，王野同學的裝備那是“氣場+氣勢+氣質+發型+表情包”的五重護甲，一路碾壓，所向披靡。

不過——

【睡得着就睡，睡不着就不睡，哪那麽多事兒。】

又往上看回這條信息，林霧勾起嘴角。也是，都放假了，愛睡不睡，誰管的着！

墅林水岸。

沿着城市最繁華的河段，鬧中取靜的別墅區。

王野僅穿着薄外套坐在三樓卧室外的露臺，也沒覺得冷。

樹影掩着河畔，月光照在結了冰的水面上，像刷了一層銀色。

終于，安靜了好幾分鐘的微信那頭，發來了今夜單曲，歌名就一個字，狼。

王野直接點擊語音外放。

林霧的聲音便悠悠揚揚飄散出來——

“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走在無垠的曠野中~~”

歌一如既往地上頭。

十分鐘後。

王野：再來一個。

那邊的小歌手林同學估計也唱嗨了，二話不說又丢過來新作品，歌曲是全新的，但歌名還和上一個一樣，狼。

“我害怕一到月圓時分~~一轉身一閃神一下失去了方寸~~”

聽着是挺來勁，但王野同學不樂意了。

王野：怎麽都是狼？

王野：來個老虎[百獸之王的怒吼.jpg]

林·點歌機·有求必應：“兩只老虎兩只老虎~~”

王野：你是嫌夜太短還是命太長？

林霧：哎喲，這回竟然不是表情包！[發現新大陸.jpg]

王野：……

林霧：行啦行啦，給你一首正經的金曲。

十五分鐘後。

動感光波來了。

“問誰主沉浮~男人一生不會服輸~做到頂天立地一身正氣~氣勢如虎~~”

王野：“……”

一個夜晚，兩人聊天，四首金曲，八個畫風。

林霧一直跟王野聊到早上，旭日東升，天光大亮。

城市蘇醒，窗外喧嚣起來。

林霧終于打了個哈欠，和王野說不聊了，要睡了。

哪成想這邊剛結束，333已經有兄弟起床了。

AAA李駿馳：[照片][照片][照片]

林霧無縫切換到333聊天群，點開照片，就見李駿馳在雪地裏打滾，滾得自己全身都是雪，然後來幾張牙比雪還白的自拍。

林霧：帥到模糊了[點贊]

AAA李駿馳：我去，你起挺早啊

林霧：……你是誇我還誇自己呢？

AAA李駿馳：我這不是興奮麽，真的，我現在就在山上呢！

李駿馳家山清水秀，夏天有麥浪，冬天有冰河，春天山花遍野，秋天森林落葉。

AAA李駿馳：這一路狂奔，爽死了，我剛才還在山頭吼了兩嗓子哈哈

AAA李駿馳：學校操場根本沒法比！

林霧：嗯，充分感覺到你撲面而來的興奮了。

AAA李駿馳：唉，在學校吧，就覺得跑得比以前快了，其他也沒什麽。

AAA李駿馳：但這一回來我才發現，我真變了。

AAA李駿馳：就村後頭這座山，我早八百年就跑膩了，高中以後再沒上去過，一點想法都沒有，但今天我往山上跑，巨開心，巨釋放，就像我本來就應該這樣，就應該無拘無束漫山遍野地跑。

林霧：那就跑呗，我想去荒野狼嚎，還找不到地兒呢

AAA李駿馳：可我怕回學校以後也這樣，咋辦啊？

林霧：你想太多了，你這就是剛放假，還新鮮呢，等野夠了你就消停了。

AAA李駿馳：我就是怕我真變成馬了

林霧：不可能。

AAA李駿馳：野性覺醒這玩意兒科學家都沒研究明白呢，你敢确定？

林霧：我不确定野性覺醒，但我确定你。

AAA李駿馳：？

林霧：[紅包]

AAA李駿馳領取了你的紅包。

AAA李駿馳：怎麽才一塊錢？

AAA李駿馳：還有你給我發紅包幹啥？

林霧：不知道幹啥你還接這麽快？

AAA李駿馳：紅包不搶，腦子白長！

林霧：所以放心吧，你和你的覺醒科屬之間有着無法逾越的鴻溝。

林霧：馬愛草，你愛錢。

AAA李駿馳：……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放寬了心的李駿馳繼續奔跑，林霧本來還想等其他兄弟起床，也聊上兩句，可等着等着，就抱着被子睡着了。

直到被開門聲驚醒。

或許是被昨天一屋子狼藉留下了疑影，剛聽到隔着一層門板并不那麽真切的指紋鎖語音提示“歡迎回家”，他就猛地睜開眼睛，鯉魚打挺似的從床上坐起。

接着才是真正門鎖轉動開啓的聲音。

一個十三、四歲的初中少年帶着一幫同齡的朋友，鞋都不換就這麽大咧咧進了屋，除了帶頭的，後面每個人都抱着一大袋零食或飲料。

進來了他們才發現床上有人，吵鬧嬉笑聲立刻沒了。

空氣突然安靜。

穿着名牌羽絨服的帶頭少年，愣愣看着床上的林霧，先是錯愕，好半天才緩過神，叫了一聲：“哥……”

林霧看這熟門熟路的架勢，再聯想昨天的場面，大概懂了。

假期天寒地凍的，小朋友們不愛外頭跑，找個聚點關起門來撒野最惬意了。

“我爸沒說你回來……”少年，也是林霧同父異母的弟弟，林川，有點不知所措。

“沒事兒，”林霧爽朗笑笑，下床開始收被子，“我今天本來也要出去，你們在這兒玩吧。”

林川松口氣，朝他咧開嘴，連聲音都比剛才活潑了：“謝謝哥！”

林霧很快穿戴完畢，把公寓留給小朋友們鬧騰。

防盜門開了又合。

待人走了，屋裏那幾個從頭到尾沒敢吱聲的小夥伴，才湊到林川旁邊問：“那誰啊？你親哥啊？”

“我爸和以前那女的生的。”林川滿不在乎道，一邊找游戲機，“switch呢，誰拿着了？”

總覺得自己鸠占鵲巢的小夥伴們，還是有點心虛：“這是他的房子還是你爸的房子啊？”

“當然是我爸的，”林川把遞過來的switch熟練連上電視機，“就是暫時給他住。”

“那咱們今天還能像上回那樣通宵麽？”

林川：“必須的啊。”

“他要是晚上回來了呢？”

林川：“我就再說點好話呗，他心軟，一求就管用。”

“你咋那麽慫，這不是你爸房子麽？”

林川：“那也是我爸答應給他住的，以為他不回來，才讓我用，我要是太過分，我爸該說我了。”

“以後咱們是不是得換地方了？”

“估計是。”林川盤腿坐地上，一邊看着電視慢慢清晰的游戲畫面，一邊拄着下巴煩惱。

大學生為啥也要放寒假，真讓人鬧心。

日光正好。冬天的太陽曬在身上雖然感覺不到多少熱度，可只要看得見陽光，就好像能驅散一些心裏的寒冷。

“歡迎光臨。”便利店換了上午班的店員，是個戴眼鏡的小哥，但同樣親切友好。

林霧要了幾串關東煮，又讓眼鏡小哥多放一些熱乎乎的湯，然後端到了旁邊窗戶前的餐臺上，一個人坐下。

他現在困得要死，所以在吃完關東煮之前，他得想好去哪裏補一覺。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歌單：《狼》，《狼》，《男人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