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沈烨霖這會兒已經不知道該嘲紀文成智商不夠,還是該嫌自己妹妹是個笨腦瓜子了。
饒是沈璇聲音壓得很低,但傅建義也就在他們數步之遙的地方。想要不去聽到這句話,其實是很難的。也就是說,這句話被她一抖出來,差不多等于傅建義也知道了。
雖然這種事,讓對方知道了也無傷大雅。可惜這輩子的傅建義,比起上輩子的那個實在是有些主動過頭。在搞清楚這人究竟有沒有重生之前,讓傅建義知道這種事,只會給他添麻煩而已。
他一向奉行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則。只要別擅自越了他的容忍線,那怎麽作都不關他的事情。可一旦觸了他心底那根高壓線,那他就絕不留情,立刻就會讓人收拾東西滾蛋。
紀文成就屬于典型的觸了那根線的人。要不是因為這許多年的關系,沈烨霖就直接跟他斷絕往來了。
回想起上一世,傅建義雖然與紀文成認識,但關系似乎也僅僅只是一般。
又或者說,其實是有點惡劣的那種。
若是在重生前,沈烨霖可能還會疑惑一下。如今他已經知道了自己周圍這群人的想法,他要是還沒弄明白,那可真就是被狗啃了腦子。
因為傅建義喜歡他,所以跟他走得很近的紀文成自然就受了牽連。而如果眼前這個傅建義是重生的,那他就一定會為了自己與紀文成斷交的事情變得更加主動。
見沈烨霖鎖眉不答,沈璇又說:“你倆到底吵了什麽呀,搞成這樣?我去問文成哥,他還死活不肯告訴我。”
沈烨霖說:“既然出來了,就安心玩你的去。跟你沒關系,別亂打聽。”
聽到這個回複,沈璇眨了眨眼。
她以前可沒看見過倆人鬧成過這種陣仗,畢竟兄弟之間很少有隔夜仇。真有什麽事兒,睡一覺起來也全忘了。就算是當初沈烨霖被紀文成搞煩了,把紀文成一腳踢出了自己身邊的朋友圈,他也沒表現出過這麽冷淡的态度。
沈璇不由咋舌:這哪是一般吵架,這是鬧大了準備要斷交啊!
這時候,身為一個好妹妹,就必須要趕快選準站位,堅決撇清和紀文成的關系!
她老實地閉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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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傅建義将他們倆人的低語收入耳中,面上不顯,心底卻是一陣波翻浪湧。
沈烨霖竟然和紀文成吵了一架,正在冷戰中?
在他的記憶裏,這兩個人的關系可一直都是很好的。直到沈烨霖因車禍去世,他也沒和紀文成鬧過一次紅臉。夢境中的傅建義對他們的親近曾一度十分嫉妒——同是天涯淪落人,他不可能察覺不出紀文成對沈烨霖的那些想法,卻偏偏沒有一絲辦法。
畢竟,人家才是那個一起玩了幾十年的發小。而他,不過是個外人罷了。
紀文成的存在,像是一個釘子,深深地紮進了傅建義的心髒。以至于在他獲得了這五年來的記憶、決定主動出擊追求沈烨霖後,第一個想的就是該如何将這個人從沈烨霖身邊拔掉。
一山不容二虎。單戀了沈烨霖這麽多年,想必紀文成也不會甘心只當一個在旁邊祝沈烨霖幸福的發小。如果他不能早點把對方搞走,就算真追到了沈烨霖,遲早也會被紀文成給插手攪黃掉。
雖然現下紀文成的名聲不好,衆人都将他當做一個靠着祖輩餘蔭度日的二世祖。但傅建義卻清楚,對方很快就會在幾年後浪子回頭,成了風光無兩的紀氏掌舵人,狠狠打了過去嘲笑他的那些人一耳光。
論手段,論心機,紀文成都不比自己差。再加上這麽多年的關系,只要他想,就絕對能将沈烨霖的任何一段感情完美破壞掉。
結果現在……紀文成居然和沈烨霖鬧了矛盾?
而且沈烨霖明顯一副不準再提的态度,态度冷淡至極。如果只是普通的矛盾,他通常不會表現出這麽強烈的反感,更何況這個人還是紀文成。那就一定是對方做了什麽他無法容忍的事情,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傅建義微微眯了眼睛。
既然紀文成主動把自己搞出了局,那他可得好好把握好這個機會。不然,豈不是太對不起對方的這番自作自受?
他神色如常地走回了倆人身邊,假裝沒瞧見沈烨霖情緒的變化,貼心地問:“是有什麽東西忘在車上了嗎?”
“沒有。”
沈烨霖迅速回答了他,點了點正在裝鹌鹑的沈璇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傻站在這裏。沈璇乖巧地“噢”了一聲,像小雞一樣地落在了後面,期期艾艾地跟着沈烨霖的步子朝大廳走去。
這麽搞了一通,沈璇是老實了,原本還算活絡的氣氛頓時也冷了下來。
傅建義倒是一點不急,只笑吟吟地帶了倆人,先去了給沈璇安排好的住處,讓人将行李放了下來。随後又對沈烨霖說:“烨霖,你的房間我安排在隔壁了。現在帶你過去看看?”
“嗯。”
傅建義笑了笑,很自然地走過去,幫他拎起了地上的行李箱。沈烨霖的動作落了個空,微微頓了頓,平靜地收回了手,對沈璇道:“有什麽問題給我打電話。”
沈璇點了點頭。
沈烨霖便轉身跟上了傅建義,随他一起去自己的房間。
對方給他安排的屋子離沈璇住的地方稍遠,位于走廊的盡頭。從透明的落地窗朝外看,剛好可以瞧見外面一望無際的碧色湖泊與連綿山林。
注意到他的目光,傅建義停下了腳步,回頭道:“是不是很漂亮?其實我會投資這裏,也是因為看上了這地方的風景。雖然偏僻了些,但心煩意亂的時候過來散散心,還是不錯的。”
确實不錯。
沈烨霖将目光轉開,略微點了點頭,表示了對他審美的認同,換回了對方一個輕笑。傅建義用門卡幫他刷開了客房的門,擰開鎖,然後說:“就是這間。”
他走進去,把沈烨霖的行李放下來,便又耐心地給沈烨霖介紹了幾句這處與別家酒店不同的地方。沈烨霖習慣性地走進衛生間,去将關起來的窗戶打開。只是用力轉了幾下,那窗戶仍鎖得死死的,竟紋絲不動。
“——我忘記說了。”
帶着笑意的低沉嗓音忽地從他耳後傳來,帶着溫熱的潮意,拂在了他暴露在外的頸後肌膚上。
傅建義站在離他很近的地方,幾乎将身體貼上了沈烨霖的後背,狀似随意地道:“這裏的窗戶跟別處也不太一樣,得——”
他伸出一只手,穩穩地握住了沈烨霖抓着長柄的手,轉了個方向,稍稍用力旋轉。只聽“咔噠”一聲,窗戶應聲而開:“——像這樣,才能打開。”
沈烨霖微微擡了眼,望向了距離自己方寸之遙的傅建義。
搭在他手背上的掌心暖熱,與沈烨霖略微發涼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很顯然,對方十分享受這種親近的距離,微挑的鳳眼略微眯起,連唇角都愉悅地上揚了幾分。
傅建義注視着近乎于被自己圈在懷中的沈烨霖,呼吸在逼仄空間中親密地交換,讓他能清楚地看到眼前人濃長的睫根。烏黑的眼睫密密地遮在對方過于漂亮的桃花眸上,像極了停在待綻花苞上的蝴蝶,美麗得讓人心顫。
沈烨霖不悅地擰起了眉。
——這個人,站的過于近了。
傅建義很快注意到了他抿緊的唇與微微繃緊的下颌,明白自己已經激起了沈烨霖的反感。盡管心中略覺遺憾,但傅建義還是迅速松開了手,适時地退後了一步,說:“不好意思,剛剛我急着給你解釋,一時間忘記了注意距離。讓你不舒服了,真的很抱歉。”
“騙鬼呢。”系統小聲道,“真以為周圍人都是瞎子噢。”
沈烨霖周圍的桃花值高得都快爆了,讓它狠狠地收割了一通,快樂得不行。但收割歸收割,它的心還是向着自家宿主的。對方如此明目張膽的行為,自然招致了它的無情吐槽。
沈烨霖沒接話。他冷淡地掃了一眼面帶愧色的傅建義,理了理弄皺的袖子,道:“沒事。”
他現在已經可以确定了,自己撿的這個傻憨系統果然不靠譜。眼前的這個傅建義,絕對跟他一樣,也是重生回來的。
上輩子,傅建義從來沒這麽親密地靠近過他。從來都是站在數步之外,沖着他露出矜持又得體的微笑。對方是很典型的商人,從不會碰沒有利潤的買賣。只有當籌碼足夠的時候,才會顯露出身為商人的瘋狂。
過去他不說話,是因為手中的籌碼不夠。而現在,五年後的那場車禍,已足以成為壓垮天平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對方再無所顧忌。
徹底除去了桎梏的傅建義當然不會再和以前一樣,僞裝成一個客氣疏離的朋友。而是會選擇主動出擊,盡其所能地去為自己争取話語權,以便能更輕松地接近他。
這趟本不存在于上一世記憶中的旅行,也正是這麽來的。
沈烨霖結束了與眼前人的對視,側身從傅建義身邊穿過。對方輕緩的呼吸在他耳旁擦邊而過,攪亂了空氣中的溫度,讓他愈發煩亂地擰深了眉頭。
他就應該把傅建義也一起拖進黑名單,讓對方和紀文成共苦作伴去。
沈烨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