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完結）
“什麽！！離末死了？他怎麽會死呢？他、他法力比你高強，你根本打不過他的。他才不會死呢，不會的不會的！！！”蘇雅震驚之下便是不信，猛搖着腦袋，後退幾大步，一個不穩跌坐在地上，任由冰冷的土地上的氣息侵入她的身體。瞪大了的眼睛中，溢滿了淚水，如串珠斷線般滑落。
勾紊立時上前，蹲在蘇雅身邊，用力的吸納，雙目興奮得暴突。
再來些，再多些，果然和記憶中一樣的鮮美！
“他怎麽死的，他是怎麽死的，你告訴我！是不是你殺了他，是你殺了他！！！”蘇雅再也不顧眼前這只是無惡不作的魇鬼，曾經害的自己險些喪失無感，只想知道離末的死因。
“中秋那夜，他自不量力來找我算賬，恰好我已經找到靈泉用了泉中靈氣，法力自要高出他許多，他當然不是我的對手……”
憤怒、除了憤怒還是憤怒！
蘇雅瞪紅了眼，尖叫這沖上去對着勾紊拳打腳踢，恨不得将他身上的肉一塊塊咬下。勾紊只是一個晃神，就甩開了她，還在她身側享受着她源源不斷的憤怒與傷心。
這麽多個月來，一直在安慰這自己他只是暫時有事不能回來，他還在某處尋找這靈泉，有朝一日他還能進到這出小院，笑笑對自己說着“蘇雅，我回來了！”
如今這美好的期盼卻被這只可惡的魇鬼狠狠戳破，他死了，他死了啊啊啊啊啊！
脫力一般倒在地上，蘇雅再也沒有力氣站起身來。
而勾紊還嫌不夠，又湊上前去：“其實若是以前的他，我即便用了靈泉之氣也是打不過的，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麽贏得？或者該說，他為什麽會輸？”
她只擡眼撇了撇他，卻是沒有力氣說話，只輕微點了點頭。
“他是因為你啊，你恐怕不知道吧，我們魇鬼若是與人類訂立契約，那邊只能以那人氣息為食。旁的人類氣息可是吸食不進的啊！”
蘇雅一驚，離末卻是不曾告訴她這點：“可我、見到他的時候，每次都供他吸納的。”因勾紊持續的吸食且不知節制，她已是渾身無力，眼神也漸漸模糊起來，卻仍固執的要知道真想，一直盯着勾紊的方向，雖然那雙眸早已沒了焦距。
“你願意供他吃食，而他卻又擔心傷了你的身子，而從不肯真的吸納。恐怕自你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那時起，他便放棄了你這份食糧了呢。”再丢出一個足以摧毀她神志的信息，滿意的看到蘇雅本已無光彩的雙眼，再次驟亮起來。
“不可能，他每次都挨近我身邊，他說我的氣息是淡淡的青色，嘗起來令人感覺清新……”忽然想起自從知道他是魇鬼，自己真的再也沒有過如此時勾紊吸食之時這種眩暈無感的時候，但是離末卻說是他刻意控制，沒讓自己吸納的太過，難道，是他騙她的？他真的已經餓了近半年了嗎……
“呵呵，我想他挨近你身邊，不過是親近你吧。”
“我那次見你們二人在房中擁吻，他可能對你頗多憐惜呢，不過那時他的元虛就已是減弱許多了。”
“這門廊上的風鈴，是他施了法的吧？啧啧，這樣只識別魇鬼的法術，我都不曾習得呢。不過他應該還常用法術幫你做些什麽吧？如此只能更加加速他的虛弱的哦！”
“其實蘇雅，是你害了他的……”
“要不是你，他可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族中首位，沒有人能撼動他的位置……”
“就因為愛上你，才讓他這麽虛弱……”
“還不知死活的來警告我理你遠一些，哈哈。”
“他死了，死的很慘，被我用幽冥火燒毀了元虛，只剩虛魂飄蕩在天地間。”
勾紊殘忍的蠱惑，徹底擊垮了蘇雅的神智，她只覺她的心也随着他一句句低語被撕成碎片，再也粘不起來。
離末……離末，是我對不起你，若不是你遇到我，若不是我……
勾紊圍着她轉了幾圈，将她周身氣息一絲不差的全吸進體內納進元虛，甚至運用了靈力探進她意識中，強迫她釋放出最後一絲清明，擠榨了所有知覺，直到蘇雅所有感官都已失去，再感受不到凜凜寒風和身下冰硬的土地……
看着已然氣若游絲的蘇雅倒在那裏，勾紊輕蔑的撇了撇嘴，轉身飄走了。
初五之後，當學院柳監院銷假回到山中，好心的想來探望過年無家可回的蘇雅時，只驚悚的看到她躺倒在院子中間，身子早已沒了一絲溫度，早已是死去多時了。
六年後，新一批的學員進駐到書院當中，其中一個嬌小靈動的女孩正和同住的女子聊着書院中的趣事。
“我跟你說，咱們書院哪都好，處處風景優美，值得賞玩，不過只有一處，你們千萬不要去。”黃衫女子刻意壓低了聲音，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似乎有什麽可怕的話就要說出。
“李姐姐，你不要吓我，我膽子小。”先前那個小一點的女孩抖着聲音，往被子裏面縮了縮。
“膽子小就要聽好了，後山的草堂那裏絕對絕對不要過去。”黃衫女很滿意她的表現，仍是用方才那種聲音說着。
“為什麽呀？那裏怎麽了？”另外一個膽子似乎稍大的綠裙女子好奇的問。
“你們剛來不知道，那裏死過一個學生，聽說是個無家可歸的孤女，又被未婚夫抛棄，大年夜的一個人死在草堂的院子裏了。據說那死了的女子的魂魄不甘心就這麽離世，常常在那草堂周圍徘徊，夜裏靠近的人，總能聽見有幽幽的哭聲，有時還能聽見那鬼魂的喊叫，說什麽‘離開我，末後悔’之類的！”
“啊——”膽小的女孩子一骨碌滾進床的裏面，拉起杯子蒙住自己的頭：“李姐姐，別說了，求你別說了！我做怕鬼啊妖啊之類的了。”
“瞧你那膽小的樣子，不過是傳說而已，還能當真啦，得了，天也晚了，睡覺吧！”
此時窗外正有一個半飄在空中的靈物，一雙鳳眼晶亮剔透，饒有趣味的聽着這個不怎麽吓人的鬼故事。
後山草堂麽？
兮顏絕世的容顏上勾出一抹譏笑，她倒要看看又是哪個世間的癡人，直到死了還留戀不去，仍甘願在受着人世的苦。
一個旋身便瞬移到了後山的那處草堂，相比于六年前，因為又多了鬼怪的傳說，使得這裏更顯灰敗破爛。兮顏幾乎是剛一接近，便探查到了那門廊上懸挂着的，仍殘留有法術的風鈴，探手取下，放在手中一握。
呵呵，原來是魇鬼的術法，似乎還在保護着一個凡人？
微皺了皺眉，魇鬼和人類，如何也不該是這樣的關系啊。放出神識探了探周遭靈氣，輕易的就将飄蕩在院中枯井邊的一縷幽魂招出。
“你是誰？”蘇雅的魂魄歪了歪頭，看這手中拿着風鈴的絕美女子。
她就是那個不肯離去的被未婚夫抛棄的女子？
兮顏眼中好奇之色更盛，這縷魂魄上并沒有怨恨之氣啊！她身上有什麽故事？懶得聽她細講，素手擡起置于芳魂頭頂，暖暖的黃光漸起，蘇雅只覺自從六年前冰冷的一夜殒命後，再沒這麽暖過。
待她再放下手，兮顏已是将蘇雅與離末的一段情緣都了然于心。輕笑出聲，原來竟是段孽緣，魇鬼與人類，本不該有所牽扯的。
“你笑什麽？”飄飄忽忽的魂魄被兮顏的法術煨暖了些，不禁靠了過去，想要汲取更多，這溫暖自從離末離開，她便再也不曾體會過了，看着那女子不似人間凡女的絕美容顏，蘇雅心中希翼她也許是什麽神仙，看她之前也是會法術的，也許……
“你認識離末嗎？他原來是只魇鬼，後來因為我死了，聽說化作了虛魂。我不知道虛魂是什麽？只好一直在這裏等他回來，你能告訴我我還能去哪裏找他嗎？”
癡傻的冤魂，直到此時還在惦念這那只魇鬼。
“我不認識他，不過我倒是知道你們的故事。”看着蘇雅懵懂的眼神漸漸清明，嘴角勾着一個豔笑：“這風鈴，是他給你的吧？”
“嗯，是他送我，為了防止有別的魇鬼進了我的屋子而我卻不知道。”
兮顏将鈴兒遞出，卻見蘇雅搖了搖頭，并不來拿：“我碰不到它，我只是魂魄。”
兮顏卻不理會，直接拉過她的手，将風鈴放在她的手中，蘇雅瞪大了眼看着手中這串鈴铛，她曾多次試着想要将它取下，只因這是離末留給的的唯一的東西，他們之間的牽連除了這鈴兒，便只有她手心那個即便成為魂魄也不曾消失的‘離’字了。
仿若捧着珍寶一般，蘇雅将風鈴捧到唇前，輕輕一吻，将自己多年的執念與愧疚印上。
“他沒有變成虛魂，現在應該還在地府受罰吧。”随意施了一個法術，兮顏探查到離末現在的情況。
“什麽？”蘇雅猛擡起頭，幾年來第一次聽到他的消息，竟然是在地府：“他為什麽受罰？他犯了什麽錯？”
“應該是當初他哄騙一個人類訂立契約，違反了地府法文，所以死後就被帶到十八層地獄中的第一層拔舌地獄，以償還他的罪責。”
“可，可是後來我是心甘情願的，我根本不怪他的呀！”
“錯了便是錯了，不因對方的原諒就能免去罪責的”兮顏涼涼的說到，吹了吹手裏不存在的灰塵，淡淡的看向蘇雅：“我勸你還是快些跟随前來帶你的鬼差回地府，好快快投胎，這一世你一生悲苦又沒造什麽惡業，下一輪回閻王定能給你個好歸宿。”
“我去地府，能見到離末嗎？”蘇雅不關心什麽下一世的歸宿，她只記得她答應過離末，要生生世世做夫妻。
兮顏看着這一縷幽魂半晌，輕吐低語：“你可聽說過，佛語有雲，生而為人必有七苦？”
蘇雅不明白這和她能不能見離末有何關系，只好随便作答：“自然聽過，佛說人生是要受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和求不得之苦的。神仙，你是神仙吧？你告訴我怎麽才能見到離末好不好？”
面對蘇雅的句句追問，兮顏卻不答她，仍然發問：“那你說說，你這一生究竟受了哪些苦呢？”問完這話，她便随意側身飄在空中，似乎半躺在并不存在的美人榻上，懶懶的等着蘇雅的回答。
蘇雅仔細的回憶了自己短暫的一生，半晌後開口：“我本并沒有機會體驗什麽生子、變老和病痛之苦，又沒有什麽想要得到的東西，故而這求不得之苦，也不算有過。原本說來是有令人讨厭的人曾出現在我身邊，我卻也并不覺得有多苦。至于死，世人皆有一死，不過早晚之分，又有什麽可苦的。說來也只是愛別離一苦，卻是讓我心中惦念，無法得安，苦楚長留心中，才讓我不願随鬼差離去，多年飄蕩在這處草房，希望能再見我夫一面，與他敘那離別之苦，再續前緣！”
“你可後悔？”兮顏直起身子，多了些專注：“我若施法，可将你二人送回相見之前，你便不用體會這苦楚，還如不曾遇見過他一般過活？”
“我不願！”蘇雅堅定的開口：“若不曾遇見過他，确實不用受着等苦楚，但是…… 我不願，我不願意我的生命裏沒有他，若是與他相戀的代價，我願意承受。”
仰起頭看着兮顏，蘇雅懇切的求着：“你若是有法力，不如送我去地府吧，我去找他，陪他一塊吃苦，等他的罪責償還完了，看閻王是将我二人打入畜生道還是什麽的，只要和他一起，我都願意！”
滿意的勾起嘴角，兮顏嬌笑出聲，游離于人世這許多個千年，不就是喜愛人類這樣執着的信念麽，那人曾說過，人生是苦，我必承受不住，他哪裏知道我的心思啊……
即便知道人生苦楚，可仍然要這苦，只因那份愛，令人無法割舍。
“我會送你去地府，不過閻王是不會讓你和你的夫君一起受苦的，你到是可以去找一個叫文卿寒的人，就說是兮顏讓你去找他的，他自會幫你！能不能如願，就看你的造化了！”
蘇雅欣喜的猛點頭，手中緊緊攥着那串風鈴。
離末，我來了找你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是我不好……
等我……
施法将蘇雅的魂魄送去地府那個人那裏，滿意的聽到不過一會，那人就用傳音低吼在她腦海中：“兮顏！！你又給我找麻煩！！！”
呵呵，文判啊文判，枉你自诩冷靜自持，在我的手中，不是照樣氣的跳腳？
只是，不知我什麽時候，才能見到你臉上能現出，除了冷靜與氣惱之外的另一種情緒呢？我已經等了太久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