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柳織織可沒心情與對方咬文嚼字,只下意識後退着。
她不由結巴起來:“你……你是唐離?”
唐離仍一步步地朝她走,他道:“看來你的所謂失憶,還真是記事記人,只不記臉,這就是失心的後遺症?”
屁的失心後遺症!
柳織織感覺只想哭,未想她心安理得相伴于行的人竟是唐離,更未想她首先看中的男人竟是唐離!
那個挖心變态,殺人狂魔!
她居然撩了他!
她不由思起他兩次把她敲暈,這若是擱在他心情不好,或是僅僅一個念頭不好的時候,怕是直接随手将她給捏碎了。
思及此,她便又想起剛才他在随手間,便要了數條人命一幕。
太驚悚!
她朝身後看了看,考慮逃跑的可能性。
唐離看出她的想法,現在他也不和她裝,只轉身沿着林子朝回走,随口丢下一句:“若是不想即刻丢命,就老實跟上。”
柳織織立在遠處,僵僵地不動。
她不想死,也不想跟上他。
可想起他那連薛雁南都追不上的輕功,她是半點其他的辦法都沒有。
她吸了吸鼻子,只能暫時邁步。
在林中行走間,她腦中設想了無數種逃跑的方法,最終的畫面都只有一個,那便是和拍賣會上那綠衣女子一樣。
單是想想那個畫面,她就提不起現在跑的勇氣。
她沮喪了。
兩人一前一後地緩緩前行,距離不知不覺拉得越開,但前頭的唐離始終未說什麽,昭示着他的自信。
自信她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直到他們再回到原處時,宴七已駕着馬車在那裏候着。
柳織織看着唐離上馬車後,便猶猶豫豫地過去坐在了宴七的身邊,惹得宴七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裏頭唐離忽地出聲:“進來。”
雖是輕飄飄的兩個字,落在柳織織耳裏,卻像是催命魔咒。
她才不要與虎同坐,她便試着以一副卑微又誠懇的語氣說道:“以我的身份,坐這外面就好。”
“進來。”他重申。
“我……”她急得差點反抗。
她遲疑了半晌,不得不萬分不甘願地進入馬車內,吞吞地由她之前坐着的位置坐下,就是往一邊移了些。
她瞧了他一眼,撇着嘴側身朝外。
唐離瞧着她那唯唯諾諾中,含着份委屈巴巴,又無可奈何的小可憐樣,心覺有趣地笑了起來。
他環胸倚着車壁:“給我下藥,嗯?”
柳織織聞言,這才記起他裝書生時,她不僅強拉着他抱了她,還給他下了迷藥,扒了他的衣服。
她不由有些哆嗦,這簡直是在虎身上扒皮。
後來想起什麽,她便為自己辯解起來:“我說哥,你的迷藥對童落都沒用,怎麽可能對你有用,那明顯是你……”
是他故意裝的,也難怪後來他出現得那麽快。
唐離揚眉:“嗯?”
“……”
柳織織果斷閉了嘴,放棄與他講道理。
唐離又道:“還訓我麽?”
“不訓了。”
“還撩我麽?”
“不撩了。”
柳織織記得在原書中,倒沒看出這厮這麽小氣吧啦,包括芝麻綠豆的小事,他老人家居然也都記着。
唐離的聲音變涼:“還敢逃麽?”
不逃等死嗎?
柳織織暗暗道。
這一次,她欲哭無淚地反問他:“你都已經拿了女配……不是,你都已經拿了我的心了,還想怎樣?”
話語間,她小心看了看他。
唐離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她的身體上:“不是還有其他的?”
“……”
柳織織臉色大變,下意識趕緊抱住自己的身體。
所以他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即将剖她的腹,拿她的器.官。
變态惡魔!
這果然和她最開始想得一樣。
“你……”她瑟瑟地趕緊又離他遠了些。
“我怎麽?”
唐離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似乎很是欣賞她那副無措恐懼,可憐得像個被逮的小白兔似的模樣。
世間死法無數種,被剖算是尤其恐怖的。
柳織織接受不來,她寧願讓薛雁南一劍刺死她。
她稍思,只能可憐巴巴地又朝他移了回去,她試着拉了拉他的衣擺,見他未拒絕,便企圖讨好他:“糖糖,我……”
“閉嘴!”
唐離的臉明顯沉了,并将自己的衣擺一把抽出:“你若再敢這麽喚我,我現在就将你給剖了。”
柳織織馬上轉而喚了句:“大哥!”
似也不滿意,唐離冷哼了聲,轉頭看向窗外。
柳織織還想試着讨好他,可看出他似有不愉,便在張了張嘴後,又把聲音吞了回去。她重新坐回離他最遠的地方,側身倚着車壁吸了吸鼻子,有似有似無的哭意,老可憐。
馬車前行了一陣,唐離又看向她。
他稍思,便微微傾身,伸出折扇挑起她的下巴。
他看着她的眼:“無淚?”
柳織織無辜又可憐地迎視着他,只搖了搖頭。
唐離又看了她一陣,眸色微動間便朝車壁倚了回去,他的目光仍落在她身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柳織織側回身,隐隐嘆了口氣。
這種等着被剖的感覺,讓她始終坐立不安,便下意識随手拿了包吃食抱在懷裏,不停往嘴裏塞。
唐離瞧到這一幕,眉頭挑了下。
後來的柳織織未再出過聲,只是吃完一包東西,再拿一包,那只顧木讷進食的樣子,明顯要比來時更能吃。
唐離不懂她,只心覺有趣地看着她。
因着天色早,離都城的路途不算遠,宴七便駕着馬車直奔都城,哪怕中途柳織織又在大白天的哈欠不止。
唐離只将她打哈欠的模樣收入眼底,若有所思。
直到察覺到什麽,他忽然轉眸。
此時的前方不遠處,薛雁南正領着精兵騎馬過來攔住馬車的去路,馬車被逼得立即停下,随之被圍住。
柳織織聽到密集的馬蹄聲,便轉眸朝外看去。
精兵有幾百號,本是頗寬的大道,瞬間被密集地填滿,場面頗為壯觀,對柳織織來說,也頗為吓人。
她抱着吃的,忘記了動。
宴七稍愣,馬上将車簾撩開。
薛雁南威風凜凜地坐在馬背上,冷眼瞧着唐離。
首先出聲的是薛雁南身邊的吳意,吳意大喝:“交出洺滫草和千年血參。”
唐離仍坐在馬車內,倒是依舊一派悠閑的模樣,他把玩着折扇,将周遭精兵環視一圈,才稍稍一笑。
他不徐不疾地說道:“世子似乎是第一次朝我出兵。”
這小子明顯是被逼急了,就為了個女人。
薛雁南終于冰冷出聲:“你欺人太甚。”
柳織織先是又看了看薛雁南領的這一群精兵,再看了看她身旁依然毫無半點畏懼之色的唐離。
她忽略不妙,這怕不是要血流成河。
與強大不可測,又殺人不眨眼的唐離硬扛,絕對是送命。
她半點不願看到死人!
正是她這麽想時,薛雁南忽地一揮手,所有精兵便陸續朝馬車攻來,她暗罵了聲糟糕,便立即閉上眼。
在她閉眼的瞬間,她感覺自己被熟悉的氣息環住,迅速躍起。
她下意識睜眼,便見到唐離再次帶着她在空中飛,她回頭一瞧,發現薛雁南的兵已在馬車前倒了一部分。
因着他們離開的速度太快,她分不清那些兵是死了,還是暈了。
這……
簡直是拿唐離沒辦法了?
薛雁南看着他們離開的方向,俊臉上的寒意更濃。
他立即下令:“去國師府。”
随着他的一聲令下,他便帶着未倒下的兵策馬往都城的方向去,帶起陣陣飛揚的塵土,久久不散。
然,當他們即将到都城城門時,一名中年男子立在他們前方。
該中年男子生得英姿非凡,雖已不年輕,瞧着仍舊俊郎不輸給那些年輕人,反而多了份成熟內斂的韻味。
他那身錦衣玉帶,昭示着他的身份不凡。
此人正是薛雁南的父親,位高權重的武昭王,不怒自威的他負手立在那裏,使得薛雁南領着兵停止了前進。
薛雁南下馬,喚了聲:“爹。”
武昭王看着兒子:“你這是要領兵去國師府?”
薛雁南沉默,算是承認。
武昭王沉沉地道了句:“胡鬧,你明知此事不妥。”
薛雁南仍舊沉默。
作為薛雁南的父親,其權勢自然高于自己兒子,兒子做此事的原由,他自然也已如數得知。
他知道唐離欺人太甚,但他們也萬不可亂了分寸。
貿然領兵去國師府,簡直胡鬧。
能理解兒子的他似有嘆息,随即朝其身後的衆精兵吩咐道:“都回去,萬不可再随世子行魯莽之事。”
衆精兵未作遲疑,陸續散去。
薛雁南抿着薄唇,握起拳頭,終于再出聲:“此次事關人命。”
武昭王道:“為父知道,但急不得。”
薛雁南再默了會,便冷沉地扔下一句:“我不會與他罷休。”
言罷他大步離去。
武昭王轉身看着他的背影,似有無奈。
至于唐離,當下已帶着柳織織直接由國師府前落了地,他始終神色自若,全然未受外來的半點影響。
他放開柳織織,悠悠地踏進國師府。
柳織織不得不跟在他身後,一副恹恹的樣子。
他們一前一後踏上回廊,恰遇迎面過來的童落,童落看到在一起的他們,面上未有意外之色,只側身讓到一旁。
柳織織看了看童落,便對唐離道:“我是不是可以去童落院中了?”
她迫不及待想離這個變态遠些。
唐離未回頭,只道:“跟着我便是。”
“我……”
柳織織很想說她不願跟,可是不敢,便只能萬分不甘願地繼續做着他的小尾巴,暗暗用粗話問候他。
唐離所住的院子叫成樂軒,很快他們便到了。
柳織織跟着他進入書房,見他東轉入了藥閣,腳步便再難擡起。如今的她,對他來說,就是藥,她自然不想進去。
她猶豫了下,便選擇靠牆站在藥閣外。
唐離看了她一眼,只由藥幾後坐下,執筆書寫起什麽。
柳織織低頭瞧了瞧還被她抱在懷裏的一包無皮幹果,始終惶恐不安的她下意識又不停吃了起來。
唐離執筆動作稍頓,擡眸又看了她一眼。
宛若行雲流水間,他寫好一個藥方時,恰後一步歸來的宴七踏入。
他吩咐宴七:“去備藥。”
随着宴七應下拿起藥方和藥材離去,他單手撐着腦袋閉眼假寐起來,也不知是累了,還是在想些什麽。
柳織織瞥了瞥他,繼續啃着幹果。
整個寂靜的書房中,一時間只可聞見她的吧唧聲。
半晌後,唐離忽然睜眼對她道:“不準吃。”
柳織織問道:“為什麽?”
“很吵。”
“可是我怕你。”柳織織企圖賣可憐,她吞下嘴裏的幹果,委屈地說道,“吃東西,我能覺得踏實些。”
她這張臉委屈起來,擱在其他男人眼裏,無疑是容易心生憐憫的。
但唐離不是其他男人。
他看着她這副模樣,稍默後,反而露出一絲惡趣味的笑容。
柳織織忽覺不妙。
唐離放下撐着腦袋的手,将一個看起來極為厚實的小箱子挪到自己面前,并朝她勾了勾手指:“過來,給你看個寶貝。”
寶貝?
柳織織稍思,便搖了搖頭。
唐離眼睛稍眯:“別讓我說第二遍。”
“……”
柳織織不敢惹怒他,只能猶猶豫豫地踏入藥閣,朝着他走去。
索性只是讓她看寶貝,不是把她做成寶貝。
她目睹着唐離打開那個小箱子,她靠近時,恰看清箱中是一堆冰,冰內包圍的似乎是一塊肉。
她怔住,忽然更覺不妙。
唐離看着她的神情問道:“可知道這是什麽?”
她搖了搖頭。
唐離勾唇:“你的心。”
柳織織聞言,陡地呆成木頭。
她的心?
還是冰鎮的?
她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大步跑了出去,在一棵樹下幹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