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詹姆斯
賀非聽完,忍不住抓起了江城恺的右手。
上面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痕,血肉外翻,看上去觸目驚心。
賀非只看了一眼就別開了眼,然後默默地招來了給恬恬治愈到一半的毛球,放到了江少将的手上。
江城恺縮了縮手,道:“我這點傷不要緊,你先給恬恬治。”
賀非看了一眼江城恬,見他臉色比剛才好了許多,呼吸也算比較平穩,便道:“他現在死不了了,反正你也說你是小傷,很快就會好了。”
說着,毛球就朝江少将的手掌上發射了一道藍光。
然後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
前後不到十秒,特別迅速!
毛球驕傲地挺了一下胸,然後蔫噠噠地趴成了一坨。
好累,一下子久了兩個人,餓了。
“啾——”毛球虛弱地叫了一聲。
賀非立馬明白,用精神力給毛球溫養了一番,毛球舒适地抖了抖毛,一臉惬意。
一天多次使用精神力的賀非也有些累了,額頭上沁出了不少的汗水。
江城恺心疼地替他擦了擦,結果抹了人一臉血。
賀非看着江城恺尴尬的表情,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還好外星人的血是綠色的,這要是紅色的,他分分鐘暈倒。到時候江少将就要扛着一個媳婦一個弟弟回家,別提多苦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媳婦和弟弟劈腿然後江少将把兩個人都打殘了帶回來的呢……呸呸呸!
Advertisement
“啾啾!”
毛球突然在江少将手掌上跳了兩下,小短翅膀朝江城恬的屍體……身體上一指。
賀非看過去,只見一層暖洋洋的淺黃色柔光從江城恬的身上發出,一根根手指粗細的光纖從他的身上冒出頭來,最後形成了一片薄薄的光膜,覆蓋在他的身上。光膜又緩緩朝上擡,就好像是要從他的身上剝離開那樣,一點一點地升上半空,最終團成了一個光團。
“這應該是俐鉑塔的原形。”江城恺突然道。
“……什麽?”賀非沒聽懂。
“俐鉑塔是吟音獸,我早該想到這一點的,”江城恺的表情似是有些懊惱,“吟音獸從出生起的那一刻,就是光團一般的存在,等到長大一些之後才會表現出類似于禽類的外形。”
那和附身在江城恬身上有什麽關系?
賀非用眼神詢問。
江城恺繼續道:“而吟音獸最大的特點,便是他們身上的十二對光翼,這十二對光翼從出生起便伴随着他們,随着年齡的增大,能力的增強,十二對光翼的十二種能力也會随之被激活。其中有三種是他們的本能。第一對,是源始,代表着他們的生命。第二對,便是依附,吟音獸不能幻化出人類一樣的身體,所以他們只能用類人基因制造出軀體,讓自己的原身依附在上面,就像操縱傀儡一樣。第三對,就是我們剛才所看到的翺翔。”
“你是說,這個光團是俐鉑塔?”賀非指了指半空,“而且他依附在了江城恬的身上?”
“目前看來,是這樣沒錯,你不是感知到了俐鉑塔的強烈精神力波動嗎?我認為就是他依附到老三身上時發出來的。而且吟音獸就算要換身體,一般也會選擇沒有生命跡象的軀體。”
賀非不禁朝江城恬看去。
恬恬雖然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看上去生命跡象十分微弱,但他的胸口仍有起伏,說明還是活人。
可俐鉑塔為什麽會選上他呢?
賀非微微皺起了眉頭。
上次重傷了恬恬,是為了用精神力把他引到學校,這一次恬恬失蹤,最後仍然是攻擊了江少将和他。難道這又是什麽陰謀?
每一次都是江城恬,就連賀非也忍不住替他的倒黴默哀。
而且每次都受這麽重傷!
說話間,半空中的那團光暈開始動了,它緩緩地蠕動着,從橢圓形的光團裏伸出兩只翅膀,而後是雙腳,最後才是頭部,和一條巨長的尾羽。
看上去就跟一只發光的鳳凰似的。
仿佛要印證賀非的話一般,吟音獸狀态的俐鉑塔在半空中輕吟了一聲,掉頭就往另一個方向飛去。
賀非忙問:“追嗎?”
江城恺不假思索地點頭。
然而俐鉑塔飛了沒一會兒就停下來了,一團小小的光暈就在不遠處,飛落到了地上。
賀非幫着江少将把恬恬弟弟搬到背上,他又順着剛才匕首被扔飛的方向,把它撿了回來。
銀色的匕首上滿是綠色的血跡,就跟拿來砍了樹似的,賀非有點想笑,但想起這是江少将和恬恬的血,又笑不出來了。
兩人朝俐鉑塔降落的方向走了過去。
恰好看到發光的吟音獸依附上俐鉑塔身體的那一幕。吟音獸的肚子上再次伸出無數光釺,一根一根地貼到了俐鉑塔的身體上,而後慢慢貼合,融合,直至整只鳥都依附到了這具身體上。
依附完畢,俐鉑塔身上的光暈也漸漸消散了下去。
他的眼睛動了動,緩緩睜開了雙眼。
江城恺和賀非下意識往樹後一躲。
毛球才看見自己的同類,還沒激動多久,就看到同類跑進了一個吞芽星人的體內,自然不高興,撲騰着小短翅膀就跑人家身上去了,賀非攔都攔不住。
于是俐鉑塔一清醒過來,看到的就是一個拳頭大小,蹲在自己胸口“啾啾”直叫的小毛球。
除了按照命令殺人的時候,俐鉑塔平時還是十分有少男心的。
他好奇地捧起毛球,朝他笑了一下。
毛球也感受到了他的友善,友好地張開了小短翅膀。
可以樣你摸摸!
可惜俐鉑塔沒能get到毛球的善意,只是捧着他,一直看。
毛球久久沒有得到虎摸,只好遺憾地垂下了小短翅膀。
江城恺幹咳了一聲。
俐鉑塔的手一抖,差點沒把毛球扔出去。毛球連忙團成一個球,趴在俐鉑塔手掌上,生怕和大地來一個親密接觸。
江城恺背着江城恬從樹後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賀非本來不想出來的,但是又覺得這樣好像顯得自己特別膽小,也只好默默地走了出來。
俐鉑塔瞪大着眼睛看着三個人。他認出了江城恺是之前一直和他說話的,朝他友好地笑了一下。認出了賀非是之前入侵過他記憶的,弄得他頭疼了好幾天,于是就投去了一個不怎麽和諧的怒瞪。
賀非:“……”好無辜。
最後,江城恬也被認了出來。
俐鉑塔顯然見過這個被他附身過的正在昏迷中的青年,指着他,半天沒能發出一個音節。
江城恺朝後看了弟弟一眼,道:“你認識他?”
俐鉑塔點點頭。
“他是什麽時候來到這裏的?”
俐鉑塔想了想,道:“昨天,晚上,我唱歌,他來了。”
江城恺“嗯”了一聲,也沒有多問昨天晚上的情況,而是道:“那你呢?為什麽要從軍部逃走,是怎麽逃走的?”
“爸爸,讓我走的。”
俐鉑塔的話讓賀非大吃一驚,“你爸爸?……是那個黑袍人嗎?”
俐鉑塔也很驚訝,點了點頭道:“你也認識他嗎?你是他的朋友嗎?”
賀非心說我和他是仇人還差不多,表面上卻仍是盡量平靜,繼續道:“我不是他的朋友,但是見過幾面。”在夢裏見的,也算見過吧。
江城恺趁機追問道:“你知道你爸爸現在在哪裏嗎?”
俐鉑塔道:“在家裏啊。”
江城恺道:“……哪個家?”
俐鉑塔道:“就是我之前住的那個家啊。”
江城恺:“……”
賀非沉吟道:“你說,他說的會不會是第九區?”畢竟在俐鉑塔的記憶力,并沒有什麽可以稱得上是家的地方,他和黑袍人待的地方不是倉庫就是小巷子,好像一直很窮困潦倒似的。
“你說的有道理,”江城恺點頭,轉而問道,“你說的家,是不是之前待的那個玻璃房間?”
俐鉑塔果然點了頭,“就是我見到你的那個房間。”
賀非插話道:“難道他的爸爸,就是黑袍人,是第九區的工作人員?總不至于是犯人吧。”
江城恺繼續問俐鉑塔:“你能形容一下你爸爸的長相嗎?”
“長相?”俐鉑塔歪了歪頭,顯然對這個詞語很陌生。
他掌心的毛球也跟着他歪了歪腦袋。
賀非看着自家搗亂的小家夥,無奈地朝它勾了勾手指。
毛球小腦袋一頓,黑豆眼期待地看向它主人。
賀非淡定地繼續朝它攤手。
“啾……”依依不舍地朝俐鉑塔“啾啾”了兩聲,毛球就撲楞着撞到了賀非的懷裏。
賀非:“……”
麻痹,毛球長大了,胸略疼。
俐鉑塔顯然也對毛球的離開十分不舍得,那小眼神,都能滴出水來了。
可他雖然天真,也明白別人的東西不能随便拿,也就沒好意思開口問賀非要。
賀非眼睛轉了轉,突然把剛回到手上的毛球遞到了俐鉑塔面前。
俐鉑塔不解地看着他。
賀非道:“如果你能帶我們找到你爸爸,我就把奧斯特洛夫斯基借給你玩幾天。”
聽到自己名字的毛球再次驕傲挺胸!
雖然這個名字并不常用!
俐鉑塔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起來,一眨不眨地盯着毛球。
江城恺卻在一旁皺起了眉頭。
毛球扭了扭小屁股,正打算從賀非手裏奮力一躍,跳到同類身上,就看到同類離自己越來越遠,不禁不滿地回頭看主人。
賀非視而不見地把毛球揣兜裏。
要求都還沒有完成呢,怎麽能提前把獎品放送出去。
俐鉑塔的眼睛也在瞬間黯了下去,所以當賀非問他願不願意的時候,他一邊盯着賀非的口袋看,一邊忙不疊點頭,坑爹不要太幹脆。不過賀非覺得俐鉑塔可能根本不知道他爹,或者說是黑袍人讓他做的是壞事吧,否則才不可能這麽輕易就答應下來,說到底還是太天真了。
解決黑袍人的事情刻不容緩。
回去的時候,江城恺忍不住問了賀非一句:“為什麽俐鉑塔能看到你的伴靈?”
賀非:“……”
這他還真答不上來。
伴靈是吞芽星位面的設定,可俐鉑塔明明是斯嘉位面的人啊!
或許兩個人真的是同類吧……
江城恺帶着弟弟和俐鉑塔回到江家後,只休息了一個晚上,就帶着一飛船的軍人,前往第九區了,其中包括賀非和俐鉑塔。而江城恬已經被送往皇家醫院了,雖然身上的傷是沒什麽大礙了,可流掉的那些血也是要命,得好好休養。
第九區的環境一如既往地荒涼。
除了罪犯大樓,和幾棟研究室,再其他也就沒什麽東西了,就連綠化都沒見多少。
如果不是定時有人犯進來的話,這裏還真可以稱得上是與世隔絕了。
根據俐鉑塔的指路,江城恺帶着屬下來到了詹姆斯博士的研究室。
江城恺一走進來,就隐隐察覺到這裏面和上次來的時候有些許的不同。
并不是擺設上的,而是氛圍上的。
簡單的來說,他感覺到了一絲危險。
幸好他讓賀非留在了軍艦裏,待在軍艦裏,總比出來要安全一些。
江城恺朝身後的隊伍擺了擺手,衆人頓時停下腳步,嚴陣以待。
研究室裏空無一人,比起上次看到的只有三兩個研究員在裏面的場景,更顯冷清。
俐鉑塔被人從後來帶了上來。
江城恺說道:“你爸爸在哪裏?”
俐鉑塔猶豫了一下,指了指實驗室最裏面的一扇門。
“他在這裏面?”江城恺又确認了一邊。
俐鉑塔肯定地點頭。
“出來十個人,跟我一起進去。”江城恺下令道,“再來一個人,把密碼解開。”
隊伍中立刻走出來十個人,而後又從人堆裏擠出了一個專門開鎖的,上前把一個儀器按在密碼鎖上,不出十秒,鎖就自動解開了。
房間門被打開,出現的卻不是另一個房間,而是一個向下的樓梯。
江城恺做了個手勢,一行人便潛了進去。
這間地下室比想象中要深,江城恺往下走了近兩層樓的距離,才到底。樓梯的盡頭還有一扇門,還是一扇再普通不過的鐵門,連鎖都沒有。
江城恺首當其沖,打開了鐵門。
當門內的一切展現在衆人眼前的時候,所有人都震驚了。
聯邦早些年的時候,曾經出現過這樣一個方案。在每個人出生的時候,提取他身上的基因,再制作一個複制人。當本體受到無法挽回的傷害的時候,可以由這名複制人提供內髒,肢體,甚至是把本體的記憶植入複制人的腦內,讓他代替本體。
當時因為民衆的反對,認為這是違背天性的做法,乃至沒有通過法案,可是那種技術卻保留了下來,但至今為止沒有人敢觸摸法令的邊界,去制作這樣的複制人。
可門內的場景卻颠覆了在場所有人的三觀,包括江城恺。
這是一間十分寬敞的房間,卻因為裏面擺滿了圓柱形的直立營養艙而變得擁擠不堪。江城恺粗略看了一下,至少有上百個,每個營養艙裏面都站着一個人,男女皆有,雙眼緊閉,渾身不着一縷,像個物品一樣,透過玻璃的艙壁展現在衆人面前。
江城恺只看了一眼,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雖然不能說是全部,可他能夠确定,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他在“莺歌門”的案件中看到過的死者的長相!
死者的屍體早已被下葬,所以這些便是他們的複制人?!
黑袍人究竟在謀劃些什麽,他殺了這麽多的人,就是為了制造複制人?還是說,他想利用他們原本的身份,來進行什麽更可怕的計劃?
江城恺的目光在這些瓶瓶罐罐中快速掃過,可除了僵硬的被泡得發白的軀體,他沒有發現任何其他生命的跡象。
難道俐鉑塔騙了他?
不可能,如果俐鉑塔騙了他,又怎麽會讓他來這個地下室呢,這裏的秘密可不比黑袍人之前的所作所為要輕。
江城恺讓人把整個地下室搜了一遍,除了一個棵人高的盆栽之外,并無任何發現。
他只好先回到地面,向軍部報告在第九區地下室的發現。
軍部的人得知這個情況後也十分震驚,他們怎麽也想不到第九區竟然有人敢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做出這種事情,且不說謀殺了這麽多人,光是這麽多的複制人,也足夠他進牢裏待幾輩子了。
軍部表示要把這些還沒有蘇醒過來的複制人運送回主星,接受調查。
俐鉑塔看到那些營養艙被人一個一個擡上來的時候,臉上露出了一絲驚慌,想也沒想就上前去阻攔,被江城恺拉下了。
“你們不能,動這個,這是爸爸……”
“俐鉑塔,地下室并沒有你的爸爸。”江城恺岔開了話題,“你能告訴我他現在藏在哪裏嗎?他還在這裏嗎?”
俐鉑塔慌亂地看了他一眼,點頭。
“那他在哪裏呢?”
“就在,房間裏。”
“他不在這裏啊,”江城恺十分耐心,“這裏都是我的下屬,還是說你的爸爸就在這些營養艙裏?”他指了指那些複制人。
俐鉑塔搖頭,卻仍是道:“爸爸就在這裏。”
江城恺環視了一下房間,除了他的屬下,就只有營養艙和那棵盆栽了。
難道他混入了軍部?江城恺搖了搖頭,這些都是他看慣了的人,除非黑袍人也是一個善于僞裝的家夥,否則不太可能混入部隊。
江城恺的視線掠過那棵盆栽,忽然頓了頓。
這個盆栽,是不是,長得太奇怪了一些?
他擡手讓盆栽邊上的軍人站遠一些,自己拿出激光槍,就朝盆栽射了一發。
就在他扣下扳機的瞬間,一個模糊的透明影子晃了晃,從盆栽上剝離開來,滾到了一邊,露出了原身,是一個被黑色長袍裹着的人。
俐鉑塔驚喜地叫出聲:“爸爸!”
黑袍人半跪在地上,兜帽因為翻滾的動作而滑了下去,露出了那張滿是褶子的臉。
江城恺的激光槍上還冒着淡淡的煙,那棵盆栽早已斷作兩截,掉在了黑袍人的身邊,散發着刺鼻的焦味,把黑袍人臉上的表情陰沉得更加猙獰。
他惡狠狠地瞪着俐鉑塔,似乎是在憤怒自己的計劃被俐鉑塔破壞。
江城恺冷眼看着黑袍人,将槍口對準了他,“沒想到居然是你,詹姆斯。”
詹姆斯喑啞地笑了兩聲,從地上站了起來,卻不是看向江城恺,而是對俐鉑塔說道:“沒想到,最後背叛我的人,居然會是你。”
俐鉑塔被瞪得後退了幾步,無措地搖了搖頭。
他沒有背叛爸爸,他怎麽可能背叛爸爸!
江城恺錯開一步,把俐鉑塔擋在了身後,“他可沒有背叛你。要怪就怪你自己,誘拐無知孩童,把他們培養成只為你服務的殺人工具,你什麽都不教他們,他們分不清是非對錯,自然也不覺得幫我們找到你是什麽錯事了。”
詹姆斯咧了咧嘴,冷笑道:“你以為抓了我,一切就結束了嗎?還是太天真了。”
江城恺皺眉:“你什麽意思?”
“你的伴侶,那個叫賀非的築夢師,他應該跟你一起來了吧?”
江城恺不動聲色,心卻是一緊。
詹姆斯嘴角的笑容更大,“最親近的人,也是最容易背叛你的人。”
江城恺冷聲道:“胡言亂語。”
賀非怎麽可能背叛他?
雖是這麽想着的,卻還是準備回軍艦一趟,雖然不相信詹姆斯,但他這麽說一定有他的道理,萬一賀非在艦上遇到了什麽事。
詹姆斯看到江城恺轉身,嘴角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用力按下手中的按鈕。
只聽一連串爆破的聲音響起,裝載着複制人的營養艙全部爆裂開來,那些複制人也随之睜開眼睛,紛紛赤身裸體地擋在了房間的各個角落。
“好好享受吧,江少将。”詹姆斯陰森森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