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宮裏等着新嫁娘

第3章 ☆、三

方川将門扣了三下。第三下結束後，門開了。一個佝偻着背的婆婆站在門口，打量着她們。

賀行往方川的後面縮了縮，一副并不想進去的樣子。

方川從袖子裏取出一塊玉佩，給那婆婆看了看。婆婆看了這玉佩後，混濁的眼裏閃出點光來。她什麽話也沒有說地轉身走去，而方川帶着賀行跟了上去。

賀行拉着方川的衣角，一邊走一邊觀察着這個院子。豬欄是空着的，門上是落了灰的。她覺出不對勁來，可是無論她怎樣拽方川的衣角，怎樣試圖往後走，方川都不為之所動。

等到了門檻那裏，賀行幹脆就站在門檻外面，不肯往裏走。方川回過頭看了她一眼，然後一把将她給抱了過去。在那一瞬間裏，賀行聽見方川小聲地對她說：“你只管吃你的東西，不要多說。”

兩人坐在桌子旁，那桌子上不僅有灰塵，而且還有黑乎乎的昆蟲在爬來爬去。賀行實在是不想多看這桌子一眼，就去看那婆婆去了哪裏。這不看倒好，仔細一看，婆婆正從一個破櫃子裏扒拉盤子。那櫃子裏更髒，應該還有老鼠之類的東西。

她用自己髒兮兮的袖子拼了命地擦盤子，盡管擦得幹淨不到哪裏去。她把幾個點心放到盤子裏，挪着小腳，頗有些欣喜地走了過來。她用眼神不斷地邀請方川，一旁的賀行覺得這個婆婆的身上簡直散發着村裏過年的味道，充滿了喜悅。

方川彎起眉眼笑了一下，先掰下一點給賀行吃。

賀行本來就已經有些餓了，雖然不太樂意，可還是接了過來。她以為自己得忍着想吐的欲望，結果咬下第一口後，賀行發現自己根本停不下來了。

這比她吃過的任何東西都要好吃。

跟她相比，方川吃得慢一些，而且吃相也很好。她與賀行一言不發地吃東西，而婆婆就在一旁站着，偶爾給盤子裏添點東西。屋子裏安安靜靜的，沒有人說話。

時間在這安靜的屋子裏流逝得很快。等第二盤糕點空了一半以後，外面的天透出點亮光。

“大人，天要亮了。”那婆婆忽然開了口。她微笑起來，同時眼裏閃着淚光。

“我遵從着祖母的教誨，一直等着大人前來。如今如願以償，終于可以離去。”

賀行不明白這個婆婆怎麽又笑又哭的，呆愣愣地坐着。這時方川順手給了她一塊點心，打發她出去玩耍。

賀行乖乖地走了出去，在院子裏一個人轉圈圈玩。

方川背對着婆婆，一直看着外面。她知道後面的人正在一點一點地變得透明。當年她對那個被她救活了的女孩子說：

“如果你非要報答我，那麽給我些點心吧。不必現在就給，等我以後路過了，你們招待我一番就好。”

這次方川前往都城，突然想起了這個約定，就朝這裏走來。只是她似乎來得有點晚了，這家的孫子輩幾乎死完，并且沒有留下什麽後代。

當方川感知到屋裏還有一個年老的婆婆守着時，意識到了什麽。她不敢确定，但又想進來看看。

于是她敲響了門。

此刻方川看着外面玩耍着的賀行，露出點笑容。等會兒她是不是也應該走出去，對賀行說同樣的話，說請你以後記得招待我就好？

正玩耍着的賀行忽然仰頭看着天空，喊道：“小姐姐，太陽出來了，你看！”

“好看嗎？”方川一面說着，一面走了出去。在她跨過門檻的那一刻，後面的老人在晨光中化作無數塵埃。

方川清晰地聽到了婆婆走之前的最後一番話：“祖母還交代了我一件事。她說，您總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她希望能有人陪伴着您。大人，我看到您這次還帶了個孩子過來，想必是已經如此了。”

已經如此？已經不再是一個人嗎？這個孩子不是自己的女兒，只是搭救的一個人而已。如果非要有什麽關系的話......

方川走到院子裏，看着賀行，問道：“最開始的時候，你為什麽不願意進來？”

賀行老老實實地答道：“害怕。”

方川有些失望，仔細想想後又釋然。小孩子的眼睛和心比旁人幹淨，對鬼敏感些很正常，實在算不得有什麽過人之處。她想多了。

但是方川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的表情卻被賀行看在了眼裏。她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有些不安。是剛才答錯了什麽，還是惹怒了這個小姐姐？她已經被扔了一次了，并不想再被扔第二次。

賀行看着方川，本來想再問問，卻聽見門口傳來嘈雜的聲音。這時她的反應可比見鬼時大多了，往豬欄那裏跑 。

方川無奈地道：“你往那裏跑幹什麽？”

“一定是流寇來了！以前有流寇進我們村子，我娘都是把我們藏在豬欄裏的。”蹲在豬欄裏的賀行還試圖把方川給拉進來，“小姐姐，這方面我很有經驗。你過來，我們一起藏着。”

方川無語地看了下蜷縮在豬欄裏的小小的人。等她轉過視線後，正對上一幫拿着刀劍的人。

這孩子的直覺居然這麽準。不過，賀行只猜對了一半，這些人拿着武器，但顯然不是什麽流寇。

那是三王爺的死士。

其中一個人指着方川，幾乎吓得說不出來話：“活，活的！”

原來三王爺要給他的死士們賞賜土地。也許是因為喝多了，三王爺說：“你們騎着馬往死裏跑吧，跑完一圈後，圈出來的地就是你們的。”

這聽上去當然很好，但是三王爺能給他們的土地只有城外這一塊兒。幾個人折騰了幾天，愣是沒能給圈出來。

因為這間屋子擋住了去路。有人想過要拆掉這裏，但是很邪門的，誰動誰倒黴。大家都說這裏絕對有鬼。

聽完這些以後，方川有些頭大。因為她發現自己無意中壞了三王爺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