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白大褂從病房裏出來,從容淡定地看着呼啦一下圍上來的幾個人,他說:“病人醒了,家屬可以探視,別太久,不可以刺激他的情緒。”
我覺得這個樣子非常酷,如果能把“病人醒了”換成“病人死了”,就更酷了。
我爸媽顯然不這麽想,畢竟裏面躺着的那位可是老楚家碩果僅存的兒子,他們感恩戴德地給白大褂鞠躬道謝,我媽本就哭啞了的嗓子聽起來跟拿指甲蓋抓毛玻璃似的。
誰能受得了?鬼都受不了。
二老沖進病房,站在床邊抓住楚雙青的手,一家三口相顧無言兩眼淚,耳邊響起抽噎聲。
我爸仰天長嘆,搓搓臉沉聲道:“好孩子,醒了就好,你還在,咱們這家就還是個家。”
我媽不住地哭天抹淚,我看她那既悲痛欲絕又欣喜若狂的樣子,像被老虎鉗子夾住了心頭肉一般難受,可她壓根就不知道體諒我,說出來的每個字都宛如在給鉗子柄施加壓力,瞬間把我絞得血肉模糊。
“兒啊,你哥哥那個沒良心的白眼狼,他那麽做是想要我和你爸的命啊!你争點氣好好活,爸媽以後就只有你了,我的兒啊!我的雙白啊,你好狠的心——”
親媽,你說的這叫什麽話,兒子我都快被委屈“活”了!
“冤枉啊,”我圍着爸媽轉了兩圈,痛心疾首道:“我真的好冤枉啊!”
沒人理我,我媽叫魂兒似的“青青白白”的嚎了一會兒,被醫生給趕了出去。
雙青垂着眼皮靜靜躺在病床上,胸口的起伏微弱卻平穩,看起來的确已經沒什麽大礙了。
我瞧着楚雙青那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恨不得沖上去拔了他的呼吸機。
心髒移植手術後的第二天,我的弟弟楚雙青終于擺脫了困擾他多年的沉疴,浴血重生了,感謝先進的醫療科學,感謝救死扶傷的醫生,謝謝你們全家。
後來幾天,我爸媽行蹤匆匆,只在送飯的時候才會派出一個代表來探望楚雙青,晚上則請了專門的護理陪床。
倒不是他們不想關懷兒子,實在因為家裏這會兒也亂成了一鍋粥,需要留人處理後事,接待吊唁,籌備葬禮。
到了第七天,曹冉來了。
雙青恢複相當不錯,正打算自己下地去上廁所,一見曹冉推門進來,馬上白着臉晃了一下,仿佛體力不支般軟軟地倒了回去。
我看他還皺着眉頭捂着心口喘了起來,實在裝得太像了,渾身散發着百花金雞綠茶之氣,演技令人嘆服,我不由得鼓起掌來。
曹冉這個傻逼,被楚雙青吓得驚呼一聲,扔下果籃沖了過來,一把扶住楚雙青,緊張道:“青青,你怎麽樣?別動別動,快躺好,我叫醫生去。”
“曹哥,我沒事,血沒供上來,緩緩就好了。”楚雙青抓着曹冉的手腕,細細白白的手指看起來虛浮無力,其實掐得死緊。
曹冉籲了口氣,道:“那就好,身體可不能出事……你想去衛生間麽?我扶你去。”
楚雙青嬌羞地點點頭,真是□□們二大爺了,算哥哥求你,別擺出一張剛被皇上翻了綠頭牌的小主臉行不行,膈應死了。
曹冉扶着楚雙青去廁所,我先一步堵在門口,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罵:“曹冉啊曹冉,你不該叫曹冉,你該叫操蛋啊!你丫不哭不鬧不悲傷也就算了,還跟楚雙青眉來眼去勾勾搭搭,他媽的什麽意思,當老子是死人?”
曹冉和楚雙青對此置若罔聞,大搖大擺地從我身體裏穿了過去。
“嘶,”雙青打了個寒噤,往曹冉懷裏靠了靠,抱怨道:“空調給太足了,有點冷。”
我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們,默默苦笑:瞧這廢話說的,我可不就是個死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