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酒神

第20章 (20)

，住在飛艇右邊的房間裏，阿波羅和顧靈司這兩個是考核組裏最後上的，住在飛艇左邊，都離得如此近了，結果還是沒遇見。

但是阿波羅的心悸還是時不時發生，在綠蘭莎那段時間裏，他做着整理的時候眼前會突然一恍惚，晚上會做很長很複雜的夢，可是醒來之後又忘了內容。

今天早晨起來的時候又是這樣，害的他差點誤了時間趕不上飛艇。

阿波羅坐在自己房間的床上，看着窗外的一切東西越變越小，飛艇已經升了上去。

綠蘭莎先決考試還是很順利的，艾倫導師很滿意，最終給的課題分也非常高，而且這次在綠蘭莎通過先決考試的學生也比往年要多，這件事該是圓滿完成，按說他如今應該放松一下，但是他現在精神卻無來由地緊繃起來。

這時候顧靈司從外面敲門進來，遞給他一杯蔬菜汁。

“你怎麽了？又在發呆？”

阿波羅接過來，喝了一口，蔬菜汁很新鮮，帶着一點微微的苦味和澀味，讓他也稍稍清醒了一下。

“這段時間實在是很奇怪，”阿波羅皺着眉頭道，“我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嗯？哪裏？”

他仍然皺着眉頭，好像很努力地想找出一個答案來，但是無果：“就是說不上來。或者說，我身邊的東西，包括我自己，都很奇怪，有時候我腦子裏會冒出來一個很奇怪的想法，我……真的是我麽？”

顧靈司聽地一頭霧水，道：“這……怎麽說？”

“就是，好像我不該是這個樣子，”阿波羅道，“像是記憶缺失了一塊，可是怎麽可能，我從小到大的事情我都記得，并沒有缺失啊。”

“要我說，那就是你被家族裏面那群人迫害出來的心理問題，”顧靈司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群人太不是東西，活在風口浪尖上，心理出現點什麽問題，反而是正常現象了。”

阿波羅想反駁這句話，但是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幹脆就默然地點了點頭，把手裏的那杯蔬菜汁喝完了。

“對了，”顧靈司像是想起什麽來一樣，“咱們校長那兒子，叫夏諾的，也和我們在一架飛艇上回首陽呢。”

阿波羅一聽這話一頭黑線，不知道該吐槽他這話題轉地毫無關聯還是該吐槽顧靈司這人心底隐藏的八卦因子又蠢蠢欲動了。

“我知道，星域網那個，”阿波羅斜他一點，“鋼琴酒那事，綠蘭莎人人都在讨論。但是那和你可沒一點關系啊。”

“誰說和我沒關系。”顧靈司一臉興味盎然，“想想我們校長，平時那副嚴肅冷淡樣子，據說他這兒子是唯一一個能讓他吃癟的人了，啧啧啧，回了首陽，可有好戲看了。”

“敢看校長的好戲，你不要命了？”

“那倒是，”顧靈司戚戚然，摸了摸鼻子，道，“不過還有件小事，夏諾好像在綠蘭莎撿了一學生回去，我也是剛聽說的，不過沒見着人。你說我們在考核組，先決考試這麽多道程序精挑細選出來的學生，還只是預備生，人家系收人，只要夏諾一點頭就行了，啧。”

“那這事就更和我們沒關系了，你管人家呢？”

“也是，”顧靈司順勢靠在牆上，嘟囔道，“畢竟首陽文學系那群人就已經夠煩了。”

這邊狄亞打開自己房間門，往外面走，夏諾說軍部餐食別有一番風味，推薦他去試試。

他正走到中段，突然頭頂上燈就亮了起來，發出紅色的閃光，一邊閃一邊發出尖銳的報警聲：“敵襲！注意！敵襲！注意！”

同時，整架飛艇猛地震了一下。

Chapter id066

狄亞差點沒站住，他還沒遇見過這種事情，也愣了一下。

首陽的飛艇走的不是尋常路線，因為尋常路線需要拐幾個彎才能到首陽，他們走的是近道，但是這近道不是人人都能走的，也算是軍艦的特權之一。

但是他們才出發不久，幾個小時而已，這塊星域離綠蘭莎也不算太遠，按理說該是安全的，怎麽會在這裏遇到敵襲，又是什麽人，會有這個膽子來襲擊首陽的軍艦，沒理由啊。

而艾倫一聽這聲音就站了起來，皺着眉頭往駕駛室趕，坐在駕駛室的艦員見他來了，也松了一口氣，但還是緊張，手抖着指着操控臺上的屏幕對他說：“艾倫老師……您看！”

艾倫身後跟着洛格，他往屏幕上看了一眼，眉頭也跟着皺了起來。

他們面對的是兩架攻擊型的艦艇，重點是，印在那艦艇上的标志，洛格一眼就認出來了。

“星際海盜。”他一拳砸在駕駛臺上，眼神裏蹦出來一些兇狠來，啐道，“一群亡命之徒。”

縱使聯邦強大，但轄域寬廣，也有管理不到的地方，星際海盜也算歷史悠久，歷史上有段時間聯邦政局混亂的時候甚至當政者都不敢拭其鋒芒，如今這種不安定因素仍然存在，無法根除。

但同時洛格和艾倫都感到奇怪，星際海盜向來目标明确，他們要錢，要值錢的貨物，或是值錢的人，用來敲詐勒索，他們這艘飛艇一看就知道沒油水，又不是貨船，怎麽會招惹海盜？況且，這是首陽軍校的飛艇，這麽明顯的标志艾倫不相信對方沒有看到，得不到好處又要得罪首陽，這群海盜腦子抽了吧？

艾倫這時候不敢逞強，星際海盜嗜殺而且沒有人性，剛剛自己的飛艇明顯被攻擊了，他才不會認為對方是手滑沒事轟着玩玩。

這明顯是有備而來，但糟糕的是，他們乘坐的這架飛艇雖然是軍用的，但是攻擊不強，這本就是首陽平時做交通工具用的，沒想過用來打仗，只是防禦方面好一些。而對方兩架艦艇，一直在逼近，海盜的機械裝備有時候甚至不輸聯邦軍隊，自己這艘艦艇就算防禦再好，也抵不過多久。

他們兩個即使實戰經驗再豐富，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翻盤，硬件上一看就知道差太多了。

他們離開綠蘭莎沒多久，綠蘭莎是重要樞紐，有駐軍，艾倫立刻試圖接通那邊的通訊，看看能不能讓他們快點趕過來。

就在這時，整個艦艇又猛地晃了一下。

那兩架艦艇在向自己發動攻擊，炮彈的威力讓這裏岌岌可危。

阿波羅和顧靈司因為這動靜也趕過來了，這艦艇上本來人就不算多，一個考核組能有多少人呢？二三十個人而已，很快，幾乎所有人都聚來了。

狄亞也過來了，他聽到警報器第一時候就倒回去找路漾和夏諾，三個人在搖晃中跌跌撞撞地到駕駛室來，因為他們的房間離駕駛室最遠，所以基本上是最後到的。

一到那裏，狄亞一眼就看到阿波羅了，對方也是，兩個人都是出乎意料的驚訝。

“你怎麽在這兒？”

異口同聲。

艾倫瞥了阿波羅一眼，問：“認識？”

阿波羅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等過了這段再來敘舊吧，”艾倫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面顯示，那兩架海盜的艦艇一直在逼近。

阿波羅想說自己和狄亞不熟敘不了什麽救，但現在不是争論的時候，自然也就閉嘴了，但他還是忍不住多打量了狄亞幾眼。

啊，他身邊的那人，他還記得在雪棵見過的，叫路漾的，居然現在也在這兒。

但是顧靈司的關注點和他的不一樣，他湊到阿波羅跟前輕聲講了一句：“原來他就是夏諾收的學生啊……看，那就是校長兒子，啧，長得和校長一點也不一樣嘛。”

阿波羅瞪了他一眼，自己這朋友哪兒都不錯，就是改不掉的八卦，現在大難臨頭了，居然還有心思關注這個。

當然顧靈司只是随口一說，被阿波羅一瞪也縮了回去。正事他還是知道的，轉過頭來，就認真嚴肅地盯着駕駛室的屏幕看了。

目前來看，情況不容樂觀。

海盜挑這個時間點來，怕也是掐好的，他們現在位于綠蘭莎至雲潭星路段的中間，這條線路讓他們能更快地回到首陽，但是這線并不是普通線路，而是一條走捷徑的小道。但是這條路之前從來沒聽說過有海盜，現在雖然駐軍不遠，但是趕過來也需要時間，但是海盜來勢洶洶，自己恐怕撐不了多久。

“他們是怎麽過來的？”洛格道，“這裏根本不是海盜活動的區域啊！”

剛看到那個标志的時候，洛格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

綠蘭莎至雲潭星路段即使再偏，那也是聯邦轄區之內的，想想看，原來那在山裏頭橫行霸道搶錢的山賊，突然跑到城市裏面搶劫了，那是一件多麽反常的事情。

“他們該是沖着這裏的哪個人來的。”夏洛低聲對狄亞這麽說，“可我們這兒，有哪個人能讓他們冒這麽大的風險，不惜得罪首陽？”

狄亞剛想回答，但是飛艇又是一整，這次更加劇烈，他一把拉住站在他旁邊的路漾才險險站穩了。

“沒事，”路漾扶住他，對他說，“會好的。”

但是事實并不像他說的那樣美好。

“飛艇後方被打中了，艦體已經發生傾斜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支撐不住的，怎麽辦啊？”

洛格望向艾倫，問道：“聯系上了麽？”

這時候他也有些急切了，他耳朵邊上都是報警聲，外面也是，操作臺這裏也是，都在提醒他們，死神在招手。

艾倫點了點頭，但是他的臉色仍然很難看：“那邊收是收到了，但是最快到這裏也要一個小時，我們……能撐這麽久麽？”

在場的所有人心裏都清楚，不能。

這件事情實在太奇怪了，讓每個人都猝不及防，甚至在遭受攻擊之後仍然想不清楚，為什麽？

這是首陽的軍艦，這上面有艾倫洛格之類受到首陽軍校器重的人，甚至還有校長的兒子，如果他們因此事而死，足以想象首陽會多震驚憤怒。

況且這麽些年星際海盜向來不惹首陽，怎麽會突然在這時候發難？

“洛格，你能看出這海盜是哪一家組織的麽？”

洛格搖了搖頭，他已經因為搖晃而快要站不穩，要稍微撐着旁邊的操作臺才能站住：“看不出來，我不認識，不是那些有名的組織裏面的任何一個，可若是小勢力，又怎麽越過重重關卡到這裏來對付我們？我覺得這事不簡單。”

說完這話以後，他又嘆了一口氣，用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然而這時候多想無用……艾倫，我沒想到，這麽多年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我們居然會不知緣由地死在這裏。”

艾倫伸手握着了他的手，想張嘴安慰他，但是他還來不及開口，下一秒就感覺到眼前一黑，整個人失去了知覺。

Chapter id067（倒v結束）

阿波羅沒想到自己會有再睜開眼睛的一天。

這是一片綠草地，他醒來的時候聞到青草和土的味道，然後，就是機器被燒毀了的特有的焦味，很難聞，有些刺鼻。

他撐起身來揉了揉眼睛，感覺自己手臂有點不靈活，痛感後知後覺地到了，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掌受了傷，劃了很長一條口子。

“醒了？”他身後傳來聲音，阿波羅連忙往後看，是狄亞。

他現在再看到人，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以至于看着狄亞那張臉，心裏都生出了一點奇怪的心思。

為什麽這人……看着有一種非比尋常的熟悉感，好像他們已經認識很久了一樣，只是自己忘了。

“還有一些人沒醒，在那邊躺着呢，但洛格說沒有什麽大礙，”狄亞又添了一句，有點沙啞的嗓音讓他一下子回到了現實裏來，晃了晃腦袋，看着狄亞指着那邊，問他，“你要不要去看看，艾倫洛格都在那邊。”

阿波羅點了點頭，試圖站起來，但是他躺了有段時間，腿上沒力氣，一撐起來差點沒站住，還是狄亞扶了他一把。

他看着狄亞，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狄亞說的那邊，是指那堆發出焦味的東西——是他們原來坐着的飛艇，但已經看不出樣子了，現在還在冒着黑煙。

阿波羅一頭霧水，所以連忙往那邊走，顧靈司醒地比他早，一看他過來，連忙上前去問：“你還好吧？”

“還好，”阿波羅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四周，“這是怎麽了？”

“洛格老師說，我們可能是運氣好，在最後時候，被突然出現的瓶形力場帶來這地方了，”顧靈司道，“否則沒有其他的解釋了，但是飛艇在力場裏受到損害，恐怕是不能帶我們走了，這也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看不見其他人，而且我們的通訊失靈，聯系不到人。艾倫和洛格老師試圖在那堆殘骸裏面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這樣我們才能像外界求助。”

瓶形力場是宇宙裏面一種奇妙的力場，它會突然出現，然後把它附近的東西吸進去然後甩到另外一個地方，聯邦軍部有時候會利用瓶形力場這個特性完成一些非常省時間的跨越，但是一般這種情況都要檢測計算一段時間，對瓶形力場有一定了解做準備才行，遇見合适的瓶形力場的幾率也非常低，而且，穿過瓶形力場也對飛艇本身的質量有要求，他們雖說是運氣好，但是飛艇本身是肯定撐不住的。

如今，也不知道那瓶形力場把他們甩到哪個地方來了。

狄亞也在旁邊默默聽着，聽完了，就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

什麽瓶形力場，那是我救了你們的命好麽？一遇到襲擊力場就出現了，哪有這麽好的運氣？

是狄亞當時在情急之下把整座飛艇以及裏面的人都帶離了現場，但是由于帶的東西太龐大，而他的神力又沒有完全恢複，以至于着陸點出現了偏差。

——對，所以他現在也不知道，他們如今是在哪兒。

但這不能和他們說，幸好洛格自圓其說找了個瓶形力場來解釋，否則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身體裏力量一下被掏空，現在也有點虛弱，臉色發白，聲音也啞。不過幸好大家都沒事，飛艇雖然破成這樣，但是裏面的人最嚴重的也不過是劃傷大腿，包紮了之後也沒有大礙。

醒來的幾個在圍着那堆飛艇殘骸在研究，夏諾也是，就連路漾也拿了一個東西低頭在看，他們在找連接外界通訊的辦法，狄亞也不懂這個，就默默在旁邊觀望着。

反正自己是死不了的，他也用不着慌。

這地方是一片草原，那一片綠色鋪滿了整個視野，有一些低矮的丘陵，地上開了一些淡色的小花，但是其餘活物卻看不見。這地方他們供人呼吸的氧氣是充足的，這也極有可能是聯邦發現過的待開發的星球，也很有可能會有人居住，但是他們掉的地方太偏了，星域網連不上，或許可以依靠飛艇上剩下的一些儀器，用比較原始的方法聯系到首陽。

首陽軍校總有鏈接內部通訊的特殊東西，軍部用的這種儀器即使在宇宙最偏的地方都能聯絡到，飛艇裏倒是有，但是現在被破壞了，艾倫他們在試圖修補。

狄亞也無法參與，這事情他不懂，靠進去也只能幫倒忙，所以他神不知鬼不覺救了人之後就呆在一邊閑地沒事做，就在旁邊坐着，這裏有些小灌木叢，他走近一看，那纏繞着生長的各類植物裏，有一種結了藍紫色的果子，但是很小，只有指甲蓋這麽大。

狄亞看着有點意思，想伸手去摘，被那東西的刺紮了好幾下。

夏諾這時候正從那邊走過來，看見他拿着那果子一臉呆愣愣的樣子，忍不住提醒他：“你別吃啊……餓了找找飛艇裏有沒有能留下來的，這東西不知道有沒有毒。”

“唔，”狄亞點了點頭，“我不吃的，只是玩玩。”

這果子是沒毒的，狄亞知道，但是不好吃，他也不打算吃。

藍紫色的果子細看，表皮是一層密密的刺，有點紮，但不是很硬，不至于紮破皮，刺也不怎麽頑強，一蹭就掉了，再擰一擰，那果子是硬的，掰開一看，果核很大，裂開了之後有股澀味和草木清香。

有點意思。

反正狄亞現在也沒事做，他扒拉這那片灌木，把那棵結着果子植物連根拔起，手被刺紮了好幾下也不在乎，一屁股坐在那裏研究了好一會兒。

他自從打算和夏諾學習之後，就很注重生活裏遇見的那些植物。回想起他當時了解到鋼琴酒，就是因為在街心花園發現了那株黑白相交的裏墨白。

這像是酒神的直覺一樣，一種神奇的第六感。植物這種東西，生活裏處處都是，或許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一株，內裏不知道潛藏着多少令人迷醉的能量。

例如裏墨白，在鋼琴酒出來之前，沒人知道，那味道寡淡的果子釀出酒來會是這個味道的。植物這個東西，向來沒有一個界限，就算是夏諾，也不可能直接給他列個單子告訴他能釀酒的植物就是這些你去學吧，它們并不能被完全分類。即使不作為釀酒的主料，也不知道它作為一點輔料會在釀造過程中有怎麽樣的作用。

他要學的還有很多。

狄亞拿着那果子去問夏諾：“你認識這是什麽嗎？”

夏諾看着那東西皺了皺眉頭，又仔細看了看葉片，道：“有點像月天種，但是又不是，有些小差距，我不能确定。不過這也說明這地方有多偏了——看，連這植物我都不大認識了。”

狄亞“唔”了一聲，便沒再麻煩他了。

阿波羅站在旁邊，聽他講話，分心看了他一眼。

這時候他再見狄亞，已經明顯感覺到他和原來的狄亞·霍爾曼不一樣了。

他沒有那種怯弱膽小，就算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眼眸裏面也沒有驚慌，反而極其冷靜。

但他在打量狄亞的時候，同時狄亞也是一眼掃過來，那一瞬間四目相交，阿波羅看見他對自己笑了一下，很溫和的樣子，這讓他頓時有點被抓包的尴尬和心虛感，馬上低下頭去了。

然後狄亞轉過去走向了另外一個方向，看樣子是想和那邊的路漾交談。

阿波羅又趁這時候打量着他的背影。

狄亞這人，總讓他覺出一種迷霧籠罩的感覺，讓他忍不住生出很多奇怪的念頭來。但這時候也不是探尋的好時機，這樣的念頭，也不過是在阿波羅的腦海裏一閃而逝。

Chapter id068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要入夜了。

人陸陸續續都醒了過來，但是通訊的機器仍然沒有修好，天黑起來這地方就沒有白天時候看着清新漂亮了，風擦着草地刮過，冰冷刺骨的感覺也在身體裏面蔓延開來。

狄亞打了個噴嚏。

幸好洛格他們也想到了這個，在這時候，把飛艇上遺留的弧形頂棚拆了下來，擋風，但還是冷，破的飛艇上能找出有用的東西不多，不過幸好留下些壓縮食品和淡水，也不至于讓人餓死，還有一盞能亮的燈。

找出來能保暖的東西優先給了傷員，狄亞對此沒意見，他又沒受傷，鑽進擋風的簡易棚子裏他就好多了，這弧形頂棚也不是完整的，他頭頂上就有好幾個拳頭大的破洞，透過去能看到滿天的星星。

艾倫在安排人輪流守夜，他本不想讓狄亞守夜的，在他看來那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但是這裏本來人就不多，有一些人還受着不輕不重的傷，加上狄亞堅持，他也就把狄亞加上去了。

至于狄亞想的也很簡單，自己又沒受傷，至多有點神力被抽幹的虛弱感，但是那算不得什麽，他不差別人哪裏，甚至比這裏大多數人都厲害，自然不願意被當成拖油瓶對待。

但是艾倫還是給他安排了一個比較輕松的時間段。

狄亞坐在草地上，想着若是他們實在修不好了，等自己神力恢複了，就把他們弄暈了，直接帶到有人的地方去吧，之前那次是還帶着飛艇一起所以後繼無力導致降落地點出現了問題，現在只帶着人，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

沒辦法，現在這種情況，他們撐不了幾天，有些人雖然傷不重，但是遲遲得不到治療的話，也不知道會出什麽其他毛病。

但要是再來一次，就不能用瓶形力場來解釋了，這是個麻煩，但若是情急之下，也只能這樣。反正只要自己暗地裏做，沒人察覺就行了，到時候他也可以裝驚恐驚訝裝不知情，沒人會懷疑到一個小孩子的，縱使懷疑到，也找不到證據。

狄亞這樣想着，一邊感受身體裏的神力運轉，已經恢複了一小半，因為這個，他也沒有那麽冷了。

外頭風聲有些恐怖，嗚嗚的，狄亞沒在外面守多久，就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頭一看，是阿波羅。

“你回去吧。”他道，“輪到我守了。”

“我才出來沒多久呢，”狄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哪有這麽快，你出來做什麽？”

“別逞強，”阿波羅坐到他身邊，“一個陌生的地方，夜晚會危險地多。”

狄亞聽明白這意思了，不怒反笑，道：“你看不起我？”

他也不知道形容這種狀況，狄亞反正是有點哭笑不得，這幅十六歲小孩皮相是帶給他好處了，這樣子總讓人覺得他沒有什麽威脅，無害，特別适合扮豬吃老虎，所以是遮掩自己能力的利器。但是一直這樣，他也不爽。

就像現在，阿波羅雖然語氣很禮貌，但是透出來的意思卻很明顯。

——覺得他沒用。

“不是。”阿波羅搖了搖頭，然後沉默了一下，大約是組織了一下語言，道，“你才剛進首陽，不像我們，都是受過訓的，在這種方面，你還是不必勉強自己了。”

阿波羅其實本身沒有什麽惡意，他就是簡單地表達一下自己認為的事實，其中還夾雜着一點關心——當然是他自己以為的那種關心。

但狄亞聽着就不是那麽個滋味。

“哦？”他冷笑一聲，“不像你們？那麽我們現在打一架，看看誰贏？”

還有句話他憋着沒說出口，看輕我？要不是自己，你阿波羅還有命待在這裏麽？

但是阿波羅一聽這句話就不開口了，他知道狄亞不開心了。但是他覺得狄亞那句話說的話是氣話，也就沒當真，也沒接茬。

他本來就和狄亞不熟，講幾句話已經是極限，他平時不是多話的人，安靜地做事才是常态。

剛剛冒出來的那一點關心，被他歸類為對落難同伴的合理關心。

論及他對現在的狄亞·霍爾曼的态度，實在有點複雜。

在月穹窿，只要提起這個名字，總帶着一片嘲笑聲，那裏的人信奉弱肉強食勝者為王，像狄亞·霍爾曼這種把一手好牌打爛的，引不起同情，只是被當成反面典型而已。

阿波羅是沒有什麽閑心去嘲笑人家的，只不過那時候他和霍爾曼家族有些往來，一聽此事，心裏浮起來一點點可憐，然後，更多的是對自己的警醒。

自己若是一步走錯，下場可能會比狄亞·霍爾曼更慘。

但是之後在雪棵再遇見狄亞的時候，他已經變得不一樣了。

低谷真的能改變人這麽多麽？

就像現在這樣，那時候在飛艇上，生死關頭，他在劇烈搖晃中不經意一眼掃過他，他很冷靜，也沒有那被人诟病的怯弱。

他醒來之後和顧靈司交談，才知道狄亞是這裏面醒的最早的一個人，然後他叫醒了洛格和艾倫路漾，是他們四個人把他們費心費力從飛艇裏面弄出來。

“我是第五個醒的。”顧靈司這樣講，“我醒的時候，剛好看見他把你從飛艇裏面背出來，一臉都是黑的沒來得及擦，又進去背其他人。”

但是他醒之後，狄亞卻根本沒提過這件事情。

說是背，應該是把他拖出來的吧，難怪自己的褲子上有點摩擦的痕跡，阿波羅比狄亞高很多，背的話有點勉強。

他想到這裏，又用餘光不着痕跡地看着狄亞一眼

狄亞沒走，他守夜的時間沒到自然倔着不走，在他看來，阿波羅自己跑出來是他的事，和自己無關。

他背對着阿波羅，阿波羅只能看到他一點側臉，狄亞背影看着有些清瘦的樣子，他才十六歲，這時候的少年正是拔高身體的時候，基本上都瘦，他坐在那裏，他們擁有的唯一一盞燈燈光有些昏暗，淺黃色的燈光打在他的側臉上。

如此靜谧。

就臉來說，那是很好看的一個少年。

他本該對他說句謝謝的，現在卻說不出來了，好像這時候自己一講話，就打破了現下美好的安靜時光，阿波羅原本就不是個會口頭表達的人。

阿波羅想起狄亞·霍爾曼的父母，這兩個人是很優秀的，只是可惜，死地早，留下一個孩子困苦了十六年。但是當時那對璧人結婚的時候，确實是很美好的，成了月穹窿裏面一段佳話。

他母親是很有名的美人，她和狄亞長得很像，這對夫妻很恩愛，也很厲害，現在霍爾曼家族百分之七十的財産都是他們掙下來的，他們鞏固了創始人柯舍·霍爾曼留下來的基礎，并且在此基礎上完備了整個公司的運行機制。

若是沒有他們，霍爾曼家族沒有今天。

可惜，縱使他們如此聰明，卻看不清家裏親戚的笑裏藏刀。

貪婪，向來是最害人的東西。

那對夫妻死得蹊跷，但是沒有辦法，死了便争不得任何東西，就連他們尚不記事的幼子，那本該受盡一切寵愛的狄亞·霍爾曼，也在最後被逼進了絕路。

這往事不是什麽秘密，阿波羅即便不怎麽關心，多多少少也聽過一些，他看到如今的狄亞，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但是他心裏想着，卻忘了控制自己的表情，直到狄亞轉過頭來瞪他一眼，才恍然醒過來一般。

他竟然盯着狄亞看了許久。

“受過訓練……哦？”狄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開口多少有些諷刺，“這樣優秀的首陽學生，守夜的時候走神哦。”

阿波羅剛想答話，但是卻看見狄亞一瞬間臉色大變，調笑的樣子驟然消失，他一下子沖上前去，把阿波羅拉到自己這邊來。

“怎麽回事？”阿波羅也嚴肅起來，另一只手已經迅速地抽出了腰間的匕首。

“有東西。”

狄亞這時候也沒心思取笑他了，因為他自己也聽見了剛剛尖銳的破風聲，阿波羅也感覺到了，有什麽東西的爪子從他背後抓過去，差一點就要抓破他的後背。

這地方居然還有其他活物，白天不見，晚上跑出來捍衛地盤了。

阿波羅不敢大意，他把睡着的人都叫了起來，這時候大家剛入睡不久，淺眠時候一叫就醒，一聽說有東西，就更加清醒了。

“太黑了沒看清是什麽，”阿波羅道，“但是速度很快，很有可能是生活在這地方的野獸。”

他穿的是首陽校服，現在那件校服外套背後已經是三條裂口，差一點就要傷到皮肉。艾倫看得眉頭一皺，臉色陰沉，洛格剛想和他說話，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發怒了。

“太可怕了，”夏諾倒是咋咋呼呼的，上去握住狄亞的手，“你還是別出去了，就待在這兒，幸好沒事，你要是出點什麽事，我怎麽辦喲……”

狄亞一聽這話一頭黑線，但他同時也清楚，外面是有些危險。

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就連他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把阿波羅拉過來的時候，看見他身後閃過去的影子，心裏也有些緊張。

他往外望了一眼，一片漆黑，他們這裏微弱的燈光只能照亮一點區域。

外頭寂靜一片，那東西似乎一擊沒得手，蟄伏起來了。

首陽的人都随身帶短匕，流力槍也還剩幾把能用，但是看不清，這裏的人也不敢大意，只是聚成一團，把傷員包圍在裏面，随時警惕着。

他們沒有等多久，右邊的防護罩本來有道小口子，但是那邊突然傳來一陣屬于金屬的撕拉聲，一道小口子瞬間成了大口子，呼呼地灌進風來，但還是沒看清楚那東西什麽樣子，只感覺一道影子一閃而逝。

飛艇的弧形頂棚是非常堅硬的材料，他們手裏的流力槍破壞它都要費些力氣，現在居然被毫不費力地抓出這麽長一道口子來，足以見得那東西有多厲害。

洛格看到這種情況臉色也變了，他之前怕是低估這野獸的兇性。他和艾倫任職于軍部的時候也曾去過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星球，像這樣一爪子破壞力大成這樣的獸也算少見，而且很麻煩，一旦被它盯上，就是不死不休。

Chapter id069

但是狄亞現在的感覺有點奇怪。

他覺得有雙眼睛正在盯着他，很有可能就是那野獸的，想起來，那東西第一次襲擊的是阿波羅，但是阿波羅是背對着它，那一瞬間自己卻是正對着那東西的，他總覺得它好像就是針對着自己來的。

可是他也沒有什麽依據，想不通為什麽，那道被爪子劃開的口子實在有些大，風順着卷進來，帶進來寒氣和嗚嗚的風聲。